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換藥恐怕會有些痛楚,還請多擔待些。”林白綢布,站在床邊低聲向楚臨風交待著。“不要緊,你隻管動手就是。”楚臨風心中微感詫異,低眉斂去情緒。林文衝不再多言,輕輕地拆開繞在他胸前的布帛。德武在旁打著下手,當那沾著鮮血的綢布完全自他身上剝離,露出千瘡百孔,交錯猙獰的傷痕,繞是德武身經百戰,也不禁目中蘊淚,聲音都抖了起來:“將軍……”“哭什麼?”楚臨風低笑道:“最疼的時候都過去,這些看著可怕,其實已不疼了……噝~正說到這裡,林文衝剛好用沾了酒的乾淨布帛伸過來替他擦拭傷口,他吃痛,噝地一聲輕呼出聲。“還逞能不?”德武白他一眼,終究還是笑了。不管經曆過怎樣九死一生的磨難,將軍終究是活下來了,不是嗎?“對了,喬醫官去哪了?”楚臨風狀似不經意地隨口詢問。事實上,自他清醒以來,一切有關他的傷勢都是喬彥親自處理,從未假手他人。這是第一次,他換藥,喬彥卻沒有在場,他一時還真的有些不習慣。“呃~”德武神情緊張,忙忙地抓了地上沾滿血的布條轉身就走:“這東西味太衝,我去扔了它。”“德武?”楚臨風何等樣人?立刻瞧出不對:“你給我回來!”德武遠遠地站在門邊。偷眼覷他地表情:“將。將軍?”“幫我叫喬醫官來~楚臨風淡淡地道。林文衝聽了頗不是滋味。立刻跪下道:“小地該死。弄痛了將軍。請將軍責罰。”他是在喬彥被俘之後新招進來地。與喬彥相處時間不長。對她地了解僅限於其他人地轉述。據他暗中觀察。喬彥隻不過是個長得清秀。不學無術。會些逢迎拍馬地小人罷了!而且。要將軍昏迷地時候。他好幾次撞見他躲在一旁偷偷垂淚。想也知道。定是為不知如何下手救治將軍而哭。本以為他最終會被揭露,哪知他運氣好,將軍竟然奇跡般地醒來,並且又得到花滿城送的解藥毒,這下完全康複指日可待,功勞全歸給喬彥,連賢王都對喬彥另眼相看,他實在心有不甘。好不容易喬彥去了荊州,他終於有機會一展所長,哪知楚臨風一開口就問喬彥的去向,這怎不叫他嫉恨萬分?“不關你的事~楚臨風伸手示意他起來:“繼續裹傷,我找喬醫官有其他事情相詢。”“將軍,”德武苦著臉道:“喬醫官一大早就被賢王叫去,屬下委實不知她的去向。”“去找,”楚臨風也不著急,慢慢跟他兜圈子:“軍營隻有這麼大,一個時辰總應該夠了?”“是~德武無法可施,隻得應了一聲,轉身出去找賢王想對策。林文衝張了張嘴,卻又閉上。“林醫官,你知道喬醫官地下落?”楚臨風敏感地追問。“這~林文衝左右看了看,麵露遲之色。“說吧,”楚臨風心知有異,其實並不喜他故做姿態,淡淡地道:“有什麼事我擔著。”“是,”林文衝忙垂下頭,壓低了聲音鬼鬼崇崇地道:“喬醫官天沒亮就跟著高副將去荊州城去了。”說是他醫術高明,花滿城的宿疾非他不治。但明眼人都看出來,這姓花的與這小子之間肯定有不可告人之奸情!喬醫官昨晚一夜徘徊,神思不屬地模樣,他可是看得真真切切。嘖,那含淚楚楚的小模樣,真個是我見猶憐啊~“什麼?”楚臨風吃了一驚,失聲道:“這不是胡鬨嗎?”他下意識地抬頭看一眼窗外,日已偏西,隻怕此時喬彥和高洪泉已入了荊州城,追之不及了。“可不是胡鬨嗎?”林文衝心中忿忿:“喬彥看上去也不超過弱冠之齡,就算在娘胎裡就開始學起,醫術又能高到哪裡去?姓花的分明……”“林醫官~“下官在,將軍有事請吩咐。”楚臨風看著他,冷冷地道:“得太多了。”“下官糊塗~林文衝一嚇,額上冷汗倏地冒了出來。他怎麼忘了?楚臨風就是為了救他才身受重傷,幾乎不治的!在他的麵前說喬彥地壞話,顯然是選錯了對象。“行了,你先下去吧。”楚臨風煩燥地揮手令他退下。他在房中等了一會,德武始終不見蹤影,隻得揚聲喚道:“外麵誰在?”“將軍有何吩咐?”侍衛閃身進來。“扶我到營門去瞧瞧。”楚臨風暗自歎息,心知賢王有意回避,自己想要挽回已是不可能了。眼前忽地掠過一抹嬌怯可人的豔麗魂魄,頓時心跳驟然狂跳了起來。喬彥,她是女人!這秘密不止是孫逐流和他知道,花滿城更是了若指掌!喬彥陷在他手裡長達四個月之久,他不難想象之其間她經曆了怎樣驚心動魄地風暴!而這一切,追本溯源,都是因他而起。如果當日不是他中箭,逐流又怎會情急之下胡亂擄她來到軍營?如果當日他的態度堅決一點,她又怎會被迫滯留在軍營?如果當日,營中禁衛能更森嚴一點,她又怎會被花滿城自營中擄走……可,飽受了那樣可怕地痛苦與折磨的喬彥,不但沒有被突如其來的災難擊垮,依然故我默默地行醫救人。她甚至,從來不曾在人前落過淚!事實上從軍多年,比她更慘烈地情況他見過很多。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經不住痛苦選擇了死亡,極少部份活下來地,已成了行屍走肉。從未有一人能象她這般堅韌頑強地活下來,活得如此坦蕩,如此乾淨,如此聖潔。或許正因為如此,她的存在,才更象個奇跡,在讓他深受震憾地同時,更深深地感到羞愧!做為一個將軍,他沒能保家衛國,讓百姓流離失所;身為朋友,讓兄弟失手被擒;身為男人,他讓一個無辜的女子卷入戰火,成為兩軍對壘談判的籌碼……一種前所未有的失落和無力感緊緊地攥住了他,令他幾乎無法呼吸。“臨風,你傷還沒好,怎麼出來亂跑?”賢王收到消息,不得已,隻得匆匆趕了過來。“王爺,”楚臨風懇切地望著他:“我的傷已好多了,請你允許我親自去荊州與花滿城談判,讓喬彥回來吧。”戰場是屬於男人的,不論何等困境,都應該由男人們出麵去解決,派個女人出去做擋箭牌,算怎麼回事?莫說逐流事後知情,會恨死他!就是他自己第一個就過不了自己這一關!“胡說~賢王肅容斥道:“本王一直認為你穩重沉著,臨危不亂,有大將之風。可你怎麼回事?為了一個喬彥,兩度失去理智,做出有**份的決定?”楚臨風麵上一紅:“王爺,我……”“上次還可說是受了逐流的鼓動,擔心那臭小子的安危,不得已才跟了過去。賢王不等他開口,立刻打斷他:“這一回就完全是義氣用事了!身為主帥,孰重孰輕都拿捏不住,如何麵對數萬把生命都交付給你的將士?”“不是~“不是什麼?”賢王神色凜然,冷冷地道:“你敢說此刻不是在心裡怪我不該為了逐流拿喬彥的性命做賭注?不怕老實告訴你,本王心裡,誰的命也比不上逐流!莫說他隻是一個小小的醫官,就是姓花的要求本王入荊州,本王也會毫不猶豫地隻身前往!”賢王的話犀利而直接,楚臨風招架不住敗下陣來,張了幾次嘴,終究沒有辦法反駁。是,他該死的說得都對!易地而處,在不知道喬彥是女人的前提下,他也會做出相同的決定!畢竟,一個醫官的命,是無法與一個將軍相提並論。更何況,那個將軍還是他的兄弟!“等吧,這是我們唯一可以做的事。”賢王神情凝肅。楚臨風苦笑,沒有吭聲,扶著侍衛的臂,蹣跚地轉身回營——事到如今,說什麼都已遲了。(全本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