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黔國公(1 / 1)

夢回大明春 王梓鈞 1329 字 2個月前

彆省的總兵,都需積累軍功獲得,唯獨雲南總兵可以世襲。世襲黔國公、世襲雲南總兵、世襲征南將軍,這便是雲南沐家。這一代黔國公名叫沐昆,九月喪父,九歲喪母,十歲獲授錦衣衛指揮僉事。他少年時喜歡讀書,喜歡文學藝術,也喜歡跟文人打交道。直至沐昆十六歲那年,叔祖兼從父沐琮去世,他理所當然的應該繼承爵位。結果,文官們想趁機削爵,讓沐昆繼承先祖沐英的西平侯,而非叔祖一脈的黔國公。當時差點就成了,幸虧雲南軍方強烈反對,沐家這才保住自己的公爵之位。從此以後,沐昆就討厭文官,也懶得再讀詩書。沐昆今年雖然才二十八歲,但派兵平過龜山之亂,協助平息米魯之亂,成功招撫作亂多年的思真。特彆是三年前,沐昆督率大軍兩萬,迅速平定師宗之亂,斬首四千七百餘級,擒獲、招降五千餘人,威震雲南,不可一世。沐昆就此抖起來,跟鎮守太監攪在一起,還暗中賄賂八虎,對文官的態度愈發惡劣。史載其:“浸驕,淩三司,使從角門入。諸言官論劾者,輒得罪去。”啥意思?除了巡撫之外,雲南的所有文官,如果有事要去沐府,都被逼著從側門進入。而彈劾沐昆的禦史,各種論罪離任。其實這又何必呢,削爵之事已經過去十多年,沒必要因此嫉恨上所有文官。三年前平亂,也是兵分三路,沐昆隻負責一路大軍,另外兩路都由文官統率,勝仗又不是他一個人打下來的。新科舉人們雖然沒見過沐昆,但從他穿的麒麟便服,就能猜出這是黔國公來了。沐昆大搖大擺走到堂內,質問道:“我連個座位都不配有?”巡撫顧源立即讓吏員增設席位,而且就安排在自己身邊坐下,相當於今天的鹿鳴宴有兩位主持者。“老顧,開始吧。”沐昆笑道。雲貴地區的巡撫,基本上都是剛直不阿、殺伐果斷之輩。朝廷特意這樣挑選的,因為雲貴地區經常叛亂,性格不剛烈一些沒法鎮場子。顧源就很剛,而且文武雙全,再加上巡撫地位特殊,因此跟沐昆的關係還不錯。宴會開始。王淵與其他舉人一起,過去拜見主考、副主考、房考、監臨、提調、提學道,以及地方官充任的鄉試簾官。這是在行謝師禮,那些考官都相當於舉人們的老師。“公爺請宣賞。”顧源讓沐昆來主持宴會,他對彆人很剛,唯獨向沐昆服軟。沒辦法,三司官員都跟沐昆鬨得很僵,他身為巡撫必須做潤滑劑,否則這雲南就難以治理了。沐昆本人也是有逼數的,跟曆任雲南巡撫都關係尚可,比不肖子孫的手段高明得多。曆史上,最沒腦子的黔國公是沐啟元。如果《鹿鼎記》裡的沐劍屏真有其人,那沐啟元就是沐小郡主的爺爺。此人麵對叛軍唯唯諾諾,麵對文官和百姓重拳出擊,因家奴殘害百姓被禦史法辦,沐啟元居然調兵炮轟巡按公署。真的是炮轟,把巡按禦史衙門的圍牆都轟塌了。此舉形同造反,論罪當斬,甚至沐家公爵都要被削。其母宋氏為了家族利益,親手將沐啟元毒死,這才有沐小郡主的父親繼位。絕對的權利,帶來絕對的腐化,沐家也逃不過這條定律。沐昆朝在場文官們掃去,果然見到一張張臭臉,似乎非常不滿由他來主持宴會。文官越是這樣,沐昆就越是高興,他笑道:“賞花!”一個個吏員捧著金花、銀花、杯盤、綢緞等物,賞賜給考官和監臨。巡按禦史張羽就是監臨,為人清廉剛直。他朝沐昆和顧源冷冷一笑,拒絕接受賞賜,直接拂袖而去。若非看在巡撫的麵子上,張羽很可能當場跟沐昆鬨起來,他事後肯定要上疏狀告沐昆逾製。因為這是他的職責所在,巡按禦史就是專門巡查地方不法的,監察對象包括藩王、公侯在內!新科舉人們都傻眼了,宴會剛剛開始,監臨官就被氣得離場,張羽可是這次鄉試的總負責人。“哈哈哈哈!”沐昆見狀大笑,歪著身子對顧源說:“張禦史還是這般經不起戲耍。”顧源苦笑道:“公爺,你這又是何必呢?”“今天喜慶,開個玩笑而已,老顧你不必當真,”沐昆樂嗬嗬拍掌下令,“奏樂!”倡優得令進場,奏《鹿鳴》之曲,歌《鹿鳴》之詩,跳《魁星》之舞。音樂歌舞相伴,氣氛稍微緩和,顧源舉杯邀眾人共飲。唯獨沐昆沒喝,他不屑跟讀書人一起喝酒。這位公爺的長子都六歲了,但他自己還沒長大,耍起性子來就比正德皇帝好那麼一丟丟。金罍作為雲南解元,主動起身向巡撫敬酒。接著,他又向主考官文澍、副主考鄒教授敬酒,隨後再向左右布政使敬酒。就是沒有沐公爺的份兒!金罍雖然並非暴脾氣,但他清高啊,而且自豪其文人身份。之前沐昆把巡按禦史氣走,又不跟讀書人共飲,早就讓金罍心懷不滿。現在借機發揮,估計落沐昆的臉麵,就沒想過如果沐昆報複,他金家的生意在昆明都彆想做了。沐昆猛拍席案,嗬斥道:“你這白麵小子,是不是看不起我?”金罍放下酒杯,整理衣襟,抱拳說道:“名不正,則禮不興。請問總府,你是以什麼身份參加今天的鹿鳴宴?”沐昆笑道:“你都呼我為總府,你自己不知道嗎?”“總府隻是世人對黔國公的敬稱,本就逾製,”金罍冷笑道,“我沒聽說過有哪位國公、哪位總兵、哪位將軍,能在鹿鳴宴坐主位的!巡撫、監臨,甚至是主考,都可代天子宴請士子,唯獨國公不可,總兵不可,將軍不可!”“嗙!”一個酒杯扔來,把金罍的額頭砸出血。雲南的巡撫和三司官員,多為剛直之輩,得理便不饒人。沐昆早就領教過了,他可不會跟讀書人講理,能動手都是直接動手的。“你你你……”金罍已經被砸懵了,憤怒的指著沐昆,好半天終於憋出話來,跺腳道:“豈有此理!”王淵坐在案前,頭也不抬,今天的飯菜很香,他都快要吃飽了。沐昆突然喊道:“來人!取弓箭靶垛,置於堂前,今科舉人都給我去射箭!喝酒有個鳥意思,射藝不好的都給我轟出去!”“此乃鹿鳴之宴,不容你如此搗亂!”金罍又開始咋呼。沐昆笑道:“你當老子沒讀過書嗎?鹿鳴宴本就該有鄉射禮,太祖之朝,舉人也是要行射禮的。你難道敢說《禮記》不對?你敢說太祖皇帝不對?”金罍頓時語塞。沐昆突然問:“今科‘禮經魁’是誰?雲南貴州的,都給我站起來!”王淵隻得放下筷子,與另一名雲南舉人離席,拱手道:“見過總府。”沐昆質問道:“你們治的是《禮記》,鹿鳴宴該不該行鄉射禮?”那個雲南舉人不敢說話,漲紅著臉愣在原地。王淵笑道:“可行,可不行。”“你糊弄老子呢?”沐昆冷笑。王淵抱拳說:“鄉飲酒禮與鄉射禮,是兩種不同的禮儀,可放在一起舉行,也可以分開來舉行。因此,諸位長官今日不行鄉射禮,並沒有什麼錯。太祖皇帝與總府大人要行鄉射禮,也沒什麼錯。”沐昆冷哼道:“你倒誰都不願得罪,戴大頭巾的就是這般奸猾!”金罍說話太衝,讓沐昆感到不爽。王淵說話圓滑,也讓沐昆感到不爽。這位公爺難伺候得很。“吾所言,句句屬實,又怎稱奸猾?”王淵不卑不亢道,“總府要行射禮,那就射唄。”“啪!”沐昆一拍桌子,懶得跟王淵胡攪蠻纏。他今天就是要通過射禮,來故意惡心讀書人,讓這些大頭巾們丟臉,當即喊道:“快擺箭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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