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有緣相遇(1 / 1)

大唐雙龍傳 黃易 1889 字 2個月前

抵達碼頭時,早有男女老幼數十人等候登船,徐子陵仍是“疤臉客”弓辰春的樣貌身份,以免惹來不必要的麻煩。侯希白知他不喜張揚,道:“小弟就送子陵至此為止,子陵隻須向船上烏江幫的人報上名字,便不用理會其他,小弟已給足船費,一切均安排妥當。”徐子陵順口問道:“烏江幫為何這麼大麵子?”侯希白道:“烏江幫的沙老大經營三峽客貨運送生意足有十多年的曆史,信譽昭著,因其與巴陵幫一向關係良好,又為蕭銑負責在巴蜀買糧後付運等事宜,所以很吃得開。子陵可以放心。”徐子陵道:“原來如此,難怪這麼大的一條船,隻有那麼二、三十個乘客,該是以運貨為主,載客隻是兼營吧?”侯希白笑道:“但真正賺錢的卻是客運生意,船資看情勢隨時調整,由於艙房隻有十五間,想弄個床鋪不是有錢便辦得到,我是找上沙老大說話,才為子陵辦妥此事的。”徐子陵拍拍他肩頭道:“多謝侯兄的安排,小弟要起行哩!”侯希白依依不舍地道:“若非小弟要竟地潛修,鑽研不死印卷上的心法,定要陪子陵暢遊三峽,子陵珍重。”徐子陵和他握手為彆,朝碼頭走去,乘客剛開始登船,徐子陵排在隊尾,回頭時侯希白已不見蹤影。自離開揚州,他尚是首次乘搭這種遠程的客運船,感覺新鮮有趣。最不明白的是為何要在晚上啟航,頗有點逃難的感覺。在掩映的風燈下,江水黑壓壓一片,隻聞江水拍打船身和岸堤的聲音。碼頭和城市被一片樹林阻隔,燈火透林隱隱傳來,像另外一個世界。除烏江幫的客貨帆船外,江水上遊處還泊有數十艘大小風帆,此時都是烏燈黑火,偌大的碼頭隻他們登船處活動頻繁,另有數十名大漢不住把放在棚帳下的貨物,送往船上。昂責點算客人士船的四名勁裝大漢倒相當客氣有禮,還幫客人把沉重的行李抬上船。排在徐子陵前麵的是一家三口的小家庭,男的似是個讀書人,女的秀麗端莊,夫妻都是二十來歲的年紀,帶著個四、五歲的小男孩。他們見到徐子陵的疤臉,顯然有點戒心,甚至禁止小孩回頭來瞧他。其他客人大多是商旅打扮,三五成群,隻有五、六個該是江湖中人。到徐子陵登船報上名字時,烏江幫的大漢更是有禮,還大叫道:“頭兒!弓爺來啦!”前麵那媳婦兒抵不住好奇的回頭瞥他一眼,徐子陵點頭微笑,竟嚇得她慌忙垂首,匆匆走上甲板。徐子陵混慣江湖,立時想到這一家三口定是惹上麻煩,否則不會像現下這副驚弓之烏的樣子,不由暗暗留上心。抵達甲板,一名五短身材的壯漢迎接道:“弓爺你老人家好,小人林朗,乃烏江幫梅花堂香主,沙老大吩咐下來,對弓爺的招待絕不可怠慢,請這邊來。”徐子陵很想告訴他不用特彆禮待自己。但知道說出來亦不會起作用。像侯希白這種名聞全國的高手名人,地方幫會自然是出儘方法巴結,大賣人情。將來有事時,侯希白當要為他們出頭撐腰。這艘船結實寬大,船艙分中下三層,徐子陵竟是獨占一個艙房,出乎他意料之外。林朗說過一番好話後,這才離開。徐子陵來到艙窗處,往外望去,貨棚內的貨物已全被搬到船上,心中一陣感觸。巴蜀確是個很有特色風味的地方,但他卻隻想著儘快離開,好把在這裡發生的一切事忘掉。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為了石青璿,一個曾今他在某些刹那動真情的女子。席應終給自己一手宰掉,她或師妃暄會怎樣想呢?船身一震,啟碇開航。蹄聲轟嗚。十多騎旋風般穿過樹林,往碼頭趕來,高呼停船。烏江幫的人顯然不清楚他們是甚麼路數,撐杆齊出,加速離岸,順水往下遊直放,初時仍見那批騎士沿岸疾追,轉眼已把他們拋在遠方。徐子陵十多天沒有好好睡過,往床上一倒,立時酣然入夢鄉。在晨光之中,四周奇峰林立,險嶺嵯峨,如經斧削,層岩疊石上翠色濃重,靖觀層出不窮。寇仲雖看得歎為觀止,亦知自己迷失在往鬱林郡的路途,否則憑昨晚急趕整夜路後,不會一條官道的影子都找不到。在這山重水覆的崇山峻嶺間,想找人間路也難以辦到。他本沿鬱水北岸走往西方,豈知山川擋路,想繞路繼續前行,兜兜轉下就來到這前不見村,後不見人的地方。寇仲一氣下索性望其中一座高峰攀上去,此峰巍峨聳立群山之上,走到一半已是雲霧繚繞,怪石奇樹間溪流交錯,到抵達峰頂時,朝西瞧去,隻見十多裡下有個村寨,隱現在林木覆蓋的的巒之間,屋寨大門有迂回石徑連接,梯田層層疊疊,水光瑩然。際此秋冬時節,林葉金黃片片,在山環水抱間,頗有遺世獨立,不知人間何世的味兒。寇仲瞧得悠然神往,心想若非身有要事,能在此盤桓十天半月,必是非常寫意。同時想起宋玉致,那?99lib?還遲疑,忙朝村寨趕去。風帆順流東行,隻一夜時間,駛經眉山、鍵為、瀘川三郡,徐子陵吃過船上的早膳,來到船頭迎風卓立,欣賞沿江美景。這段河道水深流急,怒潮澎湃,兩邊懸崖對峙,險峻峭拔,帆舟隨著滔滔水流,直有一瀉千裡之勢。徐子陵看得心曠神馳,深感不虛此行,更感謝侯希白這個好的提議,暗忖若有寇仲在旁,談談笑笑,當會更是暢美。不由又想起師妃暄曾陪侯希白遊三峽,一時百般滋味在心頭。正思忖時,林朗來到他旁,道:“正午時份,我們會經過巴郡,由巴郡到巴東那段水路更是險要,如若順風,明天黃昏可抵鄭郡,逗留一晚,那裡寺廟眾多,弓爺若有興趣,可到城內走走。”徐子陵問道:“甚麼時候才可入峽?”林朗答道:“過白帝城後個許時辰就是峽口,我們看慣的可沒甚麼,若弓爺是初次遊峽,那種山峰夾江聳崎的險峻形勢,確可今弓爺歎為觀止的。”徐子陵極目遠方,長江就像一條浩森的玉帶,直延至群峰的儘處。點頭道:“未入峽景色已這麼壯觀,入峽後當然是更有看頭。”林朗似是隨意的問道:“昨晚追著來要我們停船的人,弓爺是否認識?”徐子陵心知肚明這才是他來找自己說話的目的,搖頭道:“該與我沒有關係,林香主知否他們是何方神聖?”林朗疑惑地道:“小人就是弄不清楚他們的身份,才順口問弓爺一聲。這麼看可能是與船上其他客人有關,弓爺不必放在心上。”再聊兩句後,林朗返回自己的工作崗位,徐子陵心中卻浮現起那對年輕夫婦和小孩子。假若那批騎士鍥而不舍的乘船銜尾窮追,那在鄭郡逗留的一晚將會有事發生。想到這裡,細碎的足音從後奔來。徐子陵回頭一看,見是那小孩子跳蹦蹦的走過來,忙一手把他拖著,皺眉道:“小孩子怎可在船上亂闖?”小孩生得唇紅齒白,眉清目秀,非常精乖,撒嬌道:“伯伯抱抱,傑兒要看。”徐子陵環目一掃,出奇地見不到他的爹娘,想起小陵仲,心中湧起無限憐惜,一把將他抱起,柔聲道:“看到嗎?”小傑黑白分明,不染半點成人渾濁之氣的大眼睛閃閃生輝,好奇地顧盼。徐子陵一陣感觸,隻有小孩子對事物的好奇和聯想力,才能以赤子之心,全情全意投進“看東西”這行動去。自己雖看得出神,但心內卻是思潮起伏,想著成人世界充滿煩擾的得失,遠及不上小傑純真的專注和用心。九-九-藏-書-網輕微的足音傳來。徐子陵心中微懍,這是一個有武功的女子的足音。果然是那秀麗的小媳婦來到身後,責道:“傑兒!你怎麼不聽話,煩擾這位大叔哩!”徐子陵把不依的小傑放回甲板去,轉身和小媳婦打照麵,她微嗔地把小傑抱起,垂首避開他的目光,低聲道:“不好意思,劣兒煩著大叔哩!”徐子陵微笑道:“沒關係!”在娘親懷抱裡遠去的小傑,仍笑嘻嘻的向他揮手,就在此刻,徐子陵下定決心,若小傑和他的父母有甚麼麻煩,絕不會袖手旁觀。寇仲愈接近那村寨,愈感到這地方風靖迷人,清幽奇絕。一道河流從西北流來,蜿蜓穿過村寨中心,往東南流去。一組組以四至六間木瓦搭成的長屋聚而成寨,散布在河岸兩旁。坐落水邊或斜坡的,底下都會以木柱作基,撐起屋台,形成吊腳的樣子,很有特色。寨子小的也有十多戶人家,大的更由上百戶組成,或藏林樹之中,或建於山崖高處,小徑縱橫交錯。尚未入村,犬吠傳來。一群俚僚婦女十多人圍坐村口,一邊閒聊,一邊刺繡,見有陌生人來,均露出戒備神色。鐘聲響起。寇仲有過上一趟的經驗,不敢冒失入村,停下步來,高叫道:“有沒有人懂漢語,我隻是途經問路吧!”迎接他的是近十頭大小惡犬,奔到離他丈許處伏首作勢狂吠,幸好沒直撲過來。不知是否村內的男人到外頭打獵,村口處隻多出一群老人和小孩,人人像瞧怪物般對他指指點點,顯然沒有人聽得懂他的話。寇仲暗忖縱入村都不會有甚麼結果,還會惹起不必要的誤會,看來隻好靠自己“天生對地理的敏銳直覺”去尋路一法。轉身欲去時,後方一把動聽女音響起道:“寇仲!你到這裡來乾甚麼?”寇仲劇震轉身,不能置信的瞧著出現在村口一身勁裝、英風凜凜的宋玉致,這幾天來今他朝思暮想的美人兒。徐子陵返回艙房時,小傑的爹正和林朗在說話,後者則不住搖頭。徐子陵順口問道:“甚麼事?”小傑的爹警戒地瞥他一眼,顯然不歡喜他多事插口。林朗道:“弓爺你來評評理,這艘船說好是到九江去的,走甚麼路線泊那幾個碼頭,都早定下,怎可隨便更改。這位韓澤南先生總不明白。”韓澤南苦惱道:“在下非是不明白,隻是求林大哥行個方便,讓我們在巴陵下船而已!”林朗不悅道:“還要我說多少遍,巴陵是長江聯的地頭,我們烏江幫最近和他們有些爭執,這麼忽然泊岸,會有麻煩的。”徐子陵心知肚明是甚麼一回事,也知林朗這老江湖在玩甚麼手段。昨夜那群騎士一看便知非是善男信女,如若他們追上來後發覺烏江幫中途放人,說不定不肯罷休。如若韓澤南夫妻二人在巴東郡泊岸之後才離開,林朗便可推個一乾二淨。這是江湖規矩,誰都沒得說話。徐子陵道:“讓我來勸勸韓兄好了。”林朗恭敬道:“弓爺果然是明白人。”說罷逕自離開。韓澤南頹然若失。徐子陵微笑道:“韓兄可否借一步說話?”韓澤南怒瞪他一眼,冷然道:“有甚麼好說的。”就那麼走回艙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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