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添說:“你先上去。”“那你呢?”盛望問。“我去拿個東西。”直到回到宿舍,盛望都有點納悶。他先靠著陽台玩了好一會兒手機,又洗了個澡,去走廊等了一會兒,始終沒見到江添的影子,也不知道他去哪裡拿什麼東西。那家杭幫菜餐廳的服務員沒說錯,米酒喝著沒有感覺,後勁卻很足,他在宿舍裡轉了一會兒,酒勁慢慢爬了上來。盛望開始困了,但他有點不甘心睡覺。這是他自己認定的生日,早幾天前就計劃要跟江添一起過。這一天下來他大笑過、玩鬨過、興奮中還夾雜著微妙的悸動和曖昧,明明已經做了很多事,卻好像還缺了東西。現在一天快要結束了,夜色深重,四周圍沉寂一片,他卻忽然有點空落落的,不知是意猶未儘還是彆的什麼。……江添回來的時候已經11點半了,整座校園陷落在深濃的寂靜裡,直到繞過小山,才在秋葉林的邊緣聽到幾個男女生說笑的聲音,應該是一中那幫人,似乎有卞晨的聲音。但他沒太注意,隻是跑著經過他們,然後大步上了樓梯。身後隱約有女生的低呼和竊竊私語,也有人叫了他一聲。但他聽到的時候,人已經繞到樓上了。他在宿舍麵前刹住腳步,被風撩起的頭發落下來,他拿著一個厚厚的紙袋,在門外平複著呼吸。走廊裡大多宿舍都黑著燈,除了樓下那幾個剛回來的人,大部分應該已經睡了。江添刷開房門,本想跟屋裡的人打聲招呼,卻發現屋內一片安靜,上鋪的被子有點淩亂,盛望已經睡著了。從他彆扭的姿勢來看,應該是在等的過程中犯了困,不小心歪在了枕頭上。江添愣了一下。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垂眼看著手裡的紙包。許久之後,才扯著嘴角笑了一下,不知道是自嘲還是彆的什麼。他其實準備了禮物,但是緊趕慢趕,好像還是遲到了。盛望睡得有點沉,臉半埋在被子裡,頭發微亂,散落在枕頭上。他似乎有點熱,額頭有輕微的汗濕。江添走到床邊,把那個紙包擱在下鋪。他站在床邊看了許久,拇指抹了一下盛望額角的汗,對方毫無所覺。他抬頭看了一眼過於明亮的冷光,走到牆邊把燈關了,宿舍瞬間陷入黑暗中。他給自己留了一個手機燈,在那團有限的熒光下把陶壺米酒擱進冰箱、拿了衣服洗了澡,然後擦著頭發回到了下鋪。宿舍樓的隔音很好,那群晚歸的學生回來也沒有發出什麼聲響,到處都一片安靜。江添靠在床頭,把毛巾搭在脖頸上,發梢的水珠滴落下來,又無聲無息地洇進毛巾裡。他拿起枕頭旁邊的紙包,沉默地看了一會兒,又擱下了。陽台外,銀白色的光翻越欄杆流瀉進來。從他的角度可以看到遠處山影的輪廓,同樣安靜沉默,長久地站在夜色裡。上鋪的人似乎在深眠中翻了個身,床鋪輕輕晃了一下,盛望的手臂從床邊垂落下來,瘦白的手指微微彎著,修長乾淨。江添抬眼看過去。他依然靠在床頭欄杆上,一條腿伸直,一條腿曲著,他帶回來的那個禮物就擱在腿上,不太起眼,像他一直以來藏在隱秘之處悶而不發的心思。但這一刻,也許是夜深人靜的緣故,那份心思有點蠢蠢欲動。之前灌下的米酒在兩個多小時後的現在終於有了反應,他有點累,但毫無睡意。手機屏幕上,標著時鐘的app在慢慢轉著指針,離0點越來越近。從十、九、八、七,不緊不慢走到了四、三、二、一。12月4號了,是個晴天,這一刻的月色很美,他喜歡的這個人17歲。這個瞬間萬籟俱寂,無人知曉,於是他牽住了盛望垂落下來的手,低聲說:“生日快樂。”生日快樂,望仔。他牽了很久,直到被他牽著的手忽然蜷了一下,他才倏然回神。接著盛望略帶啞意的嗓音響了起來。他說:“我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