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咱們再玩一局,這次很簡單,你猜對了你住這間,錯了我住。”富小景點點頭,反正她猜不出來。顧垣從撲克牌裡抽出四張,擺在毯子上,“四張裡隻有一張七,你選吧。”“這次比上次簡單啊?”如果一定答不出來,當然題目越難,麵子越好看,錯了也有借口。顧垣從手裡的紙牌抽出一張,去刮富小景的鼻子,“簡單,你也得猜得出來啊。”他刮得極有節奏,富小景的鼻子被她蹭得癢了,不由伸手去奪牌,沒成想手被他給握住了,他的掌心熱得她手背發燙。顧垣把紙牌放到富小景手裡,又在她掌心刮了刮,“你搶什麼?你說要,我還能不給你?”“那你把樓下的房卡給我。”“你這就不講道理了,快點兒猜吧。”富小景的手指戳了戳左數第二張牌,又抬頭看看顧垣,最終她的手指定在左數第三張,“就這張了?”“不改了。”“不改。”顧垣翻過第三張牌,紅桃七。還沒等富小景去翻彆的牌,顧垣就把剩下三張牌插進了一摞牌裡。“按摩師恐怕已經等煩了,我得走了。你晚上要是實在睡不著的話,可以給我打電話,我帶你到樓下玩21點。”顧垣走後,富小景坐在地毯上繼續吃葡萄,果肉抵到牙齒,她又回憶起顧垣的手指停留在她唇上的感覺。他是她經驗之外的人。羅揚需要女朋友,但不需要她做女朋友。她和羅揚約了那麼多次飯逛了那麼多次博物館,也不過是普通的約會對象,可羅揚隻和甜心見了一麵,就‘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了’。她把一顆葡萄拿在手裡轉,心思轉得比葡萄還快,若是甜心把顧垣請上去坐坐,他也會像羅揚一樣馬上被鉤走嗎?富小景看著看著葡萄就笑了,一口把葡萄塞進嘴裡,汁水溢出來,滿嘴都是甜的,她又揀了一粒葡萄放到齒間,細細品著這甜味。甜心可不會把顧垣請到客廳裡坐坐,畢竟他開的車不入甜心的眼。可他們那麼嘲笑顧垣,是因為隻看見了他的車而已。一個男人的魅力又不隻是靠錢體現出來的,萬一哪天顧垣去她樓下,甜心請他上去坐坐……富小景越想越頭疼,索性又去彈琴。她錄了一首《世上隻有媽媽好》發給富文玉。富文玉發來視頻邀請,她又轉接了語音。她住這種房子,富文玉肯定會誤會她被哪個款爺給包了。“怎麼這麼晚了還不睡?”自從富小景來美國後,富文玉精準掌握兩地時差。“馬上就睡了。”“曲子是你彈的?”“今天去朋友家,正好有鋼琴,就彈了一首。”“最近我在網上看一帖子,上麵說是一個女孩子先是被一富二代拿錢給砸懵了……小景,交男朋友要交正經男人,那些沒事兒就釣著你的,處了半天也不提男女朋友這茬的,都是些不正經的,你離他們都遠點兒……”人缺什麼,就會強調什麼。富文玉沒文化就喜歡有文化的男人,沒名分就希望女兒有名有分。富文玉四十多了,孩子都二十多歲,還是一個沒結過婚的單身女人,因著多年來沒有名分,所以對名分看得很重。富小景是從姥姥嘴裡聽說母親感情史的,她的生父據說是個斯文敗類,大學畢業後就拿著燕京學社的錢去了波士頓。去波士頓之前的初中同學聚會上,這位敗類送了富文玉一堆雲山霧罩的英文情書,打動富文玉的不是情書,而是一堆圓體英文,送完情書,敗類又再接再厲送了富文玉一份大禮。此時這份大禮正在跟富文玉進行通話。富文玉說一句,她就說一句好,後來富文玉說得口渴了,就讓她早點兒休息。淩晨兩點,富小景從床上猛地坐起來。她做了個夢,夢裡顧垣又去賭了,不僅贏的錢全賠了進去,身上的家當也輸了個精光。醒來給顧垣的房間打電話,手握話筒,心砰砰地跳。“你在嗎?”“不在。”“那我掛了。”“你要是睡不著的話,咱們可以去樓下轉一圈。”“你趕快休息吧。”“淩晨兩點,你給我打電話,讓我趕快休息,小景,你可真有意思。你就沒想過,我因為你的電話失眠了可怎麼辦?”“晚上的四張牌是不是我選哪個,都是7?”“你要實在想住我這間房的話,我還有半邊床留給你。你想睡左邊還是右邊?”富小景啪地一聲掛掉電話,過了一分鐘又打過去,“彆忘了明早來看日出。”那邊回了一個好字。掛掉電話,富小景才想起現在已經是淩晨兩點,她要看的是今天的日出。富小景淩晨四點就醒了,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她一直窩在浴缸裡。浴缸很大,調節水溫的時候她特意調得很高,水流所到之出,皮膚就被滾紅了,她喜歡水流衝過肌膚的感覺,洗澡的時候,她可以什麼都不想。她離家去上大學,最糟心的事情就是要在公共浴室洗澡,她不好意思和大家在浴室真誠相見,每次都揀人流少時去。那時的她還沒學會儉省,為了能好好洗個澡,每周末都去酒店開鐘點房。後來在哈林區,雖然是合租,但起碼在某個時間段可以獨占浴室,等搬到110街,反而還不如以前方便。為了和甜心的朋友們錯開,她每天要掐著點洗澡。由奢入儉也是很容易的,隻要足夠窮就好了。不過富小景很快就樂觀起來,下半年她讀了博就會好起來的。顧垣來按門鈴時,富小景被熱氣蒸過的臉仍是紅的。當兩人坐在陽台上看太陽漸漸從海平麵升起時,富小景告訴顧垣,“浴室裡的兩套愛馬仕洗護套裝我都給你打了包。圓珠筆噴霧我也給你裝了起來,沒開封的拖鞋和牙刷我覺得你也用得著……”“嗯,你其實不用這麼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