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留第三集群的是已經成功升空的月球第一艦隊的太空母艦。事實上因為接戰時的混亂,各個機群在出動之前並沒有被分配特定的艦隊作為回航的收留所,所有的格鬥機編隊都是在天城和陽關壁壘上發射出去的。所以當蕭夢樓率領著自己的士兵走出彈射艙的時候,他發現在母艦休息艙裡的太空格鬥兵人員混雜,各個集群的戰士都有。看到第三集群的戰士,人們向他們發出了一陣短暫而有氣無力的歡呼。是的,第三集群的活躍令敵軍損失了整整八架精英戰機,銀河戰爭中的傳奇鬥士碎星者。取得的戰果強過了以往的任何戰役。而且在第三集群的協助下,第一集群的勇士們成功擊毀了敵人朝月球逼近的一艘超級太空母艦,令敵人進攻的銳勢為之大減。但是勝利的戰果的取得卻是以巨大的代價所換來的,第一集群的聯邦英雄,無數外省籍太空格鬥兵的偶像樸海超在戰鬥中不幸陣亡,屍骨無存。而第三集群在這場戰鬥中也無法自稱毫發無損。集群中的骨乾之一帕鋶斯在戰鬥剛打響的時候被敵人的流彈炸得粉身碎骨,甚至沒有來得及走上自己的戰機,而在激烈的戰鬥過程中,瓦倫泰的戰鬥機被擊落,救生艙被攻擊,雖然被林鵬等戰友冒死救了下來,但是他的一隻眼睛卻被一枚爆炸的碎片硬生生剜了出去。林鵬把他從救生艙中拖出來的時候已經泣不成聲,哭喊著哀求著母艦上的醫療機械人儘快給他治療。程斯理的手臂被炸傷,此刻被合成材料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正躺在急救室裡昏迷著。因而聽到人們的歡呼,蕭夢樓和麾下的戰士已經沒有心情和力氣去回應。他們拖著沉重的腳步來到空著的座位上東倒西歪地坐倒,沉重地喘著粗氣。已經在這艘母艦中休息了一陣子於若彤和帥超群朝臉色蒼白的蕭夢樓微微點點頭,誰都沒有再多說一句話。蕭夢樓看了看於若彤蒼白憔悴的臉色,輕輕歎了口氣,低聲道:“對於海超的事,我感到非常遺憾。”於若彤微微搖了搖頭,看了看身邊麵無表情的帥超群和卡洛斯:“最傷心的是他們,海超就像是他們的兄弟。”“嘿嘿嘿嘿,”卡洛斯的臉上突然露出一絲無法形容的慘笑,“他一輩子都夢想要打掉一艘太空母艦。裝滿了幾個基數的能量,成千上萬的艦兵,上萬門的戰炮,厚得像地殼一樣的護甲,上萬度的能量罩,砰,一枚炮彈,叫它煙消雲散。就那樣,砰。”說到這裡,他的眼中已經滑出了滾滾的熱淚。“像你那樣,蕭。他夢想著像你那樣,鑽到中央旗艦的肚子打他個稀巴爛,然後嗖地一聲,飛出來,欣賞爆炸的火光。還有你,超群,像你打落那艘該死的太空母艦一樣,多瀟灑,多氣派。這才是海超該乾的活,他配得上!”卡洛斯說到這裡渾身開始神經質地發顫,“第一次火星戰爭他活下來了,第二次他也沒有事,第三次他完好無損,第一次月球戰爭他連個小傷疤也沒撈上,這麼多大風大浪他都屁事兒沒有,為什麼……”“夠了,卡洛斯,海超他已經死了,粉身碎骨,沒了,成灰了,接受事實吧,你就算再不甘心也沒有用!”帥超群似乎已經忍受不了卡洛斯的喋喋不休,他用手狠狠攥著自己的頭發,似乎想要將他們從頭上連根拔起,嘴裡發狂地吼道。“我就是不甘心,他是樸海超,我們的兄弟,他的時候還沒到!他不該死在這裡,不該像這樣去死。”卡洛斯瘋狂地吼了出來,“一艘太空母艦不配讓他粉身碎骨,根本不配。”整個休息艙中忽然變得安靜了下來,每個人都不由自主地朝著卡洛斯望去。“不好意思,”帥超群朝瞠目結舌的蕭夢樓低聲道,“卡洛斯有些失控,他不但失去了樸海超這個戰友,他的堂兄也在今天的戰鬥中不幸犧牲了。”“哦,我……”聽到這個消息,蕭夢樓才了解到此刻的卡洛斯承受著多大的壓力,“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彆去管我的堂兄,讓他去死!”卡洛斯憤懣地用力一錘身邊的圓形太空窗,“自以為了不起的家夥,一直是家裡的寵兒,總以為什麼都應該比我強。我調來了太空格鬥兵,他就偏要從基地炮兵營調到艦炮營,現在好了,整座巡洋艦都沒了,在太空裡永垂不朽去吧。”順著卡洛斯的拳頭所指的方向,蕭夢樓看到在離這艘太空母艦不遠的地方,倒懸著一艘已經七零八落的地球巡洋艦,無數在太空中扭曲著,漂浮著的屍體中一個黑人戰士的容貌和卡洛斯有著幾分相似。“他還落個全屍,海超卻什麼都沒有剩下。”說到這裡,卡洛斯已經仿佛崩潰了一樣將頭埋到自己的臂彎裡,低聲地啜泣了起來。帥超群歎息著輕輕攔著他的肩膀,朝於若彤和蕭夢樓微微搖了搖頭。感慨於卡洛斯的遭遇,整個休息艙中的戰士們無不小心翼翼地閉上嘴,不想在這最悲傷的時刻多說一句話。就在這時,隱隱約約的啜泣聲突然從走廊中傳來,林鵬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從泳道的儘頭走了過來,筋疲力儘地坐倒在蕭夢樓的身邊。“瓦倫泰怎麼樣了?”蕭夢樓關切地問道。“他……疼昏過去好幾次,那個碎片……呼,呼……把他的整個眼球的剜了出來,他滿臉都是血,渾身都是血,哦,這該死的戰爭把所有東西都毀了,他丟掉了最好的眼睛,左眼。”林鵬一邊不停地哽咽著,一邊掙紮著說著。“他會熬過去,給我堅強些。”蕭夢樓下意識地緊緊咬住嘴唇,用手堅定地攬住林鵬的肩膀,希望將自己身上的勇氣和力量靠這種方法傳遞給這個剛剛接觸到戰爭殘酷的戰友。“我們都損失慘重,夢樓。”半晌之後,於若彤抬起頭來沉重地說。蕭夢樓微微點點頭:“現在唯一希望的就是第二集群能夠有些好運氣……”他的話音未落,激烈的爭吵聲忽然從甬道深處傳來。聲音最大的是冰女郎艾瑪的吼聲:“到此為止吧。我們為這個該死的地球已經做得夠多了,這些年來我們被困在木衛六上的時候,有地球政府為我們做過主嗎?為了保住地球我們已經付出了太多犧牲,洛奇的戰死應該為我們敲起警鐘,也許我們應該儘快從地球撤離。”“艾瑪,你這個貪生怕死的可憐蟲,如果你想要走就請便。”以更大的喊聲淹沒住冰女艾瑪喋喋不休的嗓音的是火女泰娜的吼聲,“那幫外星佬殺了我的弟弟,我要讓他們整個星球的男人都為他來陪葬。這場戰爭已經不是什麼該死的地球保衛戰,而是我們超能者的複仇之戰。如果艾絲美拉達現在從醫療室走出來,聽到你的話,一定會把你這個膽小鬼撕成碎片。”“你們都給我把聲音壓下來,這裡不是隻有我們第二集群。”隨著歐冶蓮那清冷徹骨的嗓音在甬道中響起,超能社區的幾個乾將不得不暫時停止了爭吵,在休息艙中各集群戰士的眾目睽睽下昂首而過。當歐冶蓮走過蕭夢樓的身邊時,她麵色蒼白地朝他無奈地聳了聳肩膀。蕭夢樓抬了抬頭,將右手舉到空中,輕輕握成拳頭,微微一晃,做了一個鼓起勇氣的手勢。“嘿。”歐冶蓮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身形疲憊地隨著超能兵團的眾人朝休息艙的深處走去。超能兵團的爭吵所透出來的沉重消息,讓本來還有一絲期盼的戰士們失去了僅有的希望。即將戰敗的陰影仿佛泰山壓頂一般沉重地擠壓著每一個人的神經。年紀較輕的戰士陸陸續續開始了輕聲的啜泣,即使那些曾經有過大戰經驗的老兵此刻也開始了瑟瑟發抖。“亨利隻剩下一個人,形影相伴的戰友都已過了身,得意忘形要不得啊,衝動是魔鬼,剛領到的結婚證仍然揣在身,如今已經不值一文。”一陣清朗的歌聲突然從休息艙的一角傳來。帶頭唱起這首歌的是第三集群西部牛仔奧克雷。聽到這首歌的第三集群戰士們眼神中漸漸恢複了一絲生氣,他們紛紛抬起頭來默默聽著奧克雷用他那獨特的男高音來演繹這首亨利之歌。“亨利隻剩下一個人,敵人在他的一點鐘,五點鐘,九點鐘,四麵八方,天羅地網,火控開關不再發亮,彈藥已經打得精光。”一陣渾厚的歌聲應和著奧克雷隨即響起,調子蒼涼而豪邁,那是坐在角落裡的第三集群老兵程斯理。“亨利隻剩下一個人,妻子仍在翹首以盼,他無法實現回家的諾言。退路被截斷,希望化流水,死神就坐在他的身邊。亨利隻剩下一個人,孤獨寂寞淚水滿眼,豪言壯語成笑談。眨眨眼睛咽下酸楚,男子漢有淚不輕彈。”塞斯和林鵬輕輕抹去眼角的淚水,也叫入了合唱的行列。漸漸地,整個第三集群的戰士們都記起了當初指揮官蕭夢樓為他們吟詠這首歌曲的情景。他們記得長官當時的話語:“總有一天,你們會想起這首歌,總有一天你們會想要唱這首歌。到那一天,希望你們還有今天這樣的精氣神來唱軍歌。”令人驚訝的是,這首當初讓他們意誌消沉的歌曲此刻卻令他們感到激情澎湃,仿佛重新擁有了戰鬥的勇氣。“大聲點兒,所有人唱起來。”蕭夢樓突然直起身,大聲喝道。休息艙中整個第三集群的戰士都自豪地挺起了胸膛,扯開他們沙啞粗糙的嗓子,忘情地大聲狂歌。“繁星滿天成急雨,亨利終於發動了推進器,衝啊,兄弟們在那頭等著你,雖千萬人何所懼,太空本是我們的埋骨地。哦,雖千萬人何所懼,太空本是我們的埋骨地。”悲涼激昂的歌曲仿佛在一瞬之間將所有人的距離拉得很近,每一個人似乎都在頃刻間成為了彼此的生死兄弟。其他集群的戰士也身不由己地被卷入了這股歌唱的洪流,他們放棄了悲傷和絕望,放棄了憤怒和感傷,將自己的激情全部融入了這首歌中。“噢,雖千萬人何所懼,太空本是我們的埋骨地。哦,雖千萬人何所懼,太空本是我們的埋骨地。”聽著這恢宏的歌曲,於若彤心中一柔,不由得朝蕭夢樓望了一眼:“他果然和他的父親很象,天生就能用自己的人格去感染戰士,讓他們為自己的理想而戰。他們生來就是為了在血與火的戰場上做英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