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版序言 時間的橋梁(1 / 1)

大地之燈 七堇年 370 字 2個月前

我是從一個攝影家的短文裡讀到的——阿根廷作家安東尼奧·波契亞在他一生唯一的一部文學著作《遺忘的聲音》中寫道:“我差不多到達了這裡,時間猶如一座橋梁,無論如何都要通過。”那日與一個老朋友聊起,如今最怕的事情大概就是回頭看。過去寫的東西,做過的事情,遇過的人……我點了頭。時間的新陳代謝,早已將我們改造為全然不同的自我,但作品猶如一具考古發掘的骨骸,一般不斷生成又不斷脫落,幾乎無從察覺。從前我也是熱愛馳騁的,信仰遠方,縱情飛掠過大地,往事也就灑了漫山遍野。某個時刻發現無限的,無限的,孤獨,與不能承受之輕。於是停下來,往回看,就此或許成為了拾荒者,想要一一撿回那些遺落在山野間的東西,終於都是徒勞。歲月是水,撈不起來的。如博爾赫斯寫的,像水消失在水中。所以現在,我隻想變為草原本身:一歲一枯榮,春風吹又生。人間四季,再怎麼的事,不過如此。我希望從今往後的自己,漸漸變得無限的廣大,寬闊,無垠,承接蒼虹與驚雷,驟雨或疾雪,清風或霧霜,明晝與黑夜。這是大地的氣質。依稀仍記得聶魯達的詩中這樣寫道:“牧人兄弟們,生命沒有消逝。”“但是像一朵野玫瑰”“在繁茂中落下一點紅”“並熄滅大地的一盞燈。”九九藏書網這是本書書名的由來。這本書,寫於很多年前,那時候我還沒滿20歲,一切按照自己所“以為”的,想當然地寫作,生活。那種年輕肆意,像一朵剛剛盛放的野梔子,那種帶著夜露的,可以聞得到的青翠;而寫這本書的時候,我腦海裡最深最動容的意象,是在陽光爛醉的,杳無人煙的荒野間,一朵火焰般的山茶,兀自綻放。謹以這樣的一朵梔子及一朵山茶,敬獻給歲月。感謝它賜予我的種種晶瑩剔透的感懷——其中最美的,是無論遙望梅花落滿南山,空睹漫山遍野的草枯葉敗,或者獨自登高至絕頂,悵對雪原雲海,都不能足以抒懷的孤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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