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福宮。靜婉和半雪從鐘粹宮回來後,心裡就止不住地難過。“娘娘,怎麼了?”半雪服侍著靜婉準備沐浴,看靜婉的臉色並不好看,關心地問道,“今天雖說沒有拉下貞妃娘娘,可到底除了淳貴人,娘娘怎麼不高興。”“唉,”靜婉歎了口氣,“淳貴人與我有些過結,我本是不會去害她,但也不會救她。這康妃在貞貴人送的安胎藥裡下毒,我是知道的,而我選擇讓此事進行下去,這心裡也不好受啊。”“娘娘,”半雪安慰道,“那淳貴人多次仗著皇上寵愛,詆毀娘娘,如今被康妃害成這樣,也算是罪有應得。”“不,”靜婉搖了搖頭,“淳貴人中的毒是我下的,不是康妃。”“什麼?”半雪有點不敢相信,“娘娘,不是查出來是在安胎藥裡下了毒嗎?”“那安胎藥,淳貴人喝的沒毒,喝了之後的空碗被小連子放了毒。”“那……那淳貴人怎麼會中毒?”“我讓小連子在她浴桶裡下了毒。”靜婉說道,“貞貴人送去的安胎藥裡沒毒,淳貴人每次也都查驗。康妃將毒下在安胎藥裡,若是淳貴人查驗了出來,雖然能指證貞貴人,可是,那淳貴人也會完好無損。”“所以娘娘換了康妃下了毒的安胎藥,給了淳貴人沒毒的安胎藥?”“對。”靜婉點了點頭,“我怕淳貴人驗出來不喝。”“那……”半雪很是不解,“那空藥碗裡怎麼會有毒,該不會是……”“是,小連子發現空藥碗丟在了外麵,告訴我。我想著更好指認貞貴人,就讓小連子在那空藥碗裡下了毒,”靜婉無奈地搖了搖頭,“隻是沒想到,皇上他……”沒想到皇上竟然會對貞貴人那麼寬容。半雪見靜婉提到皇上就落寞的表情,沒有再說話。扶著靜婉起身,擦拭了她身上的水珠,給靜婉著了中衣。四月的天氣已經有些微熱,但夜晚還是有些冷風。靜婉沐浴後,進了院子裡。皇上,原來,在你的心裡,寧兒還不及貞貴人重要。你可以為貞貴人遮掩,可以偏心貞貴人……可是寧兒呢?寧兒和季開生真的沒有什麼,你為什麼就是不相信呢?季開生已經流放遼東,皇上還要寧兒怎麼做?你才肯相信,寧兒真的沒有對不起你?好多次,寧兒真的很想不管不顧地回到你的身邊,哪怕苟延殘喘地祈求著你的絲絲寵愛。可是……可是一看到你那依舊不信任寧兒的眼神,寧兒心如刀割!皇上!“娘娘,”半雪心疼地追了出來,拿了大帕子給靜婉擦拭頭發上的水,“頭發還沒乾,娘娘仔細彆著涼。”“著涼了又怎麼樣?會有人關心嗎?”靜婉苦笑道。“娘娘,”半雪安慰道,“還有二阿哥關心娘娘啊,還有奴婢呢。”“還想有他。”靜婉落寞地起身回了房。她需要的是他真正的關心,真正的信任,而不是那些她不要的虛名。淳貴人一屍兩命,貞妃被降位為貞貴人,皇貴妃有孕一事,第二天很快就傳遍合宮。靜婉得知董鄂素衣懷孕的消息時,已經梳發齊整,準備去坤寧宮給皇後請安。“去坤寧宮走一趟,給皇後娘娘告罪,就說我身子不適,不能起身,順便走趟太醫院,把陳太醫請來吧。”靜婉歎了口氣,拔下了頭上的珠釵和流蘇。昨夜吹了冷風,的確有些頭重,本想著堅持一下去給皇後請安,聽到這個消息,更加頭疼。“娘娘,”半雪猶豫著說道,“那皇貴妃有孕,咱們……”“不急,”靜婉搖了搖頭,“我不動手,且看看吧。”“是,那奴婢先去坤寧宮了。”半雪心裡落了準,退了出去。靜婉解了頭發,回了床榻上躺著。董鄂素衣有孕了,而她和皇上是不是也真的回不去了?尤想起那一年皇上斥責董鄂素衣,對董鄂素衣的厭惡……那麼現在呢?皇上,當初寧兒都看錯了嗎?靜婉這一躺,就是半個月。陳太醫來診,說是受了涼,加之鬱結於心的緣故。坤寧宮。除了靜婉稱病沒有來給皇後請安,其他人倒是都來了。董鄂素衣讓花昔扶著,肚子微挺地進了坤寧宮。貞貴人也很是柔弱的被映秋扶著,低下頭,坐在了荷貴人旁邊。荷貴人顯然也是知道了昨夜的事情,看到貞貴人坐了過來,扶著肚子連忙坐到了對麵。她寧願落了臉,與那些常在、答應坐在一起,也不願與貞貴人這個會下毒的人坐在一起。荷貴人的動作,貞貴人顯然也看明白了,一時間很是尷尬,臉也火辣辣地燒了起來。“好了,”皇後端坐在正座上開了口,“都坐下吧,今日寧嬪病了沒來,那淳……”“娘娘,這淳貴人當真沒了嗎?”坐在皇貴妃旁邊的麗妃,壓抑住心裡的驚訝開口問道,“臣妾今天起來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以為是賤婢開玩笑呢,剛剛在坤寧宮,卻聽到都在議論。”“對呀,對呀,嚇了嬪妾一跳呢,”恪嬪接了一句,“皇後娘娘,好好的,淳貴人怎麼就……”說著,恪嬪瞥向了貞貴人,顯然都懷疑到了貞貴人身上。“唉,”皇後歎了口氣說道,“你們也莫打聽了,事情本宮與皇上已經查明。是鐘粹宮的一個小宮女記恨淳嬪的責罰,所以將毒下到了淳嬪的安胎藥裡,才導致淳嬪一屍兩命的。”“淳嬪?”康妃一聽,疑問出聲。“是,淳貴人一屍兩命,皇上心疼不已,故追封為淳嬪,以嬪之禮下葬,”皇後也抬頭看了一眼貞貴人,“貞妃身為一宮之主,沒有管教好下人,故而收回金冊金印,降位為貴人。”“嬪妾謝皇上、皇後娘娘恩典,”貞貴人起身謝了恩,“嬪妾沒有管教好宮人,讓淳貴……淳嬪受了無妄之災,是嬪妾的錯,多謝皇上、皇後娘娘寬容。”“起來吧,”皇後淡淡地開了口,“此事已經過去,不用多說了。倒是皇貴妃有孕,你有空多走動走動,畢竟是你姐姐。”聽到皇貴妃有孕,貞貴人先是一怔,但還是攥緊帕子,福身應了,“皇後娘娘說的是,嬪妾一定會經常去承乾宮的,妹妹這邊也恭喜皇貴妃姐姐了。”“貞妹妹不必客氣,”董鄂素衣笑著應了,“如今本宮有孕,不能侍寢,你頗受皇上寵愛,也要注意調養身子,也好早些有孕。那樣,你的安胎藥自己就可以用了,而不是送給彆人。”董鄂素衣一番話,說得貞貴人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貞貴人深吸了一口氣才又道,“嬪妾身子弱,皇上不嫌棄已是恩典,至於子嗣已不敢強求。”“既然貞貴人身子弱,這些天就休息休息吧,”皇後淡淡地開了口,“昨夜還暈了一次,貞貴人可不能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是,多謝皇後娘娘關心。”貞貴人隻得應了。這休息,雖不用來坤寧宮請安,可也不能侍寢的!“如今宮裡荷貴人有孕,皇貴妃又有孕,太後娘娘懿旨,準二人不用常來坤寧宮請安,”皇後開口,看著荷貴人和皇貴妃兩人道,“你們養好身子,為皇上誕下龍嗣最為重要。”“多謝皇後娘娘恩典。”聽到皇後說這些話,陳貴人卻有些猶豫不決。她總不會瞞得太久,而不用天天出來晨昏定省,那麼躲在宮裡就會安全很多。可……說出來,也會讓自己變成眾矢之的呀!出了坤寧宮,雪蝶便帶著笑讓抬著自己肩輿的太監加快步子,追上了董鄂素衣的肩輿。“娘娘,娘娘,娘娘走得好快呀,讓嬪妾好一陣追來。”“呀,原來是敬嬪,”董鄂素衣連忙讓肩輿慢一些下來,“本宮沒注意呢,敬嬪找本宮有事嗎?”“娘娘莫不是忘了,讓嬪妾繡的那幅孔雀開屏的屏風?”雪蝶笑著問,“嬪妾正好這兩日已經繡好了。”“哎呀,可不是嗎?”董鄂素衣一拍手,想了起來,“你不說,本宮都忘了。繡好了,那有空給本宮送到承乾宮去唄。”“嬪妾今兒就有空,”雪蝶笑著應了,“這可是趕了巧了,娘娘饒嬪妾一回,這屏風就當嬪妾送娘娘的賀禮,恭賀娘娘有孕。”“不得了,敬嬪可真會省。好,好,好,本宮依你,”董鄂素衣笑了起來,“待本宮生下阿哥,少不得還要你給做些衣衫呢。”“小阿哥若乖,叫嬪妾一聲姨娘,彆說什麼衣衫,就是把翊坤宮搬空,嬪妾也不帶說二話的。”雪蝶正經地說道,“娘娘給嬪妾這個機會,嬪妾感激不儘呢。”“你呀,”董鄂素衣被逗得無奈,“好,給璟妍公主留一些,其他的咱們都搬走。”“無妨無妨,”雪蝶不在意地指著前方道,“就是娘娘都搬走了,好歹留嬪妾用個午膳吧?”順著雪蝶指的方向,董鄂素衣一看,撲哧笑了,原來兩人說話間,已經到了承乾宮宮門口。“好,今日就留敬嬪在承乾宮用膳,”董鄂素衣吩咐花昔道,“吩咐禦膳房,做了敬嬪喜歡的吃食,送到承乾宮來。”花昔領命去了,這邊雪蝶也吩咐了語莫回去將那繡好的屏風,小心地給搬來。一切吩咐妥當,雪蝶小心地扶著挺了肚子的董鄂素衣進去。兩人也就說了一會兒的話,語莫帶人就將屏風送了過來。那屏風高六尺,寬一丈,上麵繡的孔雀開屏當真是栩栩如生。五彩繽紛的尾羽展現開來,如同一把巨大的羽毛宮扇,尾羽上的斑眼很是光彩閃耀。董鄂素衣一看到這個屏風,就被驚豔到了,縱使心裡對敬嬪的防意不少,但還是喜歡上了這孔雀開屏的屏風。“敬嬪的手真巧,這個屏風這麼大,這麼漂亮,難怪敬嬪要繡上三四個月了,當真讓本宮歡喜。”董鄂素衣轉著看了幾圈。“娘娘喜歡就好,”雪蝶笑了笑,“若不是前幾天嬪妾身子不適,早該繡出來了,倒是讓娘娘久等了。”“無妨無妨,”董鄂素衣擺了擺手,“這麼大,要放在哪裡啊?本宮想要每天都能看到呢。”孔雀象征著她皇貴妃的身份,加上敬嬪本來跟著寧嬪,如今投靠了她,她更會把敬嬪繡的這屏風放在顯眼的地方。“娘娘,不若放那兒吧?”雪蝶指了指殿門口的位置,那裡寬敞。“不好,不好,”董鄂素衣搖了搖頭,“那裡有些突兀了。”“娘娘,”花昔指了指董鄂素衣的內室,內室門口與外室的隔斷,正好是一扇梅花屏風,“娘娘,不若將那梅花屏風換了吧,如今已經不是冬日,換了這孔雀開屏的正好。”“是呢,”董鄂素衣一聽,覺得合適極了,“就放那兒吧,花昔你帶了人來換上。”“娘娘,這不好吧,”雪蝶有些猶豫,“那梅花屏風也是皇上賞你的。”“無妨,”董鄂素衣搖了搖頭,“如今本宮有孕,皇上不常來了。何況那梅花屏風的確不應景了,就收在庫房吧,想必皇上看了你這屏風也會歡喜的。”“那……那依娘娘所言。”雪蝶聽到董鄂素衣說的後麵一句,也紅了臉,微微低下了頭。董鄂素衣看著這樣的敬嬪,心裡有些不屑,果然是想依著本宮來吸引皇上的注意呢。無妨,正好本宮有孕,便允許你蹦嗒些日子,本宮也正好瞧瞧你有多向著本宮。擺放好屏風,禦膳房的就傳來了午膳。董鄂素衣在雪蝶的陪同下,高興地用完了午膳。而用完膳,雪蝶不耽誤董鄂素衣的休息,便離開了。雪蝶離開後,董鄂素衣的臉便冷了下來。“花昔。”“奴婢在,娘娘怎麼了?”花昔看到董鄂素衣的臉色不好,有些擔心,“娘娘是哪裡不舒服嗎?”“嗯,”董鄂素衣點了點頭,“去太醫院,把盧太醫給請來。”“那……那要通知皇上嗎?”花昔有些慌了,“娘娘肚子疼嗎?”“不用通知皇上,”董鄂素衣瞥了一眼床榻前的孔雀屏風,“就說讓盧太醫來請平安脈的就是。”“那……那好吧。”花昔連忙跑了出去。待請了盧太醫來,盧太醫還沒有給董鄂素衣請脈,就被董鄂素衣吩咐去查看了那孔雀屏風。“盧太醫,你好生瞧瞧,這屏風有沒有被人下了毒,是不是有什麼和本宮這肚子相克的東西在?”“皇貴妃娘娘,”盧太醫一聽有些慌亂,“這屏風是誰送來的?臣……”“誰送來的跟你沒有關係,”董鄂素衣冷冷地說道,“你隻需要告訴本宮,這屏風有沒有問題就好了。”“是。”盧太醫隻得應了,開始查驗這屏風。不管是紅檀木的屏風架還是繡布,還是繡線,盧太醫都沒有遺漏,一點點地查驗。昨夜淳嬪被人下毒,一屍兩命,這皇貴妃有孕,若是有個什麼閃失,誰都不敢抵命。“回皇貴妃娘娘的話,臣已經查驗過了,這屏風沒有問題。”“當真沒有?”董鄂素衣有些懷疑,這敬嬪不可能無緣無故地送這個屏風給她的。“臣敢擔保。”盧太醫道。“好吧,多謝盧太醫了,”董鄂素衣淡淡地說道,“本宮不希望剛剛的事情被彆人知曉。”“皇貴妃娘娘放心,臣隻是給娘娘請了平安脈。”盧太醫哪裡不清楚,這宮裡的事情呢?“那就好,”董鄂素衣點了點頭,“花昔,送盧太醫。”“臣告退。”盧太醫走後,董鄂素衣盯著那屏風想,難道敬嬪送來這個屏風,隻是為了吸引皇上的注意嗎?“娘娘,”花昔又走了進來,看董鄂素衣盯著這屏風,便說道,“要是娘娘不放心,那還是把這個屏風鎖進庫房吧?”“不用,”董鄂素衣搖了搖頭,“既然盧太醫說這屏風沒有問題,那麼就放在這兒吧,本宮很喜歡這屏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