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舉起來!不許動!”貝瑤才有意識的時候, 就聽見了嗬斥聲。她循著聲音看過去, 等腦海裡的眩暈感淡了些,貝瑤看見麵前有八個拿著警棍對著她的男人。幾個男人如臨大敵, 似乎下一刻就會動手。貝瑤舉起手。為首的人厲聲問:“你是誰?怎麼找到這個地方的?”貝瑤也納悶,上一刻她還在馬原課堂, 下一秒就出現在了這個奇怪的地方。她心中很緊張, 四周環視了下, 有幾分怔愣。身邊是一大片紫色的薰衣草花海, 她腳下踩著的土地鬆軟, 她低眸看看, 自己腳下一小片玫瑰花,像是才種上去的。她站得最高, 反應過來她也頭皮發麻——自己竟然站在了彆人的墳地上。前麵就是墓碑,可惜她現在處境不好,麵對幾個如臨大敵的男人,貝瑤動也不敢動。她開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立刻走可以嗎?”幾個男人麵色各異。有個男人對同伴說:“不能放她走,這裡是禁地,要是被人知道我們看守的地方被人闖進來了。我們都活不了。昨天是那位小姐的忌日, 他現在還住在不遠處的莊子……”幾個人不知道想起了什麼, 打了個寒顫。貝瑤聽見他們要殺人滅口的討論,也心裡一突,掉頭就要跑。幾個男人反應很快,老鷹捉小雞似的, 饒了幾個圈把她拽了下來。玫瑰花海倒了一片,他們雖然抓住了她,可是他們的臉色比貝瑤還要白。完蛋,satan親手種的花。貝瑤被抓住,警棍抵在她臉頰旁。有人說:“趕緊殺了她,看看能不能重新種一下花。”貝瑤胳膊生疼,她震驚於這些人沒有絲毫的法律觀念,把殺人說得和吃飯一樣簡單。哪怕踩了彆人的墳地是她不對,可是也罪不至死,何況她有意識時就站在墳地上,並不是故意的。莫名其妙就要被殺,她不甘心地往墓碑看去。死了也得知道自己到底冒犯了哪位得罪不起的人吧?彼時六月下旬,紫色的薰衣草花海迎風飄舞。她看見了墓碑上的照片。貝瑤呆住了,那是一張和她一模一樣的臉,照片裡的姑娘笑得開朗,杏兒眼彎彎。她與墓碑上的人麵麵相覷,心中有種荒誕至極的感覺。她的目光快速掃過下麵的字。剛勁的字體似乎是人為一筆一筆刻上去的,古老又簡單:吾妻貝瑤之墓這是……她的墳?然而來不及思考,警棍就要砸下來。貝瑤硬著頭皮喊道:“等一下!我有辦法幫你們。”見他們不信,貝瑤快速說:“我和墓碑上的女人長得一樣,不信你們看。”幾個漢子都不敢看。有人粗生粗氣說:“你們信她做什麼,還想不想活命了?”“不要。”貝瑤快急哭了,“你們弄壞了這個玫、玫瑰花圃,也要受懲罰的,我和她長得一樣,你們老……老板肯定會心軟。”到底害怕未知的懲罰,有人大著膽子朝著墓碑看了一眼,然後震驚地看著貝瑤,眼神見了鬼似的。“真、真的一模一樣。”“現在怎麼辦?”“要不,按她說的,先帶她去見那個人?”六月,建在花海裡的現代小彆莊,很有一番古味兒。貝瑤被銬上手銬,推到了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麵前。“於先生,這就是那個女人。”於上弦抬眼,看見貝瑤的時候,臉上慣有的假笑僵住了。他的神色沉下去,帶上幾分凝重。他一把將貝瑤扯過來。仔細端詳了一番貝瑤的臉,他冷笑道:“你背後的人膽子可真大,竟然敢把你整容成她的模樣送過來。也不怕偷雞不成蝕把米,省省吧,以前也有人用過這一招,他可不喜歡什麼替身。”於上弦震驚少女的容貌,冷靜了一下又道:“你們也不走點心,看你這年紀,最多也就是她十八.九的模樣,她要是還活著,都該26了。”貝瑤欲哭無淚,她先是被當成盜墓賊,又被當成間諜。她一路上都在想,誰會用“吾妻”兩個字?而且這個世界的自己,貌似已經死了很久了。她的記憶不全,隻有那個本子記載了未來,看這些人就不像是遵紀守法的好人。連重生這種不可思議的事情貝瑤都經曆過,此時她的接受度還挺高的,她大著膽子猜測道:“這裡的主人是裴川嗎?”於上弦麵露古怪。裴川這個名字,已經很久沒有人叫過了。“往生”芯片世界性範圍地投入使用以後,大家都隻知道罪大惡極的“satan”,幾乎不會有人叫他本名裴川。久而久之,就連作為他左右手的於上弦都快忘了,他是他們的領導人satan,卻也曾經是裴川。看著麵前少女稚嫩青澀的麵容,於上弦狹長的眼裡光芒閃了閃。太像了,太像那個美麗早逝的少女。不隻是麵容像,更像的是乾淨清澈的眸光。satan這兩年脾氣越發糟糕,連於上弦有時候也是戰戰兢兢的,於上弦喜歡如今這個弱肉強食瘋狂的世界,可他並不喜歡領導人徹底變成一個滅世的瘋子。不管麵前的少女什麼來頭,不試白不試。於上弦不回答貝瑤的問題,推搡著貝瑤往前走。“我警告你,不管你什麼來頭,待會兒見到他,最好不要露了膽怯。不然哼哼,你的任務沒完成,性命可要交代在這裡了。還有……”於上弦語氣微妙,“你就剛剛那樣叫他。”貝瑤說:“叫什麼?裴川嗎?”於上弦眯著狹長的眼睛,點了點頭。貝瑤現在跟來到新世界的雛鳥似的,她覺得現在的世界古古怪怪,人類似乎沒有什麼約束。然而她想到日記裡那個“satan”,心情緊張又複雜。她其實也好奇過,那段往事裡的裴川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然而如今真的要見到了,她又有些情怯。走旋轉樓梯上了樓,於上弦頓住腳步:“一會兒你自己進去。”他也是老狐狸了,把這女人帶上來,就像帶來了一個炸彈,待會兒什麼走向可不是人為能預測的。於上弦雖然期待“貝瑤”能帶來的改變,可是小命也很重要。萬一satan接受還好,不接受這個女人的話,恐怕他也討不著好。於上弦推她一把:“快去。”反正他不去。貝瑤踉蹌了一下,她看著麵前這扇半掩著雅致的木門,心情複雜,可是同時也特彆好奇。他們口中的裴川,似乎和她認識的不太一樣。她頓了頓,用手肘推開門。屋裡的暗讓她有些不適應,斑斑駁駁的光線中,她一眼就看見了在看書的男人。她怔了怔,男人坐在輪椅上,臉上有一個墮.落天神麵具。他聽見聲音,皺眉抬起了眸。兩人四目相對,空氣安靜了一瞬。他呼吸滯了滯。貝瑤舒了口氣,她剛剛還在緊張,可是看到男人漆黑深沉的雙眼,她幾乎一下就確定了,這還是裴川。和她認識的那個沒有太大的不同。男人抿了抿唇,麵前的少女才十九歲,細軟的長發披散下來,似乎帶著淺淡的光暈。她偏了偏頭,慢慢走過來。短短一段路,裴川有無數種殺了她的辦法。然而他的手放在輪椅上,最後僵硬得不像話,他竟然任由她走到了自己麵前。貝瑤伸手,她手腕上還帶著手銬,猶豫著放到了男人臉上的麵具上。在她拿下來之前,他握住了冰冷的手銬,阻止了她的動作。男人聲音低沉:“貝瑤?”貝瑤點點頭,她有些開心,一路上大家都覺得她是個冒牌貨,可是她的裴川一眼就把她認出來了。她脆生生道:“是我。”他黑眸安靜地看著她,不帶一絲情緒。貝瑤說:“我不知道怎麼給你解釋,我醒過來就在那個墳墓上了。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你相信我嗎?”他不言。貝瑤有些著急:“你不信我呀?”他閉了閉眼:“我信。”貝瑤覺得麵前的男人接受度真高,她自己都緩了很久才接受的事,他竟然什麼都沒問就信了。貝瑤給他講了一下自己的來曆,裴川全程安靜地聽著。她簡單總結:“在我那個世界,你現在在坐牢。”她小心瞥了他一眼,可是麵前這個男人似乎混得特彆好。貝瑤垂頭喪氣:“我明天本來要去探望你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出現在了這裡。”裴川彆開眼,許久才道:“我讓人給你解開手銬。”他打了個電話,沒一會兒於上弦和高瓊都來了。貝瑤完好無損,於上弦詫異地挑了挑眉。高瓊的反應可就直接多了:“臥槽!見鬼了。”貝瑤不認識他們,下意識就往裴川身邊靠了靠。裴川手指頓了頓。高瓊反應了一下:“satan,她早就死了,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她肯定不懷好意,給她植入芯片,問她什麼就都說了。”貝瑤雖然聽不懂什麼芯片,然而高瓊話語裡的惡意她聽得一清二楚。似乎來到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以後,每個人都想弄死她。她心裡缺乏安全感,緊張不安地蹲在裴川身邊,試探地握住了他的手。你不會聽他們的,對吧?裴川愣了愣。看到這一幕,高瓊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臥槽我擦要了老命了,這個來路不明“心懷不軌”的女人,這他麼膽子太肥了。satan一定會剁了她的手,一定會的!裴川拇指輕輕摩挲了下掌心那隻小手,然後抬眼,警告地看了一眼高瓊:“你嚇到她了。”“……”高瓊心裡有一萬句m.mp!貝瑤鬆了口氣。裴川鬆開她的手:“彆怕,他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你衣服沾了泥,先去換了。”貝瑤一步三回頭跟著人離開。高瓊氣得滿臉通紅,悄聲給上弦說:“尼瑪那個心機婊,早知道這樣有用,我他.媽早就整容成貝瑤的樣子了。”於上弦差點沒笑出聲,他嚴肅了神情,警告道:“這兩年他脾氣陰晴不定,剛剛那一幕,想必你心裡也有數,很多年沒有見過他這麼溫柔了吧。你管那個女人是真的假的,我們日子過得好就行了。”高瓊咬牙切齒,氣得想捶爆自己的矽膠胸。她看見了,satan摸那個少女的手。早知道能玩替身梗,她整容也要變成老大的女人啊。於上弦陰陰笑了下:“還不知道她能堅持多久不露餡兒呢,等著看好戲吧。”然而等著看好戲的兩個人,沒過多久臉就生疼。貝瑤換了一條裙子坐在餐桌旁。六月的天,餐廳開了空調,空氣中蕩著淺淺的薰衣草味道。她和裴川在吃晚飯。長長的餐桌很奢侈,她看著長桌對麵的男人沉默地用餐。他吃飯也沒有把麵具摘下來,高瓊和於上弦都站在一旁,似乎他一個吃飯習慣了,其他人即便在,也隻是守在一旁。貝瑤現在有種極其複雜的熟人情結。這個世界全是想要弄死壞女人“假貝瑤”的人,隻有裴川相信她。也隻有他看上去雖然有點奇怪,可是她明白,他就是她的裴川。會給她買奧運會門票、背著她走過校園的路,還為了她自首的裴川。她搬著自己板凳坐在他身邊。不用隔著餐桌對望,這樣就好多了。見他抬眸看自己,她露了一個親昵的笑意。裴川目光奇異,沒有說話。高瓊嘴角一抽。她真是受不了了,這個冒牌貨也不長點心。想當年真貝瑤被裴川接過來,兩個人那種冷冷淡淡的氛圍,才是最正常的相處模式。她記憶裡的貝瑤並不好,那個貝瑤不喜歡satan,有些畏懼他,雖然也有感激,可是神情隻有敬重,從來不會親近的,satan眼裡時常會黯淡。可是這尼瑪個假貨,是個不走心黏糊的小姑娘。你模仿好歹帶上幾分生疏有禮的敬重吧!又會撒嬌還黏人,心思敏銳的satan竟然還什麼都默認,高瓊牙齒咬得嘎嘣響,這貨絕對是個心機婊!冒牌貨吃飯挑食。在satan身邊,似乎一點也沒有不自在。隻是偶爾大眼睛看一眼兩個門神——高瓊和於上弦。於上弦倒是覺得這少女鮮活有趣,衝她一笑。高瓊就不好了,瞪了她一眼。得意什麼,等satan新鮮感過去了,你就涼了。貝瑤不明白高瓊的心理活動,她心裡自然是沒有得意的。隻不過來到了陌生的地方,她除了裴川,發現一個人也不認識。這個世界似乎變化很大,比如他身邊的人,就是她從來也沒有見過的麵孔。那個於上弦看起來儒雅,可是心思深沉很陰險。高瓊看起來也很凶。她直覺也明白坐著和自己一起吃飯的人,才是如今最可怕的人。隻不過因為他是裴川,貝瑤就不會怕他的。一頓飯吃完,按理是於上弦和高瓊彙報的時候了。高瓊閉著嘴巴不說話。她斜了眼貝瑤,目光很明顯——satan,這是個間諜,你不會讓她旁聽吧?“小間諜姑娘”坐在小板凳上茫然地和她對望。於上弦好險沒笑出聲。於上弦倒是比高瓊聰明些,挑了些無關緊要的工作說。然後於上弦問裴川:“您明天還要種花嗎?我聽說,那片花圃被這位小姐的出現弄亂了。”聽到這句話,貝瑤下意識看他。她有些尷尬,她不是故意的。裴川說:“不用了。”彙報工作做完,高瓊心思一轉,突然和貝瑤搭話:“你今年多大?”貝瑤回答她:“十九。”高瓊一樂:“satan,她說她十九!”貝瑤死的時候都二十二了。這傻缺!露餡兒了吧。裴川眸光落在貝瑤身上,幾個人都看著她,貝瑤有些緊張,她就是十九啊,有什麼不對嗎?於上弦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裴川說:“好了,講完了就回去睡覺。”他頓了頓,又對貝瑤說,“這裡的空房間你挑一間住,喜歡哪間都可以。”貝瑤咬牙,不遠處還有一座“她”的墳墓,到處都有要給她植入什麼亂七八糟芯片的人。貝瑤危機感很重,在她心裡,她是他女朋友,還很喜歡他。所以裴川推著輪椅要離開的時候,她拉住了他的袖子。裴川回頭,少女眼睛濕漉漉的,她不確定地問:“我可不可以和你待在一起。”他心裡顫了顫。他知道這也是貝瑤,然而他已經習慣了她對他敬畏有加。以前她連親近的話都不會和他說,裴川也習慣於用對待之前貝瑤的態度尊重守禮地對她,可是現在這個……他看著她清亮的杏兒眼,久久不語。高瓊要跳起來了,她發誓她快忍不住了。年齡都不對版了,這麼過分的要求,她就不信satan還能忍!作者有話要說:satan篇純幻想,大家不用把它和前文聯係得那麼精密,就是個娛樂番外。待會兒修改時補充感謝霸王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