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常在。在香雨通報過後,雪蝶進了花舞堂,一進門不說話,隻是看著靜婉,看見靜婉還是那般鎮定,卻是不知道如何張口。“語芙……”良久,雪蝶喚了語芙過來,接過語芙手中的托盤。“姐姐,這是一些點心,姐姐午膳定是沒有吃飽。妹妹也沒有什麼好的點心,隻這綠豆糕是消暑的,姐姐吃點兒。”“姐姐,這是妹妹剪了半天的手帕和荷包樣子,絲線我也帶來了,以涵、以泠手藝不差,可以繡點兒換了銀錢來。”“姐姐,這是些碎銀子,姐姐以後留著收買禦膳房或者外宮門口的侍衛。”“姐姐……”雪蝶拿了東西,一樣一樣地說著,一樣一樣地給靜婉看。靜婉終是歎了一口氣。“我不是和你說了,在我失寵期間,不要和我走得太近嗎?”“可是,姐姐,我做不到。”雪蝶拉了靜婉的手,“妹妹怎麼能放著姐姐一人受這些罪?”是了,還記得上次踏入花舞堂,是在她封了常在的時候,可是姐姐卻將自己趕走,姐姐不想連累她被皇上討厭。“沒有,你沒有放著我一人受罪。”靜婉搖了搖頭,“若不是你,皇上也不會去禦花園看我跳舞。”是了,初八那日接到姐姐的信,本沒有午睡習慣的她選擇了午睡就是為了有更好的精神去幫助姐姐將皇上吸引到禦花園。“姐姐,妹妹後悔了,妹妹不該的,若是知道皇上是那樣冷心的一個人,妹妹定不會將皇上引到禦花園。”雪蝶連連懊悔,“至少先前的日子要比現在好。”幸好姐姐沒有出去,外麵的傳聞太過難聽,姐姐不該受到那樣的嘲諷。“不是你的錯,你不能這樣說,怪隻能怪我自己太不自量力,以為能恢複寵愛。”靜婉苦笑了一下,聲音中帶著許多難過,“對了,皇上昨夜翻了誰的牌子?”問這些做什麼?翻誰的牌子都不是她的牌子,她關心這些還有意義嗎?“皇上昨夜沒翻牌子,去了慈寧宮,待了好久才出來。”去了太後那裡?“姐姐不必擔心,想必過幾日就不會有人再想著姐姐的事了。”雪蝶想起了什麼,安慰道,“宮裡可能會有新的姐妹了。”“怎麼了?為什麼這麼說?”靜婉覺得奇怪。“今天我們都在坤寧宮請安,皇上下朝之後也去了坤寧宮,皇上讓皇後娘娘將翊坤宮在五六天之內修整好。”翊坤宮?又是翊坤宮?“那也可能是準備晉了誰的位分吧?也不一定是有新的姐妹,也可能是讓有孕的玉貴人搬去翊坤宮。”“連藍妃都沒住的了翊坤宮這麼好的地方。”雪蝶不讚成地搖了搖頭,話語中卻也帶著苦澀,“怎麼可能讓玉貴人去住?”“那是誰?”“定南王孔大將軍在桂林被西寧王圍堵,為了不做俘虜,定南王自焚,一兒被西寧王抓住,隻一女逃脫。皇上、太後都下了旨意讓人將孔大將軍的女兒帶回來。”“什麼?”“定南王的女兒名叫孔四貞,聽說甚是貌美,才名在外。所以本來上午都在討論姐姐的事,下午風向就變了,個個對這個孔四貞充滿了好奇。”孔四貞?“孔四貞還沒有嫁人嗎?若是我沒記錯的話,她比我大三歲,今年已經十八了呀。”靜婉也有聽過孔四貞的名號,雖是出身將門,卻也才名不差。“將門之女,倒是沒有那麼多規矩,所以彆說十八,就是二十幾還有沒成親的呢。”“哦,倒是我孤陋寡聞了。”靜婉笑道。“不說她了,姐姐你彆這樣,你這樣妹妹會放心不下的。”“你彆擔心,左右我都已經這樣了。”“姐姐,雖然妹妹位分不高,但是皇上對我還是有一點寵愛,太後那邊也有一些照拂,若是姐姐以後日子艱難,我多少還是能顧著姐姐一點的。姐姐彆再將我拒之門外了。”宮中的人都恨不得和她沒有關係,雪蝶卻一直待自己如姐妹。要說不感動是假,可是靜婉不想拖累她也是真。雪蝶的態度很是強硬,靜婉隻得點頭,同意了她的決定,雪蝶才放心離開。之後的日子果然艱難,膳食都是簡單的素菜。靜婉將自己的一些銀錢拿出來,讓香雨分了下去,香雨不願意,推搡了半天才接著,還順便也討好了禦膳房,不至於連熱飯都吃不上。冰是沒有了,連一點點都沒有領到。辛者庫也不願意給花舞堂洗衣服,衣服也都是自己洗了,以涵和以泠也繡了點雪蝶帶來的手帕、荷包什麼的,讓小連子、小平子求了人拿出去換了銀錢回來。至少熬過六月二十吧,希望你們再陪我幾天。靜婉心想。六月十四這一日,靜婉的小腿上的紅腫徹底消了。明日,該去給皇後請安了,不然再躲下去,可能就會給自己帶來更不利的結果,連帶著皇後也會不待見自己。誰想到花舞堂卻是在黃昏來了不速之客。官女子香如。守門的攔不住,香如又是那樣的性子,便被她進了花舞堂。“呀!這花舞堂還真不錯,倒是可惜了,被一個不受寵的貴人霸占著。”靜婉聽到聲音,自內室走了出去,便看見官女子香如和以漫在她的花舞堂院中四處閒聊,如同在自己的地盤一般無二。以漫的傷算是好了一大半,但還是有點兒行動不是很自然,也可能隻是為了急著來向自己示威來了,才早早地下了床吧。“官女子說笑了,我再不受寵,也是一個貴人,這花舞堂還是能住的。”靜婉也不甘示弱地反擊了回去,“倒是官女子的屋草閣,聽人說可是自然風光無限好,想必官女子喜歡得很,也住的挺舒服吧?”“你!”說到屋草閣,當然是說到了香如的痛處。“官女子?哪裡有官女子?”一旁的以漫見香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便接了話,“婉貴人這裡消息不靈通可能還不知道,我們小主如今被晉為答應了,也很受皇上寵愛呢?”“對呀,我現在是如答應,不是官女子了,婉貴人曾經也是答應走過來的吧?皇上如今寵我,我也在一步一步進位呢。”“答應?那又怎樣,再受寵又如何?至少我現在是個貴人,太後、皇上最注重規矩,你一個受寵的答應也得向我這個不受寵的貴人請安。”說了,太後皇上最注重規矩,你塞克圖氏香如敢不請安?香如自是不敢,因為沒有誰比她更清楚,她到底吃了多少沒規矩的虧。“嬪妾給婉貴人請安,婉貴人吉祥。”塞克圖氏香如揮了帕子,給靜婉行了一禮。“如答應不必多禮。”靜婉也不請她進來,“如答應到我這花舞堂來,可是有事?”“沒事,嬪妾就是無聊想帶著以漫來看看她曾經住的地方,順便看看婉貴人過得可好?”這話說的倒是忘了主次之分,想來故意給難堪的,靜婉心中冷笑,確是麵上不露分色。“既然如答應對我這花舞堂感興趣,趁著得寵可以向皇上求去,反正我也失寵了,住哪都一樣。”“你真的舍得讓給我?”香如一聽麵露喜色,自己是真真喜歡這花舞堂的,雖不是主殿,卻是建造彆致,設計精致。反正自己的出身一輩子也彆想坐到一宮主位,倒不如趁著現在得寵,求了這花舞堂來,也算是自己的福氣。“如今這花舞堂和冷宮一般,對我來說有什麼區彆?”靜婉反問。“那倒也是,反正婉貴人過得也落魄。”如答應捂了帕子輕笑道,“這花舞堂那麼好的地方也不能白白空了,求了皇上來送我,也算花舞堂的造化。”花舞堂豈是你可肖想的?靜婉隻覺得可笑至極,不想再留她在這裡礙眼,便開口道。“這花舞堂,你想要,就去求皇上要好了,皇上讓我搬出花舞堂,我也不會反駁。”香如還沒反應回話,靜婉又道。“再說,我過得落不落魄不重要,反正是一個不受寵的,你有空將時間浪費在我這裡,不如好好對著翊坤宮琢磨琢磨。”“翊坤宮?你是說孔四貞?”果然宮內都在傳,孔四貞會住進翊坤宮,那麼自己明日去坤寧宮請安,就可以稍稍輕鬆了。“我可沒說是誰,如答應彆亂接話。再說,那定南王的女兒,豈是我們可比擬的?”“婉貴人說的是,嬪妾宮中還有事,就不久留了。”像是想起什麼,香如連忙告退,帶著以漫離開。孔四貞?竟然讓那麼多人忌憚,真想會會你,可是我該沒機會了。也好,左右不關我的事。簡單地用了晚膳,靜婉早早睡下了。第二日,卻是起得極早,靜婉讓香雨慢慢地替自己梳洗打扮。誰都不知道,自己會麵臨怎樣的戰場,但至少要用最好的姿態去迎接。因為是提前往坤寧宮去的,所以靜婉繞了一點路,從翊坤宮門口走。天色剛麻麻亮,翊坤宮宮門口不似其他宮門口那般有人守候,大門確是沒關,能看見裡麵有工人在忙碌著整修。是了,皇上好像讓幾日之內抓緊整修來著,這些工人隻能日夜趕工。“小主,要進去看看嗎?”香雨問道。“不了,我們走吧。”靜婉搖了搖頭,準備離開。“奴婢給婉貴人請安,婉貴人吉祥。”卻是花旗從翊坤宮門內走了出來,給靜婉請安。“花旗姑姑不必多禮。”雖然花旗的離開不是她的錯,但到底還是不想連累了她,靜婉退了一步,疏遠地接了話,“我還要去給皇後娘娘請安,就先走了。”“奴婢恭送婉貴人。”花旗本來有話要說,卻沒有機會,隻能看著靜婉離開。因為繞了路耽誤時間,靜婉到了坤寧宮的時候,是最後一個。見靜婉來了,其他幾人還想開口說話,紅桐出來說皇後宣了進去,隻得作罷。“臣妾/嬪妾給皇後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都起吧,坐吧,紅桐上茶。”“謝皇後娘娘。”眾人謝過之後,便坐了下來,自有紅桐帶著宮女上了茶水點心。“今日都十五了,天氣也越來越熱了。”皇後塔拉先開了口,“你們也每日來回辛苦,本宮已經稟了太後和皇上,這兩月天熱,沒有大事就每五日來請一回安就好。”富察又藍聽了,沒說話,隻端起茶水吃。“皇後娘娘體諒我們,是我們作為嬪妃的福氣。”倒是麗貴人吉祥接了話,臉上笑意淡淡,“隻是這晨昏定省是傳下來的規矩,我們就是再辛苦都要遵守的。”“晨昏定省?”聽了麗貴人的話,富察又藍有些不苟同,放下茶盞說道,“這晨省我們都做到了,這昏定好像沒人做過吧?皇後娘娘每日都是宮女伺候了就寢的,如何說遵了祖宗的規矩?”被富察又藍這話一駁回,麗貴人立刻弄了個尷尬臉,便沒有說話,不自然地拿起點心掩飾。“更何況祖宗做皇帝時定的規矩,如今的皇上因情況而放鬆了規矩,以後天氣好了規矩就還執行,皇後娘娘你說是嗎?”聽見藍妃問話,塔拉皺了皺眉還是回了話。“藍妃說的對,就按照太後和皇上說的每五日來請一次安就可以,隻要你們都有心,本宮就知足了。”“臣妾/嬪妾多謝太後娘娘和皇上的疼愛,也多謝皇後娘娘的體貼。”既然皇後娘娘都這樣說了,眾人隻得起來謝恩。“不必客氣。”皇後塔拉揮了揮手,讓眾人坐下,見某些人欲拿靜婉開涮,正好瞧見來請安的人少,便轉開了話題。“咦?今日怎麼不見如答應來?可是不舒服?昨夜皇上不是翻了她的牌子嗎?怎麼到現在都沒來?”皇上昨夜翻了如答應的牌子?看來還是小瞧了這個如答應,靜婉心想,昨天傍晚才說過要向皇上求東西,這晚上就那麼巧的被皇上翻了牌子。“就是,這如答應膽子也太大了吧?”富察又藍等人一回頭,果然該塞克圖氏香如坐著的地方不見她的身影。紅桐早得到皇後塔拉的暗示,自然去打聽了來。“回皇後娘娘,如答應被皇上責罰,關了一個月禁閉。”“可是因為什麼?”皇後塔拉問出了眾人心裡的想法。雖說上次這塞克圖氏香如被降了位,可皇上並沒有棄了她,顯然隻是為了給玉貴人一個交代,因而不過隔了幾天便被翻了牌子招了寢。怎麼這次竟然被關禁閉一個月?關禁閉就不僅意味著一個月不能出門,綠頭牌也會被敬事房取下,一個月內不出現在皇上麵前。紅桐看了皇後塔拉一眼,見皇後塔拉示意,才說出口。“據奴婢打聽,如答應向皇上祈賞了東西不成惹怒了皇上,皇上連夜將如答應送出了乾清宮,還交代關了禁閉。”“求了什麼?”富察又藍急著問,後來又覺得自己語氣有些太過急切,遂咳嗽了一聲,正了正嗓子道,“這如答應也真是的,皇上賞了什麼,我們作為嬪妃接著就是,怎麼還能向皇上祈賞?”“就是,就是,如答應真不懂事,沒規矩。”眾妃嬪嘴上附和著藍妃,但卻還是望向紅桐,想要知道如答應向皇上祈賞了什麼而得到責罰的。紅桐飛快地瞟了一眼靜婉的方向,彆人可能沒注意,可是一直盯著紅桐看的靜婉卻看的分明,果然是關於花舞堂嗎?看來,如答應失敗了,皇上沒有同意如答應的祈賞呢。福臨,還好,你沒有讓寧兒徹底失望。“如答應向皇上祈賞婉貴人的花舞堂,說婉貴人已經不得聖寵,不如讓婉貴人搬離花舞堂,讓出來給她住。”雖然眾人都驚訝於這如答應的膽子,卻都望向了這事件的另一個主角靜婉。靜婉剛端起茶盞吃茶,被她們這一齊盯著,如何是下不去口,所幸不吃放在桌上,才開口道。“這如答應也是,既然喜歡我的花舞堂,和我說就是,我也不是小氣的人,我換給她就是,白白得了皇上的責罵。”“婉貴人這話說的輕巧,難不成你去住如答應那屋草閣不成?”卻是戴佳若雲冷不丁地開了口。“雲答應這話說錯了,婉貴人現在的地位,彆說花舞堂有人肖想,就是屋草閣怕是也有人不想給她住呢。”陳貴人擺了擺手衣袖似是不屑的嘲諷。“婉貴人就是想把花舞堂換給如答應,也得經過皇上的允許才行,可……”平常在講了一半,欲言又止,果然吊起了眾人的注意力,“可依著婉貴人現在的情形,哪裡能近得了皇上跟前?”“先前還有個花旗姑姑也許能幫著傳話,可現在皇上連花旗姑姑都能收回了,說不定過幾天真的也要把花舞堂收回呢。”“就是,先前還在禦花園跳舞呢,聽說跳得不錯,怎麼就吸引不了皇上呢?還巴巴地摔了一跤,關鍵皇上並沒有英雄救美。”“皇上也沒憐香惜玉呢。”花舞堂有多好,不是塞克圖氏香如一個人在惦記著,隻要主位無望的妃嬪都肖想著,不說彆的宮殿,單說鹹福宮,除了正殿之外,雖然麗貴人住的春暉堂大的多,但精致裝潢上還是花舞堂更加溫馨華麗。“陳貴人,話不能亂說。”皇後塔拉看不下去,輕聲責怪,“皇上可是責罰了如答應的,這就說明皇上還是把花舞堂留給了婉貴人的。”皇後都這樣說了,陳貴人自然是不再說話。然後塔拉轉過頭來對著靜婉道。“靜婉,陳貴人說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放心太後那邊還交代了本宮,若是你有什麼短缺,讓本宮儘量給你補上。”“倒是勞累太後為嬪妾操心了,嬪妾汗顏。”靜婉連忙起身給皇後回了禮,謝了恩,“如今嬪妾並沒有什麼短缺,多謝皇後娘娘放在心上了。”“都是一家姐妹,婉貴人不必客氣。”塔拉擺了擺手,“對了,陳貴人有時間關注花舞堂,還不如想想那定南王將軍家的大小姐來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