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手機通訊錄添加。桑延盯著看了幾秒,點了通過。那頭沒主動跟他說任何話。似乎添加他這個事情,隻是失誤之下的一個舉動。又過了一段時間。桑延看到她發了第一條朋友圈。圖片是一張辦公桌上放了一大摞報紙,她配上的文案是:【看了一周的報紙,明天再沒事乾我就開始背了。】鐘思喬在底下嘲笑:【哈哈哈哈哈哈找到實習不錯了!】順著圖上的字跡,桑延認出那是宜荷日報。再次去宜荷,路過一家報亭時,桑延的腳步稍頓,走了過去。他從錢夾裡掏出幾張一百,遞給報亭的阿姨,輕聲說:“阿姨,每天的宜荷日報,您能給我留一份嗎?”“啊?留一份?”“嗯,我三個月來拿一次。”……溫以凡畢業典禮的那天,桑延進了禮堂,坐在後排看著她上台領了畢業證。他看著畢業典禮結束後,她被朋友拉著出去拍照。在他眼裡,她站在人群之中,永遠是最顯眼的那一個。永遠是能讓他第一眼看到的那個存在。某一刻,桑延從口袋裡拿出手機。他盯著遠處的溫以凡,她身陷人海之中,像是被一道屏障與他隔絕開來。那麼多次。她沒有一次發現他的存在。從始至終。她似乎從來都看不見他。桑延身著正式的白襯衫西裝褲,儘管他並不適應這樣的穿著。他舉起手機,時隔四年,當著她的麵,喊出了她的名字:“溫以凡。”順著聲音,溫以凡茫然地看了過來。那是桑延第一次,沒戴口罩和帽子出現在她的眼前。他矛盾至極。渴望被她發現自己,卻又不想被她發現。在溫以凡的視線徹底投到他臉上的那一瞬。桑延還是轉了頭,往另一個方向走。他低頭看著手機屏幕上的溫以凡,臉上還帶著淺顯的笑意,似乎還沉陷在畢業的快樂之中。理應如此。這是讓她開心的日子。不適合見到,不該見到的人。他彎了下唇,一步一步地遠離了那片熱鬨。猶如以往的任何一次。他獨自一人前來,又獨自一人離開。像是來來回回地重複著,一段孤獨而又沒有儘頭的旅程。畢業後,桑延跟幾個朋友合資開了個酒吧。他留在了大四實習的公司,工作上的事情忙,去宜荷的次數也隨之減少。通過溫以凡的朋友圈,桑延知道她換了新工作,去了宜荷廣電的新聞欄目組。其餘的,他一概不知。有空時,桑延會登錄一下那個網遊。時隔好幾年,這個網遊已經漸漸衰敗,玩家的數量大不如前,好友列表裡全是一片灰。順著地圖走過去,隻能偶爾見到幾個刷等級的工作室。13年夏天的某個晚上。桑延在睡前習慣性地登上遊戲,這次卻意外地看到了已經一年多沒登錄過的溫以凡。他看了好幾秒才確定自己沒認錯,直接飛到她那邊去。[敗降]:被盜號了?[溫和的開水]:……你還在玩?[溫和的開水]:我清電腦軟件,突然發現這遊戲我還沒卸載,就上來看一下。[敗降]:嗯。[敗降]:你過得怎麼樣?安靜好片刻。[溫和的開水]:不太好。[溫和的開水]:生活哪有開心的,但也隻能這麼過了。桑延一愣。那是她第一次在自己麵前表露出生活的負能量。又瞎扯了幾句。[溫和的開水]:我還有事,先下了。之後,溫以凡下了線。桑延盯著屏幕,良久後,訂了隔天中午飛宜荷的機票。到宜荷已經是晚上了。桑延坐上出租車,到宜荷廣電的門口。還沒下車,他就見到溫以凡從裡頭走出來。她背著個包,慢吞吞地往前走著,神色有些空。他下了車,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後。溫以凡徑直往前走著,穿過一條街道,轉彎。路過一家蛋糕店時,她在門外停了三秒,盯著玻璃窗裡的草莓蛋糕。像是覺得價格太貴,很快她就收回視線,繼續往前。溫以凡在街道邊的長椅坐下,失神地盯著地板。沒有哭,沒有玩手機,也沒有打電話。沒有做任何事情。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桑延站在轉角處,盯著她看了很久。他的眼睫稍動,轉頭進了那家蛋糕店,把那個草莓蛋糕買下。他付了款,卻沒結果店員手中打包好的蛋糕盒。他指了指外頭,提了個要求:“您能幫我把這個蛋糕給那個坐在長椅上的女人嗎?”店員:“啊?”“就說這是你們店裡的新品。”桑延想了個蹩腳的理由,“讓她發朋友圈宣傳一下,就可以免費送她一份。”……回南蕪後的三個月,桑延每天都能想起獨自坐在長椅那沉默無言的溫以凡。某個瞬間,他終於想清楚,起身打開電腦開始寫辭呈。如果她過得不好。他好像也沒什麼要繼續糾結的了。桑延想起了,在遊戲上,他還未來得及發送出去的那句話。——你要不要換個地方發展?可他發送成功後,她已經下了線。從那之後,也再沒登陸過。她依然沒有收到她的話。但這好像也是一件很容易解決的事情。如果你不來。那麼,我就去見你。正式離職的那天晚上,桑延被蘇浩安叫去“加班”喝酒。一進門,他就立刻看到坐在其中一張散台上的溫以凡。她穿著淺色的毛衣,膚色白如紙,唇色卻紅,笑著跟對麵的鐘思喬聊天。一如從前的每個瞬間。那一刻,桑延有一瞬間的恍惚。像是進入了幻境之中。桑延沒像以往一樣直接上二樓,而是走到吧台的位置,跟何明博說起了話。何明博有些納悶,問道:“哥,你咋不上去?”他心不在焉地應著:“啊,等會兒。”何明博:“那我給你調杯酒?”“不用。”兩人隨意扯了幾句。在這個時候,溫以凡那頭發出了巨大的動靜聲。他順勢望去,看到餘卓手上的酒打翻,全數淋到了她的身上,白著臉道歉。她明顯被酒凍到,立刻站了起來。簡單交涉完,溫以凡似是打算去個洗手間。她抬起眼,跟他的目光撞上。似乎是沒認出來,也似乎是早就察覺到他的存在,她的眼神很平靜。很快就挪開了視線。隔壁的何明博說著話:“誒,這看著還挺好說話,我讓餘卓處理吧——”桑延站直起來,看著溫以凡的背影,打斷了他的話。“我去吧。”果然。他還是難以忍受,這種被她隔絕在世界之外的感覺。他想見她,那麼,他就應該去見她。既然再沒法愛上任何人。那就窮極這一生。去愛那個,死磕一輩子,都還是想擁有的人。—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