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沉悶的嘶吼遙遙傳來，打破了草原上的寧靜。韓良暗暗吃驚，不過並不慌亂，一邊繼續運行著九轉凝華訣，一邊將神識進一步放開，觀想中的草原大世界上，一草一木，一人一畜都是他的神識觸角。沒有任何異常。草原依舊是那個草原，平和、美麗、靜謐，然而方才那一聲嘶吼分明傳遞到了草原上一多半的角落。沒有任何發現，這反倒不是好的跡象，韓良越發警惕起來。“塵，怎麼回事？”“血魔。”塵淡淡得回答了一句，絲毫都沒顯露出緊張的樣子。“血魔？”韓良訝道：“先前在西陽城中聽到消息，說是各地出現了血妖、魂妖、死妖、魅妖等妖魔的蹤跡，沒想到在這裡也遇上了。妖魔可是發現了我們，離我們還有多遠？”“是血魔，不是血妖。”塵認認真真糾正了韓良說法上的錯誤，說道：“應該沒有發現我們，不過……”塵似乎也很有些困惑，欲言又止，頓了頓，說道：“聽那血魔所發出的聲音，實力應該不是很強大，我們暫且不要管他，專心凝煉真水。”韓良相信以塵的經驗，聽聲辨魔應該完全沒有問題，也就不去輕舉妄動，隻不過仍在想著塵前麵一句話，問道：“你說發出聲音的乃是血魔而不是血妖，不知兩者之間有什麼區彆？”“所謂妖，乃是各種怪物修煉成精，並沒有個統一的出處，而魔本體要比妖高級一些，甚至是超越人類的智慧生物，最終養成魔性，成就邪惡之體；若論本事，妖和魔難分上下，但往往魔要更加凶狠狡詐，更難對付。血妖隻是一種低級的妖怪，智商不高，實力也一般，但血魔就要厲害得多，我曾經就見過一個強大的血魔，實力已近天相境界，當時我還未練就真形寶相，差點就折損在其手下。”“血魔居然如此厲害，和幻海中的心魔相比又如何？”“幻海之中所謂的心魔其實隻是心魔分身而已，和真正心魔本體不可同日而語，也比不上血魔厲害。血魔天生嗜血，乃是由同族精血養大，凶狠異常，厲害的血魔可以化身虛形血影，來去無跡，人隻要沾染了魔血，當時就會滋生魔性，六親不認，最終發狂而亡，無藥可救。當然，魔和人類修行者一樣，成長階段不同，實力會有差距，剛才嘶吼的就是尚處在成長初期的血魔。”“血魔為什麼會突然發生？既然這血魔實力並不強大，如何比其他妖魔先一步到達節點附近？”“剛才那血魔忽然出聲，聽來不像是魔性爆發的樣子，一時間我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我都探測不到魔蹤，很可能是其用魔法或者法寶屏蔽了自己的氣息，我們主要是為吞噬妖氣而來，且先不要多管，以靜製動為上。”韓良聽從了塵的意見，暫且不去管那血魔，徑顧引導靈氣洪流在體內按照修煉路徑運行，同時將滋生的真氣九轉凝華，凝煉成真水精英，歸入竅穴之中，而濁氣則從全身無數毛孔中絲絲濾出。妖魔地界與人類世界一樣，同樣有日出日落，晚風早露，當韓良凝煉完剩下六十多滴真水、將所有已通的竅穴全部充實填滿時，已是第三天上午。按照塵的說法，此時妖氣尚未吞噬一半，畢竟是上萬年聚集而成，極其濃鬱，隻可惜除了韓良之外，身在經書世界中的霍小玉和裴三娘沒有修煉《紅塵經》，無法從塵那裡獲得靈氣傳輸。韓良並不知道塵的收獲具體如何，這老和尚絲毫不肯透露自己的情況，韓良發問他也隻是用“還不錯”來搪塞。自從昨天那聲血魔嘶吼之後，到現在再沒有出現第二下聲音，也沒有發現其他妖魔的蹤跡，正屬於運氣極好的情況。發現韓良竅穴中真水已滿，塵叮囑道：“時間不多了，我先停下靈氣傳輸，你調動真氣嘗試一下能否把其他竅穴衝破一些，等太陽將下山時，我們準時離開。”韓良答應了一聲，他這兩天多都隻是一心凝煉真水充實已通之竅，並未衝擊其他未破的竅穴，早就有意嘗試一下。感覺頂門暖流漸趨細微，韓良便打算將心法運起，將全身真氣調動起來，通竅衝關。忽地，又是一聲沉悶的嘶吼響起，赫然還是昨天出現的的血魔的聲音。此回嘶吼聲並不像先前一般隻出現一次便停止，而是一聲接著一聲，節奏分明，仔細聽去，似乎還不隻一個血魔在發聲。為配合塵吞噬妖氣，韓良一直保持著觀想，神識觸角遍布方圓數裡，這一回他終於確實捉摸到聲音傳來的地方，但詭異的是，聲源處卻沒有任何妖魔活動的氣息，仿佛那些聲音都是憑空傳出。韓良停止了衝竅，塵也停下了吞噬妖氣，顯然現在這種情況極不正常。“好像……好像這些聲音中帶著一種哀傷和失落的情緒……嗯，不是嘶吼，而是魔哭。”韓良很是詫異，是什麼使得血魔如此哀傷呢？一直沉默聽聲的塵忽然道：“走，我們去看看。”韓良嚇了一跳：“到魔窟去？老兄，我雖然這兩天真氣暴漲，可修為境界還在身相境，鬼知道那裡有多少血魔，跑到那裡去送死，我有病嗎？”“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血魔如此哀傷？此處正在冰玉法陣附近，法陣還未崩潰，餘威尚存，那些血魔是才到達的還是一直在這裡存身？他們是否有什麼厲害的法寶，除了聲音之外，居然完全探測不到他們的本身的氣息？”塵越說越興奮，完全是一副心癢難耐的樣子，韓良甚至感覺得他正在經書世界中手舞足蹈。“去，去，去看看，還有半天時間，總之趕在日落前回到冰玉法陣。你放心，聽聲音那些血魔中並沒多麼強大的存在，你有一對天靈刀，勉強可以應付了，我這兩日吞噬妖氣，法力也恢複了一些，應該可以再發動兩次萬相歸元法陣，真要有什麼凶險，我們馬上跑了就是。”“一定要去？”“一定要去！說不定那裡有什麼寶物呢，難道你就不想弄兩件好玩意防身？而且血魔精血可是好東西哦。”塵生怕韓良不敢去，不斷誘惑著他。韓良沉吟了一下，笑道：“好，那就去看一看。”塵倒未料到韓良忽然如此乾脆，微微一愣，隨即道：“你先把觀想收起來，血魔靈敏異常，我們隻要偷偷摸近就好。”韓良依言收起觀想，忽然感覺身上一陣異樣，連忙低頭一看，頓時呆了。原來他的衣服上麵不知什麼時候結了一層灰色如鍋巴一樣的東西，這兩天多一直專注凝煉真水，竟然絲毫也沒有發覺。除了衣服上**一層，皮膚上倒是十分清爽乾淨。“這是什麼鬼玩意？”韓良抓住衣服一角用力一捏，已將“鍋巴”捏下一塊來，十分纖薄，用手摸了摸，感覺冰涼細膩。“沒見過這東西吧？”塵已發現韓良的動作，笑道：“這是靈氣從你身上揮散後留下的晶體，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做靈晶，一般隻有某些曆經億萬年靈氣熏陶的靈晶礦才能夠結得出來，乃是極其珍貴的材料，主要用來煉丹，若是純度極高的靈晶，還可以用來加速真氣恢複，許多時候可是能夠救命的東西。”韓良奇道：“既然要靈晶礦中才有靈晶，又怎麼出現在我的身上？”“這裡妖氣凝聚了近萬年，濃鬱無比，我的傳燈法要又是佛門無上心法，轉化出來的靈氣不但極其充沛，還極其純淨，靈氣經過你身體過濾，真水入竅，濁氣揮發，其中微量的靈晶則存留了下來，積少成多，在衣服上結成晶體。若非有如此充沛純淨的靈氣，加上九轉凝華心法，斷斷無法結晶成功，如今天龍禪寺已毀，知道傳燈法要的隻剩下我們三元真經器靈，而知道九轉凝華訣的就你和我兩個，所以你身上的靈晶，當世獨此一份。”沒想到這一趟妖魔地界之行，除了真氣大大增強，居然還有如此意外的收獲，韓良自然高興，忙問道：“我身上的靈晶純度如何？”“這種純由靈氣揮散後存留的靈晶，乃是純度最高的一種，修行界稱之為元靈真晶，極其稀少，價值嘛……嘿嘿，你身上這些真晶換真形和化神法寶應該是換不到的，不過換個十七八件通靈法寶絕對不在話下，這是我那個年代的價格了，不知道現在是否有所變化。”韓良喜不自勝，笑得嘴巴都有些合不攏了，生怕把身上的寶貝給抖落掉，乾脆一動不動，笑眯眯道：“一朝魔界行，陡然成富翁，哥我現在也是有錢人啦，哈哈，得趕緊把這些寶貝收起來才行，有什麼要注意的地方嗎？”“最好用玉瓶收好，不至於走失靈氣。”韓良寶囊中正好有個在靈霄山靈寶閣集市買的裝傷藥的玉瓶，此時傷藥都給霍小玉吃了，瓶子正好空著，當時連忙拿出來，小心翼翼把身上的靈晶一點一剝落，放到玉瓶中去，心裡幻想著將來自己隨手發出一堆通靈法寶，威風凜凜，大殺四方，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塵看著韓良一副暴發戶的樣子，冷然道：“能夠一次拿出那麼多通靈法寶的恐怕隻有像靈霄山那等大派，不過我要提醒你，修行界中沒有任何一個人或者門派是真正仁慈和道義的，在無絕對把握以前，絕對不可以將這些靈晶顯露出來，否則一個不好就會招致殺身之禍。”韓良一邊裝著靈晶，一邊笑道：“我省得了，靈霄山弟子的麵目我也算見過一次，怎麼會輕易在人麵前露財呢？不過除了那些大門派外，難道就沒有其他地方可以進行大宗交易了？”“可以到海市去。在海上會有海外蜃船不定時出現，船上能夠進行大宗交易，而且隻要你上了船，就可以得到絕對的安全保障，還可以要求匿名交易，誰也不會發現你的真實身份。”“海市蜃船？”韓良對這個神秘夢幻的名字感到很是好奇，問道：“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所謂海外又是怎樣一個地方？”“看起來就是一艘普通大船，來去無蹤，神秘莫測，至於海外嘛，誰也不知道在哪裡，至少我沒去過，傳說乃是無相世界和人間的交界點，甚至還有傳說那裡會有大道之中的強者出現。”韓良將所有靈晶裝好放入寶囊，意氣風發道：“好，那我們就找機會到海市去見識一下。”“以你現在的修為，還不夠資格登上蜃船，先把實力提上來再說吧，至少練就個陰陽相、龍虎相，那時再考慮尋找蜃船的問題。”塵毫不掩飾對韓良地輕視，打斷他的幻像，沉聲道：“走，我們去看看那些血魔到底是怎麼回事。”韓良倒也沒被歡喜衝得發昏，當下迅速將心情平息下來，運氣提身，往魔哭傳來的地方行去。那些血魔的聲音來自東方，正和冰玉法陣方向相反，韓良走了不到半個時辰，已經到達聲音傳出的所在。依舊天青草碧，茫茫一片，不見半點其他活物行動的跡象，韓良停在離發聲處差不多裡許處，重新小心翼翼將神識慢慢探去。很明顯，聲音正是從地底下傳出，隻不過神識透入地麵沒多遠就再也無法繼續深入，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阻擋著神識的測探。“好像冰湖中的冰玉一般，神識也進入不了，塵，你有什麼想法？”“不可能是冰玉，冰玉隻存在於有無二界，中天之竅，妖魔應該沒有那個本事得到。也許是什麼法寶，到那上麵去看看是否有入口。”“好。”韓良答應了一聲，慢慢前進，一直走到聲音發出的地方，隻見地麵矮草平整生長，看樣子很久沒有活物行動的跡象，並沒有發現洞口之類的痕跡。韓良乾脆將神識放開，觸角全部向地下延伸，竟然接連數裡之地都同樣無法將神識進入深處，更沒有發現半個血魔的影子。隻有一聲接一聲的魔哭從地下冒出，回蕩在草原之上，令人毛骨悚然。韓良身懷天靈刀和碧磷砂，又有霍小玉和塵相伴，倒沒什麼懼意，隻是感到費解，一群血魔藏在地下，將自己氣息掩蓋，卻又哭個不停，這其中到底有什麼玄機？沒能夠將神識深入地下，探測到血魔的蹤影，韓良被勾起興致來，乾脆心裡一橫，對塵道：“你的確還能夠發動兩次萬相歸元法陣？”“當然，若是我將法陣發出，隻憑所聽到聲音的這些血魔，來上百幾十個也困我們不住，不過這裡隻能夠使用一次，還要留一次穿過結界。”“好，那就豁出去了，乾他娘的！”說話間，韓良心念一動，腰際寶囊之中頓時兩道銀光和一條碧磷巨蛇次第飛出，正是兩柄天靈刀和碧磷砂。碧磷砂中因為祭煉了陰魂，所以隻要神識發動指令便可以操控，先前一段時間韓良為領悟刀意，又把天靈刀揣摩了個透，已與天靈刀心心相通，同樣隻用神識便可操控。兩道刀光飛行在兩側，碧磷砂則纏繞在身上，還把落蓮法術施展出來，一朵白蓮懸浮在身前，同時將《紅塵經》天窗打開，讓霍小玉看到外麵的情形，叮囑她見機行事，可謂是做足了準備。塵頗有些不滿道：“你這一副慷慨赴死的樣子，難道如此看不起我的萬相歸元法陣？”韓良笑道：“萬相歸元法陣我是早知道厲害，怎麼會看不起？不過你現在法力太差，隻能施展兩次法陣，還要留一次回去，這樣可不保險，乾脆你先把法陣次數存著，不到萬不得已不要使用，浪費可恥，你說是不是？”向來都是塵奚落韓良羸弱，沒想到現在居然反過來被韓良奚落，塵大感鬱悶，不過事實如此，卻也反駁不來，乾脆一聲不吭，沉默下去。“好，魔崽子們，俺老韓來也！”韓良口中輕喝，心念動處，兩道天靈刀刀光飛旋起來，在空中合而為一，化作一柄數十丈長的巨刀。飛身起來，躍到白蓮之上，韓良大喝一聲：“縱刀式，給我斬！”那一柄天靈巨刀頓時呼嘯一聲，吐出赤銀光芒，朝地麵猛劈而下。轟！一聲巨響，泥沙飛騰，刀芒徹地，一條裂縫已從地麵顯現出來，韓良心中卻是驚詫不已，雙刀合壁斬下，動靜雖然很大，斬出的地縫也不算小，但是刀光卻隻沒入地麵不到一丈，便被一股大力阻擋反彈了回來。血魔在下麵的布置看來不隻是阻隔神識那麼簡單，好在打草驚蛇的目的已經達到，韓良當即將天靈刀收回，注視著眼前的地縫，靜靜等待。很快，十多條淡淡的血影閃電般從地縫之中飛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