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chapter 54(1 / 1)

墨菲定理 王萬萬 1536 字 2個月前

孟柯和南鈴衝進店裡的時候, 裡麵已經是一片狼籍。幾個粗壯的漢子坐在大廳中央,有的抽著煙, 有的翹著腿,氣焰囂張。一個五十歲上下又黑又壯的男人正在拍後廚的門, 邊拍邊叫:“死婆娘!你有本事一輩子躲在裡麵彆讓我抓到!看老子今天打不打得死你!”看見這個人之後,孟柯明顯感覺到,南鈴整個人都在微微的顫抖。最外麵的一個壯漢看見了孟柯和南鈴,叫道:“你們是什麼人?今天這裡不開張!走吧!”聽到聲音,正在拍門的黑壯男人轉了身,他一眼看到了南鈴:“鈴鈴!”他叫的明明是一個親昵的稱呼,卻讓被叫的南鈴驚慌的往後退了一步。這一步退過去, 她自然而然的站在了孟柯的後側, 瞥見這個動作的孟柯心裡很受用。黑壯男人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了門口,孟柯強勢往南鈴麵前一擋,他才沒有直接衝到南鈴的跟前。他有些焦急的探著頭問:“你媽的錢都放在哪裡?快去給我找出來!”“你走吧,她不會給你的。”南鈴出聲了, 聲音很堅決。聽到這句話, 男人在一瞬間變得暴怒:“你是不是皮又癢了?”氣氛突然有些劍拔弩張,站在兩人中間的孟柯終於經咳了一聲,提醒出自己的存在感。男人果然問:“你是誰?”孟柯說:“路人。”男人沒空搭理他:“那就讓開!要吃飯下次來!”孟柯笑了笑說:“路人,也可以路見不平一聲吼。”因為孟柯老早就讓賀蘭查過,所以在這個情形下,他大概已經知道了這個男人是誰。張九通,南鈴的爸爸, 現年五十二,雲南人。他年輕的時候家裡有點錢,娶了小鎮裡花一樣的南城,生下了南鈴。可是安穩的日子沒過多久,張九通交了一群不懷好意的狐朋狗友,吸上了毒。因為雲南的坐標,獲取毒品並不像其它地方那麼困難,當南城終於發現了他的秘密的時候,他已經徹底在毒品裡失去了自我。毒癮可以吃掉一個人的人性,在南鈴的記憶裡沒有任何張九通作為父親存在的記憶。她隻知道,有一個“壞人”住在她家,每天都會毒打她和她的媽媽,逼著她們給他找出錢來。他下手狠毒,暴怒的時候將南城打得三個月下不來床,南鈴有許多次差點被他掐死,身體嬌弱的南城不得不從早到晚出去做工,來給他提供微薄的毒資。日複一日,南鈴在渾身的傷痛和折磨中長大的同時,南城承受著加倍的折磨,磨壞了她的精神。南鈴七八歲的時候,南城就開始在張九通的刺激下發病,有時是顛狂,有時是癡呆,就這樣,南鈴連最後一個□□也失去了。南城發病失去收入之後,張九通做了一件最惡劣的事情——他準備把自己剛剛十七歲、完美繼承了南城美貌的女兒賣給彆人睡。賀蘭沒有查出那一天究竟發生了什麼,總之,南城和南鈴中的一個舉起刀砍傷了張九通,然後母女一起逃向了外省。在此之後,張九通也時常通過各種手段找到她們,每一次都以母女二人再次逃到外省告終——就這麼一次一次的逃,最後終於逃到了北京。禽獸,這是孟柯對張九通此人的印象。張九通打量著孟柯,他混跡於市井多年,學會了一身看人的本領,尤其是看這種大款。孟柯一看就是大款。張九通問:“你要乾什麼?”孟柯說:“我要乾什麼,取決於你要乾什麼。”張九通眼珠子一轉:“你要是想管閒事,也不是不可以。”“你說。”“我是她爸,女兒孝順老子天經地義,你給我一萬塊錢,我就放過她。”“不能給!”南鈴在身後搶道。“一萬?”孟柯歎了口氣,表現出非常遺憾的樣子來,“這還真不能給,我沒有這麼小的錢。”就是再笨的人也聽得出這話裡的揶揄,張九通身後的幾個壯漢立時一起站了上來,在店門口圍成一圈。人多勢眾,張九通有了底氣,他扯著嗓子吼了一聲:“沒錢就滾蛋!彆擋著我教訓女兒!”孟柯不動如山:“你想怎麼教訓女兒?”他的身後,南鈴低下了頭,眼睛裡積聚著層層的暗色。這樣的情景她已經見過了幾百遍,有時候是在“家”中,有時候是在人前,那些小女孩的難堪早就不屬於她了,可是她仍舊不想這樣的暴露在孟柯的麵前。張九通哼了一聲,口氣像是喝多了酒和人吹牛:“我就是撕了她的皮,打斷她的腿,關你屁事?鈴鈴,你乖一點,快去幫爸爸拿錢!不然爸爸真的要動手了。”孟柯的眉頭皺了起來,他回頭看南鈴,隻看到厚厚劉海打下的陰影。他在想,如果他找人撕了張九通的皮,打斷張九通的腿,南鈴會不會同意?還是先斬後奏偷偷搞定?早打晚打都是打,要不今天就把他打了?巷子裡一陣響動,許多人聲朝著這裡過來了。張九通和他身邊的壯漢們聽到這陣響動,條件反射般緊張起來。張九通急著往前搶了一步,叫南鈴:“快點!快去給爸爸拿錢!”孟柯伸出一隻手,將他格擋在一步之外,搖了搖頭:“你今天運氣不錯。”三四個派出所的民警一起衝了進來,在他們的身後,還有扶著胳膊、滿臉是血的秦叔。若非警察來了,覺不能這麼便宜了張九通。民警們迅速控製住局麵,那五六個壯漢和張九通抱著頭在牆角蹲了一排。剛才情況危急,秦叔拚著力氣將南城推進了後廚,然後反鎖了房門,自己卻被打傷了。一個民警扶著秦叔來到的後廚的門口,秦叔從懷裡掏出鑰匙,顫抖著打開了門。南鈴和孟柯跟在後麵,看見後廚裡亂成一片,鍋碗瓢盆、菜肉刀架,從廚台到地麵,散得哪裡都是——唯獨沒有人影。南鈴看見冰箱的邊緣裡夾著一截裙角,尖叫一聲衝了上去。當她用力打開冰箱門,所有人都驚呆了。一個身藏藍色長裙的精巧女子,把自己了縮成一團,蜷在冰箱裡瑟瑟發抖,身上發上,沾滿了醬汁菜葉。冰箱被人打開後,她拚命的往後縮,可是裡麵的空間一共就那麼大,她退不進去,躲無可躲,隻好睜著荒蕪的大眼睛,張惶地向外看去。“媽!”南鈴伸手去拉她,她嚇得啊啊亂叫。南鈴的心中就像沉了一塊巨石,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深吸了一口氣,上前,從冰箱裡將南城半抱了出來。南城一直劇烈掙紮,如臨大敵,明顯,她已經認不出自己的女兒。突然,被民警扶著的秦叔大叫了一聲:“小心!”南鈴一驚,回頭見到南城的手中握了一把切菜的尖刀,正從空中向著她揮過來。就在這個時候,一隻手握住她的手臂,用力將她一拉。她急跌而出,鬆開了懷中的南城,然後又一個力帶著她回身,跌入了一個懷抱。緊接著,她聽見孟柯悶哼了一聲。南城的尖刀劃過了孟柯的手臂,劃破厚重的大衣和裡麵的襯衣,到肉,見血。民警立刻衝上去,用警棍隔開了南城。在他們的眼前,這個衣發散亂、舉著尖刀的瘋顛女子,有著和南鈴一般無二的外表,即便她已經被命運摧殘、年華老去,依然美得像世外的花。見到這個情景的人,沒有人能忍得住心頭的那一聲歎息。南鈴靠在孟柯的懷裡,眼眸中的暗色已至極限,她探身去看他手臂上的傷:“你流血了。”孟柯好像剛剛才發現一樣:“哎呀,好疼!”南鈴心中內疚,看了一眼秦叔,秦叔說:“這裡有我,你先陪這位先生去社區醫院包紮一下吧。”他們倆一前一後從店裡走了出去,一路上,南鈴都低著頭。孟柯說:“受傷了,流血了,真疼。”南鈴說:“嗯。”孟柯說:“受傷了就是要去醫院,流血了就是要止血,要包紮,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南鈴說:“嗯。”孟柯又說:“以後你要是再受傷流血,也要記得這句話。”他說的是他們第一次見麵時發生的事。等了半分鐘,南鈴都沒再說話。孟柯偏頭去看她,見到一滴眼淚從空中滴了下來。孟柯驚訝:“你哭了?”南鈴立即回答說:“我沒哭。”哭是一種小孩子用來向大人撒嬌的行為,南鈴從小就不會哭,針紮到肉裡也不會哭,長大了就更不會。她一直覺得自己的骨頭是硬的,自己的血也是冷的,冷血的人什麼也不怕,冷血的人不會哭。孟柯停下了腳步,低頭看了她一會兒,然後他伸出手把南鈴帶到了靠牆的位置,自己麵對麵站到了她跟前。他難得的正經,正經又溫柔,他說:“要不你試試哭一下,我胖,我給你檔著不讓人看見。”南鈴抬起水霧韉難劬醋潘難凵窈鴕醞畝疾灰謊庵盅凵瘢諞徽耪掌铩過了一會兒,南鈴再次低下了頭。兩人都沒有說話,四周寂靜無聲,隻有眼淚,一滴,一滴,從半空中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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