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夜晚,風吹在身上依然有一絲寒意沁人。天上有些少的星星在淡淡地閃爍,一彎上玄月灑下淡淡的銀輝。如玉輕扶著牆,慢慢地走出了房門。空氣裡浮動著熟悉的淡淡的藥香。她背靠著槐樹,微微仰起頭,望著在月影的照射下顯出灰黑輪廓的遠處的山巒,心中一片茫然——她好象隻是睡了一覺,外麵的世界已是春歸無翼,一去無跡了嗎?“吱呀”一聲輕響後,如蘭的房裡亮起了燈。“誰?”如蘭驚惶地叫聲響起。如玉一驚,嚇得差點跳了起來,雙腿軟得支撐不住自身的重量,她伸出手撐著樹乾,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嚷什麼,是我!”柳青娘及時的喝斥,消除了屋子內外兩姐妹的恐懼。如玉籲了一口氣,按著胸,緩緩地坐了下去。強烈的痛楚自心底漫卷而來,漸漸將她淹沒,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娘,這麼晚了,你到我房裡做什麼?”如蘭擦了擦眼睛,望著突然出現在床頭的柳青娘,一臉的驚訝。“死丫頭。把東西拿出來!”柳青娘叉著腰。冷冷地向她伸出了手。“什麼?”如蘭暗暗心驚。硬著頭皮裝傻。“你還裝。我都瞧見了!”柳青娘曲起手指在她地頭上敲了個暴粟:“那種野男人地東西。你也敢藏?”“娘~”如蘭滿臉通紅。心虛地抱著頭。縮起了肩撒嬌:“我隻是瞧著那塊玉好看嘛~”“死東西。還敢犟嘴?”柳青娘欺身上去。作勢欲擰她地嘴:“要是讓你爹發現。看不打折你地手?”“娘。我再也不敢了~”如蘭無奈。隻得乖乖地從頸上取下玉佩交了出去。“要死了,竟然敢貼身帶著!”柳青娘臉色一變,做勢欲打。“娘~”如蘭急忙抬起手護住頭部,直著喉嚨嚷:“蘭兒知道錯了~”柳青娘冷哼一聲,這才把燈移過來細細察看。那是一塊上好的和田玉,色澤純淨,觸手溫潤。最特彆的是,上麵雕刻的花紋居然是一頭威風凜凜的銀狼。玉的雕功極為細膩,可說是纖毫畢現,不但把狼的外觀刻得栩栩如生,更把它貪婪噬血的神韻表現得淋漓儘致。“呸!”她打了個冷顫,低啐一聲:“這畜生果然透著邪門!什麼不好刻,偏偏刻頭破狼!”“這玉才不破,肯定值不少銀子呢!”如蘭忍不住插嘴。要不然,她乾嘛費那個心思藏起來?“這個還用你說?”柳青娘冷哼一聲,把玉收了起來:“那件袍子,娘賣了五百兩銀子。趕明兒找個機會把這玉也賣了,給你當嫁妝。呀,你那嘴給我嚴實點,彆露半點口風,知道沒?”“娘~”如蘭不滿地噘起了唇:“你以為我傻呢?”咣當,藥鋪關門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爹回來了。”如蘭麵色一變。“行了,你早點睡。”柳青娘一口吹熄了燈,扭著腰身出了房門,穿過小院,急匆匆地迎了上去,伸手去接他的藥箱:“老爺,回來了?事辦成了沒有?”她走得急,倒沒注意到坐在樹下的如玉。顏懷瑉臉色陰沉,抿著唇,繞過她朝內堂走去。“喲,”柳青娘不高興了,拖長了聲音道:“大晚上的,這是給誰臉色看呢?”顏懷瑉身子一僵,淡淡地回了一句:“成了。”“真的?”柳青娘眼睛一亮,笑逐顏開地走了過來:“這就對了!今時不同往日,玉兒也不是啥參將夫人,指望她是指望不上了。不但指望不上,還得見天好藥好茶好飯地侍候著,啥時候是個頭?現今兵荒馬亂的,這藥材可也漲了好幾倍了。她不知體諒咱們的難處,還惦記著要還那一千兩的聘禮。老爺若是再固執下去,咱們顏家可就真得喝西北風……”“行了,我不是去了嗎?”顏懷瑉不耐地打斷她。柳青娘呆了一下,原想回他幾句,轉念一想,也就罷了,隻問:“王家給了多少診金?”“十兩。”顏懷瑉遲疑了一下,不情願地答了句,把銀子交到她手裡。“喲,到底是大戶人家,出手不凡,一匹馬的診金倒比百八十個鄉人多。”柳青娘高興得眉花眼笑。“爹~”樹下的如玉卻再也忍不住,流下淚來。他爹是大夫,不是獸醫!“玉兒?”顏懷瑉吃了一驚,走過來握住她的手:“你怎麼出來了?”“爹,你真的,去治馬了?”“不礙的,馬也是一條命啊。”顏懷瑉淡淡地笑。“爹~玉兒不孝~”如玉泣不成聲。“喲,心疼了?”柳青娘冷笑一聲:“你要是真心疼你爹,就該早點聽二娘的話,乘著年輕,還有人要,找個人嫁了。逢年過節的時候,還能提溜著點東西來孝敬他!彆老惦著還那一千兩銀子,我就阿彌陀佛了!”“青娘!”顏懷瑉厲聲吼。“得了,嫌我說話不中聽,我走還不成嗎?”柳青娘把銀子揣進懷裡,冷笑著進房去了。“玉兒,二娘不識字,你彆跟她計較。”顏懷瑉輕輕歎氣。“爹,對不起。”“呶,”顏懷瑉輕輕摟著她的肩,悄悄把一塊碎銀塞到她手上:“你收著,彆讓二娘瞧見了。不是還有三年呢嗎?放心,你好好養病,一切,有爹呢!”“爹~”望著顏懷瑉鬢邊驟然增添的白發,恍然驚覺到她做錯了什麼,如玉哭倒在他的懷裡。顏如玉啊顏如玉,在那麼長的時間裡,你怎麼可以隻沉溺在自己的悲傷裡,看不到親人的痛苦?你又怎麼忍心,看著年邁的父親,為了你背負著屈辱和憂傷?(全本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