宿舍十二點熄燈,路無坷回到宿舍的時候阿釋和蔣青都還沒睡。蔣青穿著睡衣坐在椅子上,書本攤開在桌上學習。彆人挑燈是學習,阿釋挑燈是打遊戲,坐在上鋪兩條腿掛床欄上,插著耳機打得震天響。蔣青見路無坷回來跟她打了聲招呼。路無坷放了杯奶茶在她桌上。蔣青摘下耳機,問她:“你這學期又去奶茶店打工了?”“嗯,沒什麼事。”淩晨的宿舍樓挺安靜的,路無坷站這兒還能聽見阿釋耳機漏出來的聲音。她走過去拍了一下阿釋那兩條小白腿:“耳朵還要不要了?”阿釋還不知道她回來了,被嚇了一跳,手機差點從床上摔下來。見是路無坷,她一把拽下了耳機:“我去,你什麼時候回來的?”路無坷把奶茶遞給她:“喝完早點睡吧你,我去洗澡。”阿釋接過奶茶:“趕緊的,快沒熱水了。”路無坷去陽台收了衣服去洗澡,從浴室裡出來的時候蔣青已經爬上床睡覺了。阿釋還沒睡,估計在等她,還趴在床上慢吞吞啜奶茶。路無坷拿了條擦頭巾擦頭,阿釋趴在床欄邊朝她招手。她走去她床邊,口型問她:“怎麼了?”阿釋不想吵到蔣青,用幾乎氣音的聲音跟她說話:“給你看個東西。”“什麼?”“剛在論壇看到個帖子,”阿釋把手機給她看,“你看這照片裡的人是不是於熙兒?”路無坷就著她的手看了眼屏幕。光影錯亂昏暗的酒吧裡,一個女孩兒仰頭灌著酒。那頭挑染的大波浪和那對大耳環應該找不到第二個人。路無坷點頭:“是啊,怎麼了?”阿釋把手機扔回床上:“上次不是有人往校群裡發了於熙兒和她們係花吵架的視頻嗎,這事兒估計學校裡就沒有不知道的,現在一大堆人盯著她們找樂子呢。剛給你看這照片是在東郊那片的酒吧裡拍的,本來到那兒喝個酒也沒什麼事,但你說巧不巧,沈屹西也在那兒。”撇開沈屹西不說,於熙兒這人本身就挺多人認識的。長得漂亮,一學音樂的聲音也差不到哪兒去,追她的男生十隻手指頭都數不過來。她喜歡沈屹西這事兒早傳得沸沸揚揚,上次那個視頻不過是讓這件事鬨得人儘皆知。“沈屹西也在那酒吧裡,”阿釋聳聳肩,“所以現在人都說她追人都給追到酒吧裡去了。”路無坷問:“沈屹西不是有女朋友了?”“是啊,最近交的那個舞蹈係的,”阿釋發自內心讚歎,“還挺漂亮的。”路無坷不僅知道沈屹西女朋友是舞蹈係的,還知道人叫嚴盈盈。“聲音也挺甜的。”路無坷接過阿釋的話。阿釋驚訝了一下:“你見過?”路無坷看了她一眼,往自己的桌位走去:“今晚奶茶店遇到了。”這個點阿釋不可能睡得著,她從床上爬了下來,坐上路無坷的書桌。紅色的長發,光著的兩條小腿晃啊晃,逮著點八卦就不會放過:“沈屹西也一起?”路無坷鬆了鬆頭發:“嗯。”阿釋皺眉:“那沈屹西是不是也會把人給帶酒吧裡去啊,那於熙兒還去那兒乾嘛,給自己找罪受?”路無坷聞言看向她:“你擔心?”“不是,就於熙兒那性格,不跟人吵架都算見鬼了,”阿釋說,“雖然吧我平時挺討厭她的,但也不想看到見血的事。”而且就照照片裡那種喝法,就算沒跟人吵起來也得先丟半條命了。況且就酒吧那個魚龍混雜的地方,女生喝多了百害無一利。路無坷卻開口:“見血的事不會。”阿釋兩手撐在身後,低頭看她:“為什麼?”路無坷停下整理桌麵上書本的手,抬眼看她:“對方不像不講理的人。”“你說沈屹西?”“嗯。”“對哦,”阿釋覺得自己應該是打遊戲打糊塗了,“男生不至於對女生動手。”過會兒她突然琢磨過來,雙手撐在身前逼近路無坷:“等等,路無坷,什麼叫沈屹西不像不講理的人啊?你跟他說過話了?”路無坷這才意識過來剛才自己一沒注意口無遮攔了,她繼續鎮定自若收拾桌上的東西:“沒有。”阿釋嘴賤兮兮的,語調拉得長長的:“哦,沒有啊,那你光看人那張臉就覺得他是好人啊?”路無坷懶得理她。阿釋撇撇嘴,自顧自說著話:“那我可不覺得,我看啊,這學校裡隨便拎個男的出來長得都比沈屹西要更像個好人,就沈屹西那人,我看就沒比他更危險的。”路無坷就知道她沒好話,果然阿釋接下來話鋒一轉,咬唇忍著笑:“路無坷,你是不是暗戀人家啊?”路無坷抬眸,無情地翻了她個白眼。阿釋怕吵醒蔣青,忍笑忍到肚子痛,笑得合不攏嘴。她知道路無坷這人有喜歡的人才有鬼了,就路無坷這長相,從小也不缺好看的男生追,但愣是一次戀愛都沒談過。彆說談戀愛了,阿釋就沒聽過路無坷提起過哪個男生。但她就是忍不住想開路無坷玩笑,笑得嘴巴都僵了。路無坷拍她屁股:“無不無聊啊你,起開,坐我書上了。”阿釋從桌上跳下來,在旁邊笑夠了才問她:“不過明天早上於熙兒要是還沒回宿舍,要怎麼辦啊?”路無坷書一本本插進書架裡:“跟輔導員說一聲,然後報警。”“行,那我去睡了啊,”阿釋往自己床走去,走出一步又退回來,說,“明天早上起來了順便叫我起床,這早課我起不來的話這學期鐵定掛科。”路無坷關了自己桌上的燈:“早點睡吧你,彆明天喊都喊不起來,晚安。”阿釋踩著床梯爬上床,也回了句她晚安,說她今晚一定會有好夢。宿舍裡一片漆黑,路無坷躺回了床上,睜眼看著天花板。過了很久她才閉上眼睛。希望今晚做個好夢。路無坷不清楚自己昨晚什麼時候睡過去的,一晚上下來倒是一夜無夢,醒來時天剛蒙蒙亮。宿舍裡灰蒙蒙的,隔壁的阿釋翻了個身。隔著一堵牆,宿舍門外有人來來回回走動,路無坷聽著這聲兒發呆。過會兒有人踩著雙高跟鞋上樓,細細的高跟砸在地麵上篤篤一陣響,在這一大清早的有些刺耳。路無坷想都不用想,於熙兒的床鋪空著。高跟鞋聲由遠及近,過會兒不出所料停在門前,門外響起一陣掏東西的聲音。於熙兒應該是在翻包裡鑰匙,找到鑰匙後插進門孔擰開了門。於熙兒進來後挎包扔在桌上,抓上幾件衣服去陽台浴室洗澡了。路無坷發了會兒呆後閉上眼睛想強迫自己再睡會兒,腦子卻清醒得不行。她索性起來下了床。瀾江這座城市秋氣漸濃,宿舍樓外幾棵百年老樹黃了頭,掉了幾片枯黃的葉在走廊上。路無坷洗漱好後出門趴在走廊欄杆上透氣。上大學後不賴床的人屈指可數,校道上就沒幾個早起的學生。她兩邊耳朵塞著耳機聽英語聽力,像看無聲默片一樣看著底下來來往往的學生。待著待著覺得無聊,她索性下了樓。校道上學生漸漸多了起來,她散步去了離宿舍最近那個超市。那超市就在籃球場旁邊,說是超市,其實就是個小雜貨店,吃喝用的應有儘有,門外還掛著個打印的牌子。這小雜貨店有些年頭了,白色牆壁已經泛黃,上頭不知道從哪兒蹭來的幾處黑灰。這兒每天大清早都會進一批新鮮麵包,店裡學生幾乎都是來買早餐的,打印機子那邊排了幾個人。路無坷拿了兩個麵包和兩瓶奶到櫃台那邊結賬。她今天就穿了條半膝裙,風從門外吹進來,小腿被吹得發涼。東西裝在透明塑料袋裡,給完錢後她拎上麵包和奶轉身想從店裡離開。門外忽然進來一個人,櫃台就在門邊,路無坷來不及刹車,和那人撞了個滿懷。手機拽著耳機掉在了地上。路無坷被這力度拽得耳朵生疼,捂著耳朵正想蹲下去撿東西。頭頂傳來一道嘶啞低沉的聲音。“不好意思啊。”路無坷愣了下,鼻尖聞到了有點嗆鼻的酒味,夾雜著淡淡的煙味。她抬眼,對上了那雙被倦意染得愈發深邃的眼睛。他眼裡有幾絲紅血絲,一看就是在外頭混了整宿,剛從校外回來。沈屹西在外頭浪了一整夜,看起來有些不修邊幅。他雙手插兜裡,在涼瑟的秋風裡隻穿了件單薄的黑t,跟完全不怕冷似的,露外頭的小臂線條有力流暢。路無坷沒說什麼,蹲下身撿掉的東西。過會兒麵前一暗,那人也蹲下了身,一條胳膊掛在腿上。路無坷把麵包和牛奶重新裝進袋裡後,想去拿手機,卻見手機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撈了過去。手機上還在放著英語聽力。沈屹西應該是看到了,似乎笑了聲。路無坷開口:“那是我的手機。”沈屹西像是現在才記起麵前還有個人,他撩了眼皮。路無坷散著發,昨晚洗過的頭發蓬鬆順軟。一張臉又白又小。沈屹西手機沒還給她,應該是在等她說話。路無坷說:“可以把手機還我嗎?”話音剛落,她就聽沈屹西悶笑了聲。這好學生聲音還挺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