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交錯,雷音湧動,良久,一切才平息下來。“好厲害的法陣,不愧是天相強者聯手布置的。”一個素衣女郎抹了把汗,微微喘息了幾口,歎息道:“一千多塊各級冰玉,也隻有當年那等強者如雲的盛世才可以輕易拿得出來,如今一塊七竅冰玉都是價值不菲,八竅、九竅冰玉更是連見都見不到了,誰又知道普普通通一個山莊地下居然藏著如此的寶貝?”素衣女郎旁邊,另外一個青衣女子也是大出了一口氣,神情卻仍然十分憂慮,皺眉道:“我們二人竭儘全力,還付出了一件化神級法寶的代價,也隻能暫時延緩這一個法陣崩潰而已,想要徹底將其封禁,恐怕非得請其他大派的高手相助不可。”萼仙子在一旁恭恭敬敬對二女道:“辛苦兩位師叔了,要通知哪些宗門,怎麼通知,稍後再和您二位細細商議。沒想到我們碧水蘭軒附近居然藏著一個鎮妖結界的節點,若非此次結界出現動蕩,我們完全都察覺不到,翻遍玉冊,也絲毫沒有這處節點的記載,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呢?此事真是古怪到了極點,二位師叔怎麼看?”這一素一青二位女郎表麵看著和萼仙子年歲相仿,都在三十上下,實則乃是碧水蘭軒頂梁大柱,都已是天相境強者,輩分尚在萼仙子這個掌教之上,擔著長老的身份,輕易不會露麵,此回事態緊急,這才一起下山,聯手封禁即將崩潰的冰玉節點。碧水蘭軒女人當家,素來駐顏有術,兩位長老和萼仙子,再加上旁邊的劉若蘭,四女站在一起,看著容顏仿佛,就像四姐妹一般,但她們卻是實打實的三代人。此時那素衣女郎緩緩道:“那千福莊莊主一問三不知,看起來一莊子的也都不是什麼修行之人,按照莊主的說法,當年他們萬家到西陽城安家的時候,這裡還是一片荒地,此言可信,西陽城誌和本門玉冊對此城發展都有記載。暫時可以排除千福莊節點守護者的身份,也許這一處節點根本就沒有人守護,這和我們所看到當初結界建立時定下所有節點必須有人守護的規矩不同……既沒有記載下來,也沒有守護者,而且從這法陣構造上來看,顯然其中包含著掩人耳目的設置,若非此回結界發生動蕩,就連近在咫尺的本門也完全瞞過了,這是為什麼呢?”那青衣女子也道:“古怪的還不隻這一點……方才我和姚長老施法時發現,這一處法陣雖然表麵看起來沒有什麼問題,但是其中一塊六竅冰玉卻和其他冰玉有著細微的差彆,好像是後來加上去的,而且這塊六竅的冰玉形態也有些不對,居然被打磨成了一個匣子模樣,而非像其他冰玉一樣乃是原始晶體,說明這冰湖節點絕非無人知道,那人還很可能對節點中的法陣有所掌控。”萼仙子想了想,說道:“聞說七竅以上冰玉有刻影留痕的能力……”“沒有了,被人抹了個乾淨,既然有人要私下掌控此處節點,又怎會留下痕跡給彆人看?”青衣女子說到此處,對一旁的劉若蘭道:“你是最先發現此處節點的,對眼下這種情況有什麼看法?”劉若蘭把此前自己遇上的一切迅速在腦海中過了一遍,恭謹道:“稟趙長老,對於此處法陣的前因後果,弟子不敢妄下判斷,弟子隻是有一事不明,當日此處節點之中,有一蓬金光飛出,輕易就突破弟子布置的七曜連環法陣,而且臨去時發出‘唵!嘛!呢!叭!咪!吽!’的咒語,用數十道光圈將弟子的彩霓練打落,顯然金光之中有人,那他是一直藏在冰玉法陣之中還是從對麵的妖魔界過來的?如果他是來自妖魔界,又怎能從鎮妖結界自如出入呢?當時冰玉法陣雖然出現頹相,卻並沒有真正崩潰,其威力等閒人恐怕是承受不住的吧?”“唵!嘛!呢!叭!咪!吽……”青衣的趙長老和姚長老相視看了一眼,兩人似乎忽然想起了什麼東西來,各各都顯出不置信的神色。萼仙子和劉若蘭見了兩位長老的神色,心裡也都是一震,能夠讓兩位天相強者同時出現心靈波動,也許隻有真正天塌下來才有可能。會是什麼事情呢?姚長老緩緩道:“其實鎮妖結界雖然強大,但也並非沒有方法穿越。”“什麼!”當年上千位天相強者合力鑄造的鎮妖結界居然還有方法能夠自如穿越?非但劉若蘭,就連萼仙子也沒聽說過這等事情。“鎮妖結界其實是有原型的,由許多天相高手在那一個原型法陣的基礎上深入改造,才形成了今天我們所看到的鎮妖結界。結界將人類世界和妖魔分隔開來,就算是再強大的高手,想要以一己之力突破也不可能,除非……”姚長老在此處一頓,趙長老接下去說道:“除非有一個天相絕頂強者,施展那一個原型法陣,這樣便有極大可能突破結界,自如穿越,隻不過這也隻是一個猜測,一直以來並沒有人嘗試過,而且在今天,本應該是不可能再有人具備這種能力才對。”“那原型法陣是什麼?”萼仙子雖然貴為十大宗門之一的碧水蘭軒掌教,但兩位長老所說卻也聞所未聞。“紅塵幻法,萬相歸元!”兩位長老齊齊念出這八個字,聲音凝重之極,在她們腦海中,同時浮現出遠古時期那一場大戰的情形。儘管未曾親見,但隻憑史書玉冊上寥寥數十字的記載,已經足以感受到那時的驚天動地。萼仙子陡然間也想到了什麼,不由駭然道:“你們是說……”劉若蘭聽得一頭霧水,什麼是“紅塵幻法,萬相歸元”,居然讓本門最強大的三位高手驚駭至此?此時趙長老肅然道:“聽剛才若蘭所說的‘唵嘛呢叭咪吽’這六字大明咒,再聯係到金光從冰湖中破陣而出的情形,和傳說中的那個門派十分相符,不過此事著實太過不可思議,卻不能夠妄下判斷,必須找出更多證據,嚴密論證才行,在此之前,萬萬不可將之泄露出去。”劉若蘭終於忍不住問道:“弟子不明白……”萼仙子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多問,隻是吩咐道:“我和兩位長老要在這裡觀察一些時日,你先回山去,對千福莊要好生安撫,務必不要讓他們將消息泄露出去,另外,淩雲劍門邀請我去出席他們的伏魔劍會,眼下我無法離開,你和柳盈盈替我去一趟,淩雲劍門上上代門主和本門關係匪淺,你二人切切不可自持身份。”劉若蘭雖然滿心疑惑,卻也知道事情重大,還不到自己知道的時候,便不再多問,施禮告辭離去。……天陰山前幾日熱鬨非凡,今天終於變得冷清起來。司徒慧安安靜靜躺在自己小房間的床上,心裡卻是思潮起伏。玄陰教就這樣變天了嗎,教主到底去了哪裡呢?想想三年前,玄陰教幾乎陷入絕境,數百人的門派隻剩下幾十口殘兵遊勇,還有一些老幼婦孺,已經到了破罐子破摔的階段,甚至連安安穩穩吃口熱飯都成了奢望,不知道哪一天就會被人殺上山來,奪了地盤去。也正是那個時候,教主從天而降,率領大家一步一步脫離了困境,如今山上又重新聚集起了兩三百人馬,東山再起,在這天陰山範圍內,已經是無人敢惹了。那時的司徒慧,還隻是個剛剛懷春的少女,母親早逝,父親和兩個哥哥都在戰鬥中死去,隻剩下她一個人孤苦伶仃,現在的司徒慧,則是一個在不久前已經踏入固煞層次的高手了,在門派中也有了一定的地位。燕教主教了她一門姹女相,點撥了她一些修煉的經驗,加上她自身的努力,修為進步極快,對於教主,她是很感激的。儘管教主大部分時間都在禁地之中修煉,但從平時許多細枝末節可以看出,這個教主和以前的教主大不一樣,以前的教主讓人怕,大家都要表現出絕對的敬畏,這個教主讓人愛,大家嘴上不說,心裡卻也敬他。隻可惜,現在情況變了,自從來了一個什麼淩雲劍門的門主弟子和大家套近乎後,方堂主、蔣堂主等人便好像把教主完全拋在了腦後,鼓噪著說,教主當時上任時未經大家一直認可,隻是用武力迫使大家不得不從,再加上教主離山日久,失去消息,所以必須要重新選個能夠真正帶領大家走上正路的教主。山上已經傳開了,說是教主遇上妖魔,寡不敵眾,已經死掉了,儘管有許多人不信,但還是阻止不了新教主選拔的進行,畢竟大部分教中的領導人物都已經同意,就連四爺也沒有明確反對。反對最激烈的包擎天被剝奪了護法的職位,實力最強勁的周鈞堂主則正在閉關衝刺法相境,根本聯係不上。前些天大張旗鼓比試了幾天,說是說教中所有人都可以參加,實力最強者榮登教主之位,結果卻被一個外人奪了頭籌。“淩雲劍門據說是一個很大的門派,為什麼要來摻和我們玄陰教的事情呢?方堂主和蔣堂主他們到底得了淩雲劍門什麼好處,居然一心要幫外人將自己的教主推翻?當初要教主上位不是四爺提出來的主意,如何現在他老人家卻又一聲不吭了?”司徒慧心裡鬱鬱,卻又無可奈何,有些事情,她根本無力去阻止。“教主,你到底在哪裡,難道你真的死了嗎?”司徒慧的鼻子有些酸酸的。此時外麵有人拍了拍門,吱呀一聲,進來兩個人,正是包擎天和嫣娘兩口子。“包護法,嫣娘,你們怎麼來了?”包擎天苦笑道:“彆叫我護法了,我現在沒有任何職務在身啦。我和嫣娘來,是有事情找你。”“什麼事情,隻要我可以做到的,絕不推辭。”嫣娘歎息一聲,說道:“當日神風寨李大麻子想來把我搶去,幸虧燕教主將我搭救,老包一直跟在教主身邊,也多多得到他的看重,沒想到現在外人來山上奪權,我們卻無力阻止。唉,淩雲劍門傳出消息說,教主已經死了,我和老包是不信的……”“我也不信!”司徒慧斬釘截鐵道。“教主待我們都不薄,我們大家本應該都是他最值得信任的人,隻可惜現在來了一個勢力強大的淩雲劍門,許多人便見異思遷,把教主的恩義拋到腦後去了。現在四爺、方直等人和他們新選的那家夥都到淩雲山去參加伏魔劍會去了,我和老包打算趁此機會下山一趟,去尋找燕教主的蹤跡,特意來找你,是因為我們知道你對教主的情義,打算邀你一起前去,多一個人多份力量,你看如何?”司徒慧微微愣了愣,旋即喜道:“我正也有此想法,隻是一個人下不了決心,既然你們要去,我當然願意一起。”“太好了。據說教主最後現身的地方在和大漢國南疆相鄰的西陽城,而且教主好像還到過碧水蘭軒,那裡離天陰山有幾千裡之遙,所以我們要做好長久的準備,真要找不到教主,這天陰山,也許我們就回不來了。”司徒慧道:“呆在這裡若是不痛快,還不如離開了事。”忽然又有些憂慮道:“我要是真找著了教主,又該怎麼辦呢?”“唉……”包擎天長歎一聲:“現在他們新選出來的那個家夥,也是淩雲劍門的弟子,已有法相境修為,教主年初和我到靈霄山去的時候才通靈不久,進展再快,也不可能進入法相境,想要打贏那家夥,幾乎不可能,而且那人還有淩雲劍門撐腰,無所顧忌,眼下隻能走一步算一步,先把教主找到再說,其他事情到時候商量著決定,大不了我們找個地方重新豎起大旗來。”“那就聽包大哥的。我們什麼時候動身?”“今天晚上就走,此事萬萬不可泄露,天黑時我們再來找你。”……月隱星沉,天陰人寐,夜鳥振翅,撲騰起清秋的寒意。三個人影在天陰山上時而俯身,時而疾走,漸漸下到山底。往常山上的人想要下山來,隻要通報一聲,並無阻礙,但是前兩天所謂的新教主上任後,當即便頒布了新的禁令,其中一條便是今後一切行動必須聽指揮,尤其是教中主要人物都到淩雲山去參加伏魔劍會的這段時間,任何人都不得私自下山,否則門規處置。司徒慧有些緊張,也有些興奮,還有些輕鬆,踏出下山的第一步開始,她就覺得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山上的明暗哨卡三人本都是知根知底,但這幾天好像多了些生麵孔,哨卡的位置也有所變動,因此都不敢大意。不過這天陰山大家都很熟悉,尤其包擎天,曾經陪著燕十三走遍山上每一個角落,可謂再熟悉不過,一路小心,倒也沒出什麼岔子,順順利利到達山下。黑暗中,三人相視一笑,邁開步伐,一路向南奔去。他們要去的第一站便是北亭城,那裡有一個靈霄山的聯絡點。包擎天打算到那裡發一個訊息給林兆南,將自己等人的去向告知,也算留一個後手,說不定什麼時候用得上。至於周鈞,一來他正在閉關,難以聯係得上,二來他和方直、蔣炎等人交好,以包擎天的意思,還是小心為好。此時已經入秋,天氣越發冷了起來,尤其在天陰山附近,這裡的秋天,比南邊大漢國的冬天還要冷。走了一會,漸漸離天陰山遠了,三人都把提著的心放下,稍稍緩了緩腳步。寒風卷起,在夜空中嘯叫,懾人心魄,忽地,一道白光在空中一閃,緊接著又是連續三道白光閃耀。包擎天在三人中修為最高,最先發現情況有異,口中急喝一聲:“敵人!”手上一翻,已將寶劍拿在了手裡。嫣娘和司徒慧也都連忙拔出兵刃,三人瞬間便背靠背組成了一個防禦陣形。此時,四道白光在他們周圍閃爍,白光映照中,顯出四個年輕人的身影,打扮一致,手中武器也相似。包擎天知道來者不善,但他到底經曆過一些世麵,尤其隨韓良到靈霄山走一遭,連法相巔峰的高手都見著了,臨危不亂,沉聲喝問:“什麼人,為何要攔阻我等?”四個年輕劍客齊齊訕笑,其中一人森然道:“你們三人半夜私自下山,可是要叛教?教主前日已經頒布新的門規,叛教者,死!”聽這人一說話,包擎天和嫣娘、司徒慧都有些心驚,此人輕描淡寫間就將一股森森煞氣迫來,影響人的意誌。包擎天是三人中修為最高的,也不過剛剛進階身相第七層內蘊,他明顯感覺到周圍幾人的氣勢,修為絕對在自己之上,恐怕都到了通靈之上,而且看對方手中的寶劍,極不尋常,說不定都是法寶飛劍,真要打起來,自己三人絕不是對手。是打還是逃?三人背靠背用力擠了擠,互相打氣,既然已被圍住,真要逃脫不了,說不得隻好拚死一搏了。包擎天定了定神,冷笑一聲說道:“我們不過是到北亭城去,給靈霄山的林兆南大哥發個信息,何來叛教之說?而且我看你們麵生得很,都不是我玄陰教的兄弟,憑什麼管什麼的事情?”剛才說話那人哈哈一笑,不屑道:“拿靈霄山來壓我們?你們那個燕十三不正是被靈霄山的人給趕走的?現在祖師兄坐了教主的位子,我們想要怎麼管你們就怎麼管,燕十三再要回來,一樣要被打得屁滾尿流。”其他三人也都大笑了起來。包擎天、嫣娘和司徒慧被對方氣得不輕,可是眼下這種情況,生氣又有什麼用?笑了一陣,那年輕人臉色一沉,森然道:“廢話就不多說了,爾等執迷不悟,妄圖叛教,那就受死吧。”忽地,一聲輕笑在空中響起:“嘿嘿,是嗎?”一道赤焰長虹倏地如從虛空中電射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