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一直盤旋著的青色劍光倏地發出一聲厲嘯,依舊化作一條青龍,朝那片越來越大的迷瘴中電射而去。一聲慘號,又一聲慘號,韓良在飛身退卻的過程中聽得分明,前者是老四所發,而後麵那一聲卻像是幼龍臨死前不忿的哀嚎。轟——那片由無心婆婆法相所化的紅黑迷瘴像是擴張到了極限,再難支撐,終於爆炸開來,一股強勁無比的黑氣洶湧而出,土石崩裂,天地變色,整一個回龍寨怕有十數裡之地頓時都被裹入這一個大爆炸之中。一切都在瞬間發生,韓良急切之下堪堪退出不到一裡地的距離,見到爆炸發生,已知事情不妙,哪裡還顧得舍不舍得,就要叫塵驅動萬相歸元法陣逃遁。這一刹那,韓良忽然感覺自己飛退的身子竟然被一股力量拉住,往爆炸的中心扯去,任他如何掙紮,全身氣力竟然完全起不了作用,無法抵禦這一股力量的拉扯。“糟糕!”韓良知道,法相高手之間的死鬥,自己就算有太陽金烏劍和碧磷砂,那又當得了什麼大用?若是大困龍陣再崩裂開來,自己恐怕會被其中亂七八糟的力量碾成粉碎。“跑了,塵……塵……老和尚……”哪料在這關頭,塵竟然再次失去了反應,任憑韓良如何急著叫喚,就是得不到回音。這一下韓良心下大為驚慌,塵的萬相歸元法陣是他一大倚仗,現在倚仗不靈了,以他區區身相境的實力,如之奈何?心下雖有些慌亂,但生死關頭,韓良的腦子卻還清醒,在電光石火的時刻,不忘驅策太陽金烏劍和碧磷砂把自己周身裹得嚴密,潑水不進。就在此時,忽地韓良感覺眼前一暗,紅通通一片不知什麼東西劈頭蓋來。這情形像極了此前無心婆婆給他下馬威時發動血咒的樣子“難道是血咒發作了嗎?”那血咒韓良修為不夠,無法驅除,若真是無心婆婆發動咒法,他也是無可奈何,隻有任人宰割的份。心念尚未完全轉過,那一片血紅已然撲上身來。頓時韓良隻感覺渾身炙熱,仿佛剛才是被人潑了一身開水一般,而且還黏糊糊,濕漉漉,腥味撲鼻。“這是什麼?”韓良不及細細思量,那炙熱便已從他皮膚往他身體裡麵鑽去,不僅隻是鑽向骨肉裡麵,居然分明感覺到便連腦海中也被這炙熱給滲透。此時他便似墜進烈焰火窟一般,渾身上下都如有熔漿在澆灌,偏偏卻又沒有將肉身融化,隻是燒得痛苦之極。韓良心中猶自保持著清明,情知自己定是被兩個法相高手拚死搏鬥殃及池魚,若不能馬上設法擺脫,轉瞬便是一個屍骨無存,魂飛魄散的下場。他知是知道要設法自救,可是身不能自己,太陽金烏劍和碧磷砂兩件法寶竟然也失去了控製一般,在他身周亂衝亂撞,毫無章法;眼睛又不知被什麼東西迷住,睜都睜不開,隻朦朦朧朧感覺血紅一片,除了死命叫喚塵的名字,還能有什麼辦法?奈何就連塵也好像聾了一般,完全沒有回應。韓良心驚膽戰,眼下可是生死關口,難道就任由自己死翹翹?“罷了,說不得隻好把裴三娘強行喚醒,說不定尚有一線生機。”病急亂投醫,韓良此刻什麼也顧不得,勉強提起一點精神,便待將《紅塵經》中坐關已久的裴三娘叫醒過來。倏地,他感覺腦中一痛,這一痛竟然比熔漿烈焰加身之痛還要更甚,當即便打斷了他的念頭,他想把意念傳遞到《紅塵經》中去,心念方動,卻像被什麼封堵,傳之不出。在這刹那,好像人已氣絕一般,休說呼吸不了,就連意念精神也都凝固,韓良已成一個溺入深水的瀕死之人,周圍片草皆無,借力不到,呼救不出,隻有眼睜睜等死,再沒有第二條路可走。正在將死未死的當兒,一個人影從韓良眼前慢慢升騰起來,韓良人不能自己,精神也已遲鈍,視線更是朦朦朧朧一片血紅,卻把這人影看得分明,竟然和自己一般模樣。人影升到半空,融入到漫天血色當中,被這血色點燃起來,一溜火焰從頭頂開始燃起,漸漸蔓延到全身,終於變成了一個火人。韓良心裡有無數念頭無法轉動,但對這燃燒的人影卻是天生知道得透徹,根本不用思想,已知這其實正是自己的神魂在燃燒,如若燃燒之勢不受控製,走火入魔尚是小事,一旦神魂燒儘,自己便成一個白癡,就像那老四一般,是一具行屍走肉。那人影飛快就燒了個通透,看看已是一個烈焰火影,即將化為灰燼,此時,隻見浮空的火影好像開水一般,沸騰開來,烈火不住翻滾,幻化出一個圖形,慢慢凸顯,變得清晰了。原來是一張血液流淌,幾近透明的鮮紅大臉,極其猙獰。這張大臉一出現,忽的嘴角一裂,朝韓良邪邪一笑,接著便把嘴巴一張,化作一張巨大的血盆大嘴,一口向著韓良咬下。與此同時,一個雷鳴般的聲音響徹在韓良腦中:“萬相歸元,紅塵幻法,遁!”韓良被這聲音震得渾身一顫,略略清醒了些,眼見一片血紅和赤焰中,一道青光在麵前飛過。他此時隻盼能抓到一片救命稻草,不自禁就想一手抓去,念頭方生,手已隨之揮動,朝那青光就是一抓。那張血盆大嘴也在此時咬下,韓良隻覺得眼睛一黑,旋即人事不知。……淩雲山上熱鬨非凡,各門各派的前輩高人,年輕俊彥會聚一堂,準備舉行伏魔劍會的資格測試,淩雲劍門幾乎傾巢出動,熱情招待。此次盛會雖然不是正式的劍會比試,卻也是淩雲劍門近百年來難得的盛世,自然是竭儘全力,不敢怠慢。於千仞則親自在大殿設宴,招待一乾前來觀禮的嘉賓,靈霄山、碧水蘭軒等大派都有得力角色前來,淩雲山數千裡之內的修行高手如玉庭山鴻飛子,黑虎崖莽尊者等人亦都親至,漢天子劉錦則派了康王劉信前來助長聲勢。正在言笑晏晏之際,忽地在場多人臉色都是微變。“今日是各派齊集的盛會,如何竟有人在這附近動起手來?”“動手之人似乎修為不低啊。”於千仞心裡也是一驚,他當然已經發覺,爆發出強烈氣息的那處,正是自己畜養幼龍的所在,不過他臉上卻一直掛著微笑,淡然道:“既有同道在今日了斷恩仇,何妨請他們到山上來一敘,諸位都是一派頂梁,便給他們做個公斷,也是妙事一件。”眾人見於千仞說得輕鬆,也知憑借淩雲劍門的實力,還有這裡諸多高手,區區一點同道爭鬥,不過是小風波一件,微不足道。當下眾人依舊談笑風生,熱鬨非凡。於千仞心微動,人未動,他對於自己的大困龍陣很有信心,除非真有大訓龍者到來,一開始就將幼龍收服得服服帖帖,亦或者天相高手親至,不可能有人打得破大困龍陣的結界,何況還有一個手持屠龍寶劍的老四?酒過三巡,忽地一聲古怪的慘嘯傳來,緊接著又是一聲巨響,在座的人倒站起來一小半,大家都是一派的高手,哪還不知道,方才實是有人臨死搏命一擊,將自身神魂引爆,戰鬥到這個份上,可謂慘烈無比。“是什麼人有如此深仇大恨,居然使出如此同歸於儘的招數?”“之前那聲慘嘯,古怪之極,倒像極了傳說中的真龍吟嘯,也不知是何人修煉了這等龍吼之功,可惜那人性命恐怕已經不保。”眾人均在揣測,此時有人發現,剛才還端坐席中的於千仞,已然不知去向。……一片廢墟之中,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婦佝僂著身子,神情黯然。雖然她成功脫離困龍陣,獲得自由,所付出的代價卻是十分慘烈,神魂在老四臨死一擊中受傷,將來就算複原,也難以恢複到全盛時期的修為,而且一條幼龍,龍血被人全數吸走,龍心被一劍刺破,隻剩下一副皮骨,用處大打折扣。“燕十三?”老婦嘴裡吐出一個人名,她到現在也不知道,那個被自己血咒控製的少年,是如何逃得無影無蹤的,她已兩次激活血咒,那少年的氣息卻是絲毫不存,仿佛在世界上消失了。一手提起殘損的幼龍骨架,老婦又在廢墟之中環視了一遍,口中道:“孩兒,你死在自己親身父親手上,禍根還在那老狗那裡,此仇我非要替你報了不可。”說完再不多停留,身子飛起,瞬間不知去向。老婦剛走不久,於千仞的身影便落在了廢墟之中,看著一地斷壁殘垣,他臉上肌肉抽搐著,神色猙獰得可怕,隨手一拍,又一聲巨響響起,原來的回龍寨所在,翻天覆地,已看不出一星半點原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