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有時候會覺得,所有的聲響,都是一種很隨機的感覺。有時候你在熟睡中,也聽得見窗外細小的雨聲,但有時候,你隻是淺淺地浮在夢的表層,但是窗外台風登陸時滾滾而過的響雷,也沒有把你拉出夢的層麵。所有的聲響,都借助著介質傳播而更遠的地方。固體、液體、氣體,每時每刻都在傳遞著各種各樣反複雜亂的聲波。歎氣聲,鳥語聲,灑水車的嘀嘀聲,上課鈴聲,花朵綻放和凋謝的聲音,一棵樹轟然鋸倒的聲音,海浪拍打進耳朵的聲音。物理課上曾經講過,月球上沒有空氣,所以,連聲音也沒辦法傳播。無論是踢飛了一塊小石子,還是有隕石撞擊到月球表麵砸出巨大的坑洞,飛沙走石地裂天崩,一切都依然是無聲的靜默畫麵。像深夜被按掉靜音的電視機,茫茫碌碌卻很安靜的樣子。如果月球上居住著兩個人,那麼,就算他們麵對麵,也無法聽見彼此的聲音吧。是徒勞地張著口,還是一直悲傷地比劃著手語呢?其實這樣的感覺我都懂。因為我也曾經在離你很近很近的地方呐喊過。然後你在我的呐喊聲裡,朝著前麵的方向,慢慢離我遠去。也是因為沒有介質吧。連接著我們的介質。可以把我的聲音,傳遞進你身體的介質。.lee-home.112車廂裡的嘈雜讓顧森西一直皺緊眉頭。耳朵裡像是鐵盒子裡被撒進了一把玻璃珠,乒乒乓乓地撞來撞去。男生討論的話題無非是火影和死神動畫分彆追到了第幾集,最近網上發布了PS3的消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買。身後的女生所談論的話題更是膚淺到了某種程度。一群拙劣地模仿日劇裡誇張的說話口氣的女生聚攏在一起,用動畫片和偶像劇裡的表情動作彼此交談,做作地發出驚訝的”欸”的聲音。顧森西聽了有點反胃。乾脆直接滾去做日本人好了。彆在中國呆著。而現在她們正聚攏在一個拿著MP4的女生周圍看最新一期的《少年俱樂部》。連續不斷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和”卡哇依卡哇依“的叫喊聲讓顧森西想伸手去掐住她們的脖子讓她們閉嘴。最切最最受不了的就是那一副做作的樣子。連聽到對方的一句”昨天買了新的草莓發夾“也會像看見恐龍在踢足球一樣發出一聲又尖又長的“欸——”顧森西用手指揉著皺了大半天的眉頭。揉了一會兒終於還是爆發了。他站起來扭過身,衝著身後的那群女生吼過去:“你們小聲點!叫得我頭都要裂了!”拿MP4的那個女生抬起頭來,不屑地笑笑,說:“你在這裡抖什麼抖呀,不就是經常在學校外麵打架嘛,做啥?你要打我啊?你來試試看啊,小癟三。”顧森西“嗤”了一聲,轉過身坐回自己的座位,“十三點。”他翻了翻自己的書包,掏出上次踢球膝蓋受傷時從醫務室拿的一團棉花,撕開揉成兩團,塞進了耳朵裡。然後抱著胳膊,把身子坐低一點,仰躺著看外麵的風景。已經開到了不繁華的區域。但是依然是寬闊的八車道。和浦西那邊細得像是水管一樣的馬路不同,浦東的每一條馬路都顯得無比寬闊。但這樣的開闊讓四周都顯得冷清。顧森西一直都覺得浦東像科幻電影裡那種荒蕪人煙的現代工業城市。偶爾有一兩個人從寬闊的馬路上穿過,走進摩天大樓的陰影裡。正想著,遠處慢慢地走過來一個人影。顧森西再仔細看了看,就“噌”地站起來,衝到司機位置大聲叫司機停車。113顧森西還沒等車門完全打開跳了下車,易遙隻顧著低頭走路,突然看見自己麵前自己麵前出現的人影時也嚇了一跳。等看清楚了是顧森西後易遙鬆了口氣,“你搞什麼啊。”顧森西看著易遙腫起來的太陽穴,紫色的淤血有差不多一枚硬幣那麼大,不由得急了,“我才是問你搞什麼!你和人打架了?”易遙也沒說話,隻是一直用手揉著額頭。身後車上的人開始催促起來,司機也按了幾聲尖銳的喇叭。顧森西拉著易遙,“走上我們班的車。”易遙甩開顧森西的手,朝後麵退了退,“不要了,我要回家。”顧森西轉過頭不耐煩地說:“你這樣子回什麼家,上來!”說完一把拉著易遙上了車。易遙硬著胳膊,整個人不由分說地被拖了上去。顧森西叫自己身邊的同學換去了彆的空著的座位,然後讓易遙坐在自己邊上。顧森西看著身邊頭發被扯得散下來的易遙,額頭上靠近太陽穴的地方腫起來一大塊淤青,歎了口氣,然後從書包裡掏出跌打用的藥油。“你隨身帶這個?”易遙看了看瓶子,有點吃驚,隨即有點嘲笑,“你到是做好隨時打架的準備了。”“你就彆廢話了。”顧森西眉心皺成一團,他把瓶子擰開來,倒出一點在手心裡,然後兩隻手並在一起飛快地來回搓著。易遙剛想說什麼,就被顧森西扳過臉去,“彆動。”一雙滾燙的手輕輕地覆蓋在腫起來的地方。剛剛還在發出脹痛的眼角,現在被發燙的手心覆蓋著。溫度從太陽穴源源不斷地流淌進來,像是刷刷刷流躥進身體的熱流。顧森西看著易遙什麼也沒說,隻是靜靜地閉著眼睛,過了會,顧森西感覺到手心裡淌出更加滾燙的眼淚來。顧森西拿開手,凝神看了看,低沉的聲音小聲地問,痛啊?易遙咬著下嘴唇,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一聲不響地沉默著,隻是眼淚像豆子一樣啪嗒啪嗒地往下掉。顧森西有點不知所措,擰好瓶蓋,坐在邊上也沒有說話。窗外整齊的鴿子籠一樣的房子刷刷地朝後麵倒退?99lib.而去。身後有幾個多嘴的女生在說一些有的沒的,顧森西聽了一會,然後轉過身把裝瓶子的那個紙盒用裡砸過去,啪的一聲砸在女生旁邊的車窗上。女生扯開架勢想要開罵,看到顧森西一張白森森的臉上張了張口,有點膽怯地重新坐了下來。易遙低著頭,像是沒有看到一樣。手放在座位的下麵,用力摳著一塊突起來的油漆。114科技館外麵的空地上停了七八輛工車,而且後麵陸續還有車子開過來。都是學校的學生。密密麻麻的人擠在科技館的門口,嘈雜的聲音彙聚攏來,讓人覺得是一群騷動而瘋狂的蝗蟲。齊銘等車子停穩後下車來,朝車子駛來的方向張望著,等了一會,看見了開過來的大巴士。車上的人陸續地下來,然後就加入了人群,把嘈雜的人群變得更加嘈雜。直到最後一個人走下車子,齊銘也沒有看見易遙。唐小米下了車,正準備招呼著大家和前麵一輛車上的同學彙合,就看靠穿著白襯衣的齊銘朝自己跑過來,陽光下修長的身影,輪廓清晰的五官讓唐小米心跳加快了好多。齊銘站在她的麵前,低下頭開微笑地打了下招呼,唐小米也優雅地笑著說“你們先到了哦”。齊銘點點頭說:“恩。”然後他朝空蕩蕩的巴士裡最後又張望了一下,問唐小米:“看見易遙了麼?”唐小米燦爛的表情在那一瞬間有點變得僵硬,隨即很自然地撩了聊頭發,說:“易遙半路下車回家去了。”“回家?”齊銘似乎不太相信的樣子,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想要打,看到漆黑的屏幕才想起手機沒電了。“那個”,齊銘對唐小米揚了揚手機,“你手機裡有易遙的電話嗎?”“沒有哦,”唐小米抱歉地笑了笑,“她從來不和班裡同學來往吧。”齊銘低頭沉默了幾秒鐘,然後抬起頭,“謝謝你。我們帶同學進去吧。”“恩。”115顧森西和易遙下車後,擁擠在科技館門口的學生已經進去了一大半,四下也變得稍微安靜了一點。隻是依然偶爾會有女生細嗓門的尖叫或者笑聲,在科技館門口那個像是被隕石砸出來的巨大的凹地裡來回震動著。顧森西揉揉耳朵,一臉反感的表情。凹陷處放著渾天儀的雕塑。幾條龍靜靜地盤在鏤空的球體上。後麵是巨大的像是來自未來的玻璃建築。科技館高大得有點不近人情,冷漠而難以接近感覺。這是科技館建成以來易遙第一次真正地走進來參觀。以前經常會從外麵經過是看到這座全玻璃的巨大弧形建築。而現在真的站在裡麵的時候,每一層的空間就幾乎有學校五層教學樓那麼高。易遙仰著頭目不轉睛地看著。“你以前來過嗎?”顧森西站在易遙邊上,順著易遙的目光抬起頭。“沒有,第一次來。”“我也是,”顧森西從口袋裡掏出錢包,“走吧,買票去。”“買什麼?”易遙顯得有些疑惑,“學校不是發過參觀票了嗎?”“我是說看電影,”顧森西抬起頭手,易遙順著他的手看過去,“那邊的那些電影,一起去吧。”那邊的電子牌上,“球幕電影”、“4D影院”、“IMAX巨幕影院”等種類繁多的名字吸引著無數的人在購票窗口前麵排隊。易遙又把目光看向那些價目表:《海底火山》40元,《回到白堊紀》60元,《昆蟲總動員》40元,《超級賽車手》40元。看完後易遙搖了搖頭,笑了笑說:“我不要看。”但其實真正原因是因為“沒那麼多錢”,不過也不太方便說得出口。顧森西回過頭去看著電子屏,一副非常想看的樣子,回過頭開看了看易遙,“你真不想看?”易遙再次肯定地擺了擺手。顧森西說:“那我去看了。”說完朝買票的窗口走過去。易遙摸出手機發了個短信給齊銘,問他“你在哪兒”。過了半天沒有得到答複。於是易遙打了個電話過去,結果聽到手機裡“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的聲音。掛上電話抬起頭,顧森西站在自己麵前,他遞過來兩張電影票,《海底火山》。易遙抬起頭望著顧森西,顧森西沒等她開口,就抬了抬眉毛,“不喜歡也沒辦法了,隻剩下這個了。其實我是想看恐龍的,霸王——”順手就學了猙獰的樣子,等到看到易遙臉上的怪表情顧森西趕緊停下來,有點尷尬,好像確實太幼稚了,“嗬嗬……”116易遙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電影院。其實準確地說,也隻是很小的時候,才有去電影院的經曆,長大了之後,就幾乎沒有再去過了。除了偶爾學校回組織在多功能放映廳裡播放一些讓人昏昏欲睡的科教電影之外,長大以後,易遙幾乎就沒有真正意義上去電影院看過電影。而眼前的這一個,就算是在電視裡,或者詭異荒誕的想象中,也沒有看到過。粉紅色的熒幕。整個電影院被放進一個巨大的粉紅色的球體內部。柔和得近乎可愛的粉紅色光線把裡麵的沒一個人都籠罩得很好看。很多學生掏出手機對著頭頂的粉紅色圓弧穹頂拍照。依然是聽到了“卡哇依卡哇依”的聲音。同樣一定也會看到的是對著手機鏡頭嘟起來裝可愛的嘴。顧森西拿著手中的票,然後尋找自然地搭在易遙的肩膀上,在身後慢慢地推著易遙朝前移動,沿路已經入座的人的腳紛紛收進座位底下,顧森西點著頭,抱歉地一路叫“借過”走過去。易遙突然冒出個念頭,有點想回過頭去看看顧森西現在的樣子。但是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太多自然,如果自己轉過頭來,未免有點太親熱了。2號和4號在正中間。仰起頭正好看到穹頂的中心。像是經度緯度的白色線條聚攏在那一個點上。易遙低下頭來正好看到身邊顧森西仰望著穹頂的側臉,粉紅色的光線下就像是一個陶瓷做成的乾淨少年一樣。周圍光線漸漸暗下來,一片整齊的興奮的聲音,然後隨著音樂響起來慢慢小了下去。周圍安靜一片,粉紅色的穹頂變成一片目光穿透不過的黑暗。電影進行了幾分鐘後,門口一束光電筒的光弱弱地在巨大的空間裡亮起來,兩個人慢慢朝裡麵走,應該是遲到了的人吧。電影幾乎都是深海裡黑暗的場景,所以也沒有光線,看不清楚是誰。隻是依稀分辨出一前一後兩個人慢慢朝座位上走。熒幕上突然爆炸出一片巨大的紅光,海底火山劇烈噴發,蒸汽形成巨大水泡洶湧著朝水麵翻騰上去。整個大海像煮開了一般。在突然亮起的紅光裡,齊銘白色的襯衣從黑暗中清晰地浮現出來,顧森湘跟在他的後麵,兩個人終於找到了位置坐下來。顧森西順著易遙的目光看過去,也沒有什麼,不由得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看什麼呢?”“看電影啊,”易遙回頭有點不屑,“還能看什麼?”兩張一模一樣的臉。有時候覺得真彆扭。117真正進來之後,才會覺得科技館簡直大得有點可怕了。看完電影出來之後,易遙和顧森西開始隨著慢慢移動著的人流參觀各個展廳。從最開始的熱帶雨林,然後一層一層地往上走。走到“地殼的秘密”那一個展廳的時候,易遙覺得有點累了。步子漸漸慢了下來。最後終於靠著牆壁停下來。不過顧森西倒是覺得很感興趣。好像男生對於“古代地殼變化”和“冰晶的形成與發展”都比女生的興趣來得濃厚。甚至在那個用簡陋的燈光和音效構造起來的“火山噴發模擬裝置”前麵,顧森西也是瞪著他那雙本來就很大的眼睛小聲地說著:“哦——厲害!”而且看得出他還緊握拳頭,很激動。真是有點以外。這應該算是這個平日學校裡冷酷叛逆的問題學生“另類的一麵”吧。顧森西回過頭看見停下來的易遙,於是轉身走回來,“怎麼啦?”易遙擺擺手,也沒答話,靠著牆壁繼續休息。顧森西似乎也有點累了,於是也沒說話,走到易遙旁邊,兩個手肘後撐著欄杆發呆。兩個人前麵一點的地方聚集著大概二十幾個人。顧森西跑到前麵去看了一下,然後回來對易遙說:“前麵是地震體驗館哎!”易遙:“然後呢?”顧森西明顯很興奮:“然後你就不想去體驗一下嗎?”似乎一次隻能容納四十個人進行體驗。所有的人進入一個寬敞的電梯裡,頭頂是激光刷刷閃過的光線,模擬著飛速的下降感。電梯廣播裡的女聲用一種很輕柔的聲音說著“各位旅客歡迎乘坐時光機,我們現在在地下四千米的地方”。易遙想時光機不是野比康夫家的抽屜麼。還在想著,電梯門就咣當一聲打開了。出乎易遙意料之外的,是這個地震體驗館模擬得挺像回事的。四十個人沿著一條散發著硫磺味道的在廣播裡稱為“廢棄的礦坑”的隧道往前走著,燈光,水汽,嶙峋的礦石,采礦的機器,其實已經可以算作真實的類似電影般的體驗了吧。而且鼻子裡還有清晰的硫磺味道。走到一個鐵索橋中間的時候,好像前麵路被堵死了的樣子,所有的人都停了下來。周圍也沒有光線,連站在自己身邊的人的臉也沒有辦法看得清楚。易遙把眼睛睜得很大,也沒辦法看清楚顧森西站在哪裡。周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易遙的手輕輕地把衣角捏起來。“我在這裡呢。”黑暗裡,自己頭頂處的地方響起來的低沉而溫柔的聲音。“沒事的。”更低沉的,更溫柔的聲音。像哄小孩的聲音一樣。易遙還沒來得及回話,腳下的地麵就突然劇烈地震動起來。整個鐵索橋開始左右搖擺,黑暗裡小聲的驚呼此起彼伏。不時有一道一道強光像閃電一樣炸開來,頭頂的岩石層崩裂的聲音就像是貼著頭皮滾動的巨大悶雷。易遙一個踉蹌,重心不穩朝邊上一倒,慌亂中突然抓住了一雙有力的手。易遙抬起頭,顧森西輪廓分明的側臉在突然閃現的強光裡定格。有些被小心掩飾著的慌張,但更多的是堅定的表情。易遙還沒來得及反應,腳下就開始了更加劇烈的地震。一聲響亮的尖叫聲從前麵傳來,易遙抬起頭,在突然被閃光照亮的黑暗空間裡,顧森湘長長的頭發從齊銘的胸口散下來。顧森湘把臉埋在齊銘的胸口上,手抓著齊銘肩膀的衣服,用力得指關節全部發白。而於之形成對比的,是齊銘放在顧森湘背後的手,手指平靜卻依然有力量。它們安靜地貼在她發抖的背上。地震是在一瞬間就停止的。燈光四下亮起。周圍是人們此起彼伏的劫後餘生的歎息聲。亮如白晝的空間裡,齊銘和顧森湘安靜地擁抱著。就像所有好萊塢的災難電影裡,劫後餘生的男女主角,一定都會這樣擁抱著,直到亮起電影院裡的頂燈,浮起煽情的主題曲,工作人員拉開安全出口的大門。甚至連漸漸走出礦坑的人群,都像是電影院散場時的觀眾。天時地利人和,烘托著這樣安靜的畫麵。118在很小的時候,易遙還記得剛剛上完自然課後,就拿著家裡的放大鏡,在弄堂的牆邊上,借著陽光在地麵上凝集出那個被老師叫做“焦點”的光斑。牆角的一隻瓢蟲,慢慢地爬動著。易遙移動著光斑去追那隻瓢蟲。瓢蟲受到驚嚇於是立馬把身體翻過來裝死。易遙把明亮的光斑照在瓢蟲暴露出來的腹部上,過了一會兒,就從腹部流出來亮亮的油來,之後就冒起了幾縷白煙,瓢蟲掙紮了幾下,就變成了一顆焦黑的黑色小硬塊。易遙手一軟,放大鏡掉在了地上。那個場景成為了很長一段時間裡,易遙的噩夢。直到現在,易遙都覺得所謂的焦點,都是有兩種意思的。一種是被大家關注著的,在實現聚焦的最中心的地方 ,是所謂的焦點。就像是那一天黑暗中彼此擁抱著的顧森湘和齊銘,在燈光四下亮起的瞬間,他們是人群裡的焦點。而一種,就是一直被灼燒著,最後化成焦碳的地方,也是所謂的焦點。就像是現在的自己。被一種無法形容的明亮光斑籠罩著,各種各樣的光線聚攏在一起,定定地照射著心臟上某一處被標記的地方,一動不動的光線,像是細細長長的針,紮在某一個地方。天空裡的那麵巨大的凹透鏡。陽光被迅速聚攏變形,成為一個錐形一樣的漏鬥。圓形光斑照耀著平靜的湖麵。那個被叫做焦點的地方,慢慢地起了波瀾。終於翻湧沸騰的湖水,化作了縷縷湧散開來的白汽,消失在炙熱的空氣裡。連同那種微妙的介質。也一起消失了。那種連接著你我的介質。那種曾經一直牢牢地把你拉攏在我身邊的介質。化成了翻湧的白汽。119第二天早上依然是吃著那兩種藥片。放下水杯的時候,易遙甚至有點滑稽地覺得,自己像是在服那種武俠裡的慢性毒藥。每天的那個時辰服下,連服數日,則暴斃身亡。之不過死的不是自己而已。120中午吃飯的時候,本來是易遙自己一個人。剛坐下來就遠遠聽到有人小聲叫自己的名字。再也熟悉不過的聲音。齊銘坐下來,看了看易遙碗裡僅有的幾片素菜,輕輕地歎了口氣,“還是吃不下東西麼?”易遙點點頭,心不在焉地用筷子撥著碗裡的青菜。“那裡沒有不舒服?”齊銘臉上的表情很關切。“我是說……吃了那個藥之後。”易遙搖搖頭,說沒有。其實也的確沒有。從昨天到現在,除了在走回教室的路上那突如其來的刀絞一樣的劇痛之外,幾乎就沒有任何的感覺。但易遙剛剛說完沒有之後,就像是遭報應一樣,胃裡突然一陣惡心。易遙捂著嘴,另一隻手從口袋裡掏紙巾,兩張電影票從口袋裡掉出來。“昨天你也去看那個球幕啦?”“窮人就不能看電影麼?”易遙把嘴裡的酸水吐掉,不冷不熱地說。“你說什麼呢!”齊銘有點不高興。話說出口後,易遙也覺得過分了些。於是口氣軟了下來,找了個台階下,“看了,看的《海底火山》。”齊銘臉色變得好看些,他從自己的口袋裡也掏出兩張電影票,看了看票根,說:“我們看的是同一場哎/不過我遲到了。開頭講了些什麼?”“無非就是科學家本來覺得不應該有生物出現的地方,其實卻有著很多的生物,屏幕上看好像是一些蝦子吧,都會有神奇的生物存活下來。”易遙說完看了看齊銘,“就這樣。”“哦。”齊銘點點頭,用筷子夾了口菜送進嘴裡。“其實你進來的時候並沒有遲到多久,開場一兩分鐘而已,所以不會錯過什麼。”“恩。”齊銘低頭吃飯。過了好一會兒,齊銘慢慢地抬起頭,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他盯著易遙的臉,問:“你看到我進場的?”易遙點點頭,說:“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