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一說，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來。”白瑩瑩道：“我們天狐族中有規矩，煉丹之術絕對不許外傳，否則便會被視作判族之罪，同時還有一個規矩，那就是任何族人不許和人類結親，有違背者，同樣視作叛族。據說以前是沒有第二條規矩的，第一條規矩也不是如此嚴厲，後來因為某個族中地位極其重要的高手被人類修行者蠱惑，不但被騙取紅丸，壞了貞潔，連族中幾種絕學和煉丹之術都被騙去，天狐之秘泄露，之後不少高手都被人類設計獵殺，造成了極其嚴重的後果，所以才立下這樣的規矩。”“既然如此，當初將元魂丹贈與千福莊的會不會與那騙子有關呢？不過我聽莊主所說，那贈丹之人修為應該不高，否則不至於到這等地方來找普通人幫忙修複東西。”“不管是不是有關，我都要將此事回報給族裡，讓族長和長老們商議著決斷。帶回這個消息，我算是立下大功一件，就算有什麼人想找我們母女的麻煩，也不敢輕舉妄動。”白瑩瑩想到自己居然得到這樣一個消息，不由頗為興奮。當年之事，乃是天狐族的奇恥大辱，隻可惜那騙子狡猾得很，多年過去，一直沒有泄露形跡，此番將消息報告回去，不說獎勵，至少功勞是少不了的，到時候眾目睽睽，那些心懷叵測之輩斷然不敢肆意妄為，說不定家裡的事情還會出現轉機，韓良已從霍小玉那裡聽說了白瑩瑩離家的願意，當下笑道：“要是再拿一粒元魂丹回去，功勞更大，到時候你就算求族長給予庇護，他應該也會答應。”白瑩瑩一呆，旋即又驚又喜：“你……你是說願意把這枚元魂丹送給我？等一等，你打入我身上那個鬼玩意都沒拿走，怎會如此好心？說吧，你有什麼條件？”韓良一笑，抬起手來對著白瑩瑩虛虛一點，隻見一點綠光從她頂門飛出，迅速飛到韓良腰際，鑽入寶囊之中不見。白瑩瑩頓時感覺身上一輕，感覺舒坦之極。其實碧磷砂在她體內，若韓良不下令，便絲毫動靜也無，她隻是背負了心理壓力，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韓良拿來控製自己，便似有根鋼針時刻懸在心頭一般，此時鋼針既去，自然是大鬆一口氣。“當初你我是敵非友，我自然不會對你客氣，現在嘛，至少我們做敵人是沒有必要了吧？”白瑩瑩歡喜道：“當然當然，反正將來我們也沒什麼機會再見麵，等我把騙子的消息和元魂丹帶回去，說不定還能獲得一個大大的獎勵，隻是……隻是……”說著麵色漸漸又陰了下來，警惕地看著韓良，說道：“你忽然對我這麼好，我不信你就沒圖謀，說吧，你有什麼條件，能夠做到的當然沒有問題，否則我便寧願在外麵浪跡永不回去也不會從你。”韓良滿麵含笑，擺手道：“看你，彆把問題說得如此嚴重，不過我當然還是有條件的。你剛才說族中這規矩那規矩，十分嚴厲，我若要你獻身於我，恐怕你是不會願意的吧？”白瑩瑩嚇得後退一步，雙手在胸前一抱，結結巴巴道：“你……你……你想得美，彆說你是個人類，就算你不是人，我族中男子個個都是美男子，沒有你這麼難看的，我怎會看得上你。”“我很難看嗎？”韓良在自己臉上摸了摸，頗有些惆悵道：“我還以為自己就算不是美男子，卻也絕不可能和難看扯上乾係，沒想到……算了算了，便不要你獻身了，元神丹你拿去。”說著將手在冰玉匣子上一拂，便有一股柔力將那枚丹丸裹著向白瑩瑩飛去。白瑩瑩一把將元神丹接在手裡，臉上猶自露著不置信的神色，呆了好一會，才喜不自勝將丹丸左看右看，然後從自己袖中拿出一個精巧的白玉瓶子來，將丹丸小心翼翼放進去收好。韓良含笑看著白瑩瑩把元神丹收了，這才又道：“其實我本是想找你詢問你們天狐族煉丹之術的……”白瑩瑩立即插嘴道：“那是不可能的，你不知道我們對叛族之罪的處罰有多嚇人，就算你殺了我，我也不敢壞半點規矩。”“所以我不打算從你那裡得到多麼絕密的東西嘛。你們本族專屬的煉丹術既然不能外泄，那麼一些煉丹的基礎東西總可以說吧？你隻要將一些能夠說的跟我講講就行了，不然我將來萬一得到了什麼靈丹或者丹方，摸不著頭腦總是不好。”韓良從一開始修煉基本就是一個人摸索，裴三娘雖然在鬼界也算一個厲害角色，但那隻限於修為上麵，煉丹之術基本不懂，她那本《太陰鬼籙》上麵也絲毫沒有涉及煉丹的知識，霍小玉比裴三娘更加不如，而玄陰教中都是些上不了台麵的角色，修煉都不在行，更彆說煉丹了，直到到了靈霄山，才由林兆南帶著見識了一些靈寶閣中的丹藥，隻可惜林兆南本身不懂煉丹，限於地位權限，也見識不到多麼高明的東西，韓良所知仍然有限。如今既然遇著了白瑩瑩這個天狐，聽塵所說，天狐族應該擅長煉丹，韓良當然不能錯過機會。聽韓良如此一說，白瑩瑩當下就道：“這倒是可以，不過隻限於一般的煉丹常識，本族特有的是一絲也不能說的，你也不要費神套我的話。”“你想得太多了，我現在難道表現的誠意還不夠？若是要搶奪你的東西，剛才隻要將打入你體內的禁製發動，你就得乖乖聽話。”“哼！”白瑩瑩冷哼一聲，往地上一指道：“坐下，聽我說。”韓良咧嘴一笑，乖乖坐了下來。“煉丹也分許多門類，你需要了解哪方麵的東西？”“全部。”“全部，難道你連一點煉丹常識都沒有？你們人類的修行者都不學習煉丹的嗎？”“不要拿你們天狐和人類來比較，一般人類的修行者很難接觸到真正煉丹之術，丹方更是絕密，凡是修行門派都有專屬煉丹之人，也就是丹徒，大家隻要多賺貢獻點從門派換取丹藥或者立功了等著門中獎勵。”白瑩瑩下山沒多久就被林兆南所傷，東躲西藏終於逃到這個地方，一直養傷修煉到如今，對於人類社會都說不上多了解，更彆說其他，當下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看韓良的眼神，顯得很有些憐憫，歎了一口氣道：“唉，你們人類連對自己同類都如此自私……好吧，我先告訴你什麼叫做丹，其實我對我們族中的煉丹之術知道得也不多，就算想告訴你也沒有辦法，不過從小看父親煉丹，對於一些尋常知識還是懂得一些。”“所謂丹藥，即是用一些互為輔佐的材料比如藥草、礦石等，以獨特的方法組合煉製出來的藥物，一般來說，根據材料的好壞、丹方優劣、煉製手段的高下等可以將丹藥分為幾種等級，每個等級又有上中下三品。最低級也就是不入流的叫做法丹，比如你先前給小玉姐姐吃的傷藥就屬於中品的法丹，比法丹高級的叫做靈丹，最普遍的就是培元丹，這種丹方曆史悠久，流傳較廣，乃是下品靈丹；靈丹之上乃是神丹，元魂丹就屬於中品神丹，不過隻是相對於我們天狐來說，對於你們人類最多就是個中品法丹的功效，靈丹之上便是丹中絕品，真丹，能奪天地之造化，這種丹藥丹方極其稀有，而且材料都是天材地寶，煉製起來也是極難，我們天狐族隻有一種真丹丹方，據說最近百年都未煉成過一枚。”韓良全神貫注，把白瑩瑩所說的話一字不漏的記在心裡。剛才白瑩瑩所說的其實他也聽林兆南提起過，隻是說得沒這麼詳細。白瑩瑩接著道：“煉丹除了丹方、材料之外，還需要兩個重要條件，一是丹爐，不同品質，不同屬性的丹爐對煉丹的促進有所不同，第二是真火，真火也有屬性和品質高下之分，對於煉製成功影響極大，好的丹爐和真火甚至比好丹方還要稀有……”白瑩瑩娓娓而談，她從小隻被父母和老師教訓，從來未為人師，此時教起韓良來，心裡難免也有幾分得意，便不藏私，把自己知道的、能夠說的煉丹知識儘數和韓良說了。一個教得認真，一個聽得入神，說了差不多兩個時辰才算把煉丹的基礎知識說完。韓良飛快將剛才聽來的東西在腦海之中浮光掠影般回想一遍，輕籲一口氣道：“沒想到煉丹居然是門如此複雜的活，這還隻是些基本的東西而已。丹方且不說，還要好的丹爐和真火，你們天狐族既然擅長煉丹，除了傳承下來的丹方外，想必在丹爐和真火上定也有獨到之秘，不知要怎麼才可以找到好的丹爐和真火？”“你問得太多了。”白瑩瑩白了韓良一眼，說道：“這已經涉及到本族的隱秘，不能告訴你，你想找到好的丹爐和真火，那就要看你的運氣了。”“哈哈，不說就不說。”韓良哈哈一笑，轉換了話題，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走？”“越快越好。”白瑩瑩看了韓良一眼，遲遲疑疑道：“你真願意放我走？”“當然，你隨時可以走，當日抓你不過是因為受千福莊所托，你見了我又沒有半點禮貌，你我之間並不存什麼仇怨，而且這段還多虧了你的幫忙，我也得了不少好處。”“你倒還不算很壞，知道人家的好處。”“什麼時候走隨你，不過我要提醒你的是，很快這個冰湖可能會出現異動，你要早做打算，不可耽擱，而且我有其他事情，也不能夠送你，你自己要注意安全。”韓良說著，把手一翻，從寶囊中拿出一柄閃爍著紅熒的飛劍，遞給白瑩瑩道：“之前我領悟刀意和祛除惡念都要多謝你的點醒，我現在窮得很，沒什麼好東西，這一柄飛虹劍便送了你吧。”天狐族擅長煉丹，但煉製法寶方麵卻算不得高明，而且向來都是藏匿在深山之中，與世無爭，論法寶遠不如一些人類修行門派那樣多和好，白瑩瑩下山時也帶了兩件護身的法寶出來，隻可惜在北亭城懵懵懂懂被林兆南所傷時失落了一件，一路狼狽逃竄遇上敵人又失落了一件，現在身上空空如也。她倒也有兩分眼力，看出這飛虹劍算不得是多高明的東西，隻是一件中品的法器而已，不過對上尋常身相境的對手還是能夠發揮些作用，而且流光溢彩，十分漂亮，心下很是歡喜，拿在手裡左看右看，愛不釋手。韓良從自己在幻海得到一些低級飛劍中挑了一把出來給白瑩瑩，見她喜歡，心裡也甚高興。聽白瑩瑩講述了一些丹藥的基礎知識，韓良想先把這些知識消化了，便把冰玉匣子暫時收起，將剛才所記的東西細細想了幾遍。由於他沒見過丹爐，也不知道真火是什麼模樣，有些東西一時領悟不透，此時便想起塵來。那個老和尚當年乃是跟隨在天龍禪師老方丈身邊的真形法寶，見過的好東西自然是數不勝數，隻不過明明是一件佛寶，形成的器靈卻沒什麼佛法禪意，性子喜怒無常，也頗陰狠狡譎，想要從他那裡得到些什麼，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韓良心裡把些念頭轉了幾轉，然後神識和《紅塵經》聯係上，傳音道：“老和尚，讓我進去，有事找你。”他雖然能夠操控萬相歸元法陣，並且可以將裴三娘和霍小玉兩個靈體收入經書中，但他自己反倒不知要如何將身相進入，試了幾次，都是碰壁。前兩次進入經書是塵出手的，現在再要進去，也隻得要塵幫忙。才把話傳去，就感覺身體一輕，眼前一花，已經到了經書世界當中。塵依舊坐在河邊，看河水滔滔，表情平靜，眼神深邃，極有風範，不過韓良已和他打了幾次交道，很清楚這一個老和尚絕非什麼慈悲和善的主。走到塵的身邊，韓良坐了下來，還未說話，塵已經淡淡地道：“為什麼不把天狐族吞天煉日的煉丹方法給逼問出來？”韓良平靜地道：“她不能說，我也不能不擇手段。”塵轉過頭來盯著韓良冷冷地看了一會，忽然伸出一腳對著韓良屁股就是一踢。韓良其實時刻都在堤防塵的行動，隻可惜仍然避讓不開，被這一腳踢到河中。噗通一聲，韓良吃了兩口河水，奮力劃動幾下，露出腦袋，大罵道：“假和尚，老東西，你腳癢也不要拿老子來撒氣，你他媽正常點行不行！”塵虛虛把手一按，便有一股勁力將韓良的腦袋按到水裡，讓他吃足了河水之後再將他提起來，很快又按下、又提起……如此幾十次，將韓良弄得精疲力儘，連罵都罵不出口了，塵這才將他提起來丟到岸上。“你知不知道，沒有吞天煉日，要多費多少力氣才能讓修為獲得同樣的進步？你不隻是在浪費自己的力氣，還有我的力氣。”塵語氣平靜，話中卻透著一股森然。韓良喘息了幾口，有氣無力罵道：“你他媽就知道說，你不是說天龍禪寺有多厲害嗎？難道就沒有煉丹的方法，非要學人家天狐的不可？”“天龍禪寺煉丹之術天下無雙，隻可惜……若是有一個乾坤爐和一道三元真火在，還用得著費那麼多事嗎？”“我靠，就算得了天狐的吞天煉日之術，不還是沒有乾坤爐和三元真火？”“蠢材，你以為天狐吞天煉日也和尋常煉丹之術一樣？他們是不需要額外的丹爐和真火的，而是以自身軀體為爐，由天狐內丹生火，乃是最精純的丹道，你若是學了來，雖然無法像他們那樣利用身爐內火，但若是配合天龍寺一門法術，便可達到相似的效果。”韓良聽到天狐居然還有這等本事，心裡免不了有些慨歎，不過他此時最看重的卻不是吞天煉日之術，而是塵所說天龍寺的那門可以和吞天煉日配合的法術，當下便問：“那是什麼法術，如此神奇，居然連天狐特有的煉丹之法都能夠模仿出來？”“隻能夠達到七成功效而已，卻也很是了不得了，不過你現在既然沒學吞天煉日，那門法術便也不用學了，等出了這裡，先去找一個丹爐吧。”韓良連忙道：“彆啊，讓我學了，難道就不能有其他用處嗎？我可是要在一年之內進階法相境的，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不給點肉吃讓我怎麼進境？”塵絲毫不理會韓良的要求，隻是冷冷道：“你連修行最基本的東西都沒理解，還想來學我的法術？”韓良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怒道：“你這老家夥，倚老賣老，三番兩次說我蠢也就罷了，居然還說我連修行最基本的東西都沒理解，既然如此，我又是怎麼在短短三年多修煉到現在的境界的？”塵神情平淡，絲毫不動，淡淡地道：“我且把一個最簡單的問題問你，你知道什麼是神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