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長白王薄(1 / 1)

大唐雙龍傳 黃易 2040 字 2個月前

三人戴上麵具,換上一般江湖人物的裝束,坐在曼清樓對麵街一座飯館靠街的座席,正享受漫後的甜點。這時寇仲已把王世充的話一點不漏地轉述完畢。跋鋒寒首先道:“原來和氏璧如此怪異,不過若慈航靜齋和寧道奇都勘破不了它的變幻秘密,恐怕天下再無人有辦法了。”寇仲笑嘻嘻道:“理得它有甚麼怪用奇跡,最緊要是破壞師妃暄和李世民小子的好事。將來到我起事時,便以之為帥印,想想也風光過癮!你兩人究竟幫不幫我。”跋鋒寒正容道:“幫你沒有問題,但得寶後要給我研究個十天八日才成。”寇仲哈哈笑道:“這個當然沒有問題,大家既是兄弟,自須有福同享,有禍同當。”跋鋒寒苦笑道:“你倒懂得打蛇隨棍上。咦!子陵為何眉頭深鎖?”徐子陵歎道:“以鋒寒兄的見聞廣博,對淨念禪院似亦從未得聞。隻此便可知禪院裡的乃真正方外高人,不問世事。我們卻要去擾他們的清淨,小弟怎能快樂得起來。”跋鋒寒冷哼道:“他們若真是不問世事,就不該沾手和氏璧,若沾手和氏璧,就不能怪我們去盜寶。”頓了頓後,拍拍徐子陵肩頭微笑道:“子陵放心吧!我們先設法肯定和氏璧是藏在寺內,才動手或偷或搶,那你便不用心中不安樂啦!”寇仲愕然道:“想不到老跋能這麼體恤陵少。”跋鋒寒哂道:“我跋鋒寒罕有與彆人交朋友的,不知為何卻偏與你們投緣,既是朋友,自應體諒對方,為對方著想,這才是交友之道。”寇仲皺眉道:“我不是不想為小陵著想,但你剛才提出的辦法卻是知易行難。試想偌大一座禪院,除非搔擾其中一個和尚的清靜,抓了他來拷問,否則如何知道和氏璧是否在寺內了,”跋鋒寒胸有成竹道:“解鈴還需係鈴人,你們先聽我的推論吧!”兩人訝然道:“甚麼推論?”跋鋒寒油然道:“假設那叫秦川的真是師妃暄,那她可能剛從寧道奇手上接過和氏璧,便去考較李世民做未來天子的資格。於是給子陵感應到她身懷寶物…”寇仲一震道:“我明白了。所以隻要子陵到淨念揮寺閒逛一周,便可探知和氏璧藏在何處,又或根本不在寺內了!果是好計。”跋鋒寒雙目閃閃生輝,沉聲道:“不過我們的如意算盤可能會完全打不響。”徐子陵點頭道:“師妃暄既放心把和氏璧交給了空禪主保管,自是確信他有護寶的能力。隻看他修的是甚麼‘閉口禪’,又連王世充都看不破他的深淺,便知他的功行修養均是非同小可。”寇仲道:“如果可輕易盜寶,王世充早已出手。咦!這事有點不妥當。”兩人齊瞪著他。寇仲露出回憶思索的神情,道:“當我問王世充為何他自己不派人去盜寶時,他露出苦澀的神情,像是吃了啞巴虧的淒慘模樣。說不定他已曾派高手去探過虛實,卻是铩羽而回,所以才央我們出手。”跋鋒寒和徐子陵都聽得眉頭緊鎖,因為若已打草驚蛇,縱使師妃暄不移寶彆地,淨念禪院也將提高警戒,使盜寶一事困難大增。徐子陵點頭道:“你這推測合情合理。我才不信王世充肯在這麼短的時間如此信任你。且誰都看出你是野心極大,不肯屈於人下的野心家。所以說不定是他借刀殺人之計。和氏璧根本不在寺內,這叫狡兔未死,走狗先烹。”寇仲苦笑道:“兄弟又來耍我!”跋鋒寒啞然失笑道:“真拿你兩人沒法。不過子陵的推測亦非常合理。整件事可能是王世充設計要陷害你罷了,早知是那樣。咦!上官龍的馬車到了!”跋鋒寒大步走到街上,正要橫過車水馬龍的繁華大道,給徐子陵和寇仲分彆左右拉住,奇道:“你們扯著我乾甚麼?”寇仲尷尬地道:“忘了告訴你我兩人從來都欠了青樓運,到青樓去沒有一次是有好結果的。”跋鋒寒啞然失笑道:“竟有這麼一回事,那現在我們該否回家睡覺?或是由我將上官龍轟下街來,再由你們動手收拾。”徐子陵斷然道:“今晚當然要動手,但至少你該告訴我們你的作戰大計吧!”跋鋒寒灑然道:“對付一個陰癸派的大嘍羅,何需甚麼手段。就以馬賊殺人的方式,來個迅雷不及掩耳,硬闖進去,擄人後就找個地方由我行刑拷問,包他連曆代祖宗也要和盤托出。”寇仲哂道:“這不就是計劃嗎?三十六計中這叫以快打慢,攻其不備。不過似乎你該告訴我們上官龍那間長房在那一座院落和廂房,免得我們摸錯了門口。”跋鋒寒苦笑道:“這個恕我難以從命,因為我也不知道。所以準備逐屋搜尋,鬨他一個天翻地覆,舒舒手腳。”徐子陵和寇仲愕然以對。跋鋒寒微笑道:“我辦事,兩位老弟請放心。我隻是和你們開個玩笑吧!來!青樓是隻要囊中有金就可進去的地方。先找四、五個美妙姑娘來談談心再從長計議好了!”寇仲奇道:“我們隻有三個人,為何你卻要找四、五個那麼多來陪我們?”跋鋒寒凝望著對街曼青院的正門,油然道:“這招是三十六計外的第三十七計,叫僧多粥少。在群女爭競下自會便宜了食色性也的諸君子,像你們的初哥定要學曉此計。”寇仲和徐子陵均覺好笑,心想又會有這麼多學問的。和跋鋒寒接觸多了,愈感到他非如外表般的冷酷無情,還要比一般人風趣多了。此時有數人來到曼清院外,略一停步,便昂然走了進去,其中一人風度翩翩,寇仲和徐子陵同時低呼道:“宋師道!”竟然是久違了的宋閥高手,宋玉致的二兄宋師道。想起當日宋師道因對傅君綽生出愛慕之心,邀他們乘船西上,其時的情景仍曆曆在目,有如在昨天發生。不由生出感觸。三人橫過大街時,又再有兩三起武林人物進入院內,像約好了似的。跋鋒寒低聲道:“情況有點不對頭,曼清院定然有事將會發生。”徐子陵和寇仲都點頭同意。但因此時已到達院門前,不便交談,隻好悶聲不響,邁步進門。把門的數名大漢伸手攔著三人道:“今晚曼清院給長白的王爺包了,沒有請柬的恕不招待。三位請到彆家去吧!”寇仲一呆道:“洛陽有‘皇爺’不稀奇,長白那來甚麼‘爺’呢?”把門的大漢見三人體型雄偉,又一個疤臉,一個麻臉、一個黑臉,顯非善男信女,惟有沒好氣的解釋道:“王爺就是‘知世郎’王薄大爺,而非甚麼皇爺。”三人均聽得心中一震。王薄乃長白第一高手,若隻論武功,在北方聲名之盛,尤在李密、杜伏威等人之上,寇仲和徐子陵更和其子王魁介交過手,其武技已可躋身一流高手的位置。由此即可推之王薄的高明。令人不解的地方,是王薄一向雄霸長白一帶,為何竟會忽然到了洛陽,還大事張揚的包起了曼清院來大宴江湖朋友。這豈非視王世充如無物。不過再向深處想,王世充現在確是無暇去對付王薄。寇仲哈哈一笑,見風駛帆道:“我們當然知道王公是誰!隻是開個玩笑吧!我們今晚正是應約而來,不過因去方便了一轉,走慢半步,剛才入去的宋師道兄,就是和我們一夥的,我們的請柬就都在他身上。不信嗎?麻煩老兄你帶我們去與他會合就可問個明白!”那批把門大漢無一不是老江湖,那會這麼容易被他誆倒。其中一人笑道:“原來是宋太爺的朋友,請問三位高姓大名,待小人去問過宋爺,然後再為三位爺們引路。”此著早在寇仲算中,欣然道:“告訴宋爺就說傅人中到了!”那人匆忙去了。三人識趣的站到一旁,以免阻礙其他賓客內進。來者不絕如縷,看氣派都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寇仲乘機探聽消息,先向其中一個把門的旁敲側擊的問道:“你們曼清院有多少位姑娘?你這位大哥貴姓?”他問的是個年紀較大的漢子,人因通常經曆多了,都不願因小事開罪彆人。果然那人答道:“小人叫李雄,你們定是初抵洛陽的。我們曼清院共有三百多位姑娘,都是千中挑一的精選。”徐子陵卻沒有興趣聽他們的對答,扯著跋鋒寒移離三、四步,低聲道:“王薄在此宴客的事理應無人不曉,為何公主沒有告訴你?”跋鋒寒皺眉道:“她並不知道我會向上官龍下手,不過她若知而不告,亦總有點問題。”此時又有一批十多人持著請柬步入院門,徐子陵眼角瞥處,其中一人赫然是李靖,知他認得自己的疤臉樣兒,嚇得慌忙背轉身,又佝僂起身體。正套取情報的寇仲亦嚇得閉口不語,怕李靖認出他的聲音來。李靖等還以為三人是把門的人,不以為意的進去了。跋鋒寒湊到徐子陵耳旁道:“又會這麼巧的,剛生疑問,便有答案了。”徐子陵愕然道:“甚麼答案?”跋鋒寒苦笑道:“剛才琬晶穿上男裝,傍著不用說都是李世民那小子的人進來,明白了嗎?”寇仲來到兩人旁,低聲道:“原來今晚這裡會同時有兩件盛事,一文一武,你們說是否精采!”跋鋒寒神色複常,笑道:“說來聽聽。”寇仲道:“文的就是名聞天下的才女尚秀芳會在此表演一場拌舞,武的則是在王薄主持下,兩大域外高手將決一死戰。”接著神秘兮兮的道:“其中一個還是我們的老朋友!”兩人訝道:“是誰?”寇仲笑道:“不就是曲傲那老小兒。”徐子陵和跋鋒寒聽得臉臉相覷。“曲勒飛鷹”曲傲乃緊追畢玄那般級數的頂尖高手,他不來找你麻煩已可酬神作福,現在竟有人膽敢跟他對陣決戰,自教人意想不到。跋鋒寒沉聲道:“另一個是誰?”寇仲道:“另一個來自吐穀渾,至於名字則尚未探得到。”跋鋒寒一震道:“定是吐穀渾王伏允之子伏騫,我在北疆時早聽過此人,擅使長矛,在戰場上神勇蓋世,隻他才有比膽量和資格挑戰曲傲。”寇仲和徐子陵同時記起劉黑闥也曾提過這個人。還說吐穀渾和鐵勒乃是死敵,難怪到了中原仍不肯放過對方。寇仲咕噥道:“原來是那個自嬰孩時期便留著須髯的小子。哈!”宋師道的聲音遠遠傳來道:“人中!原來是你們來了!”寇仲和徐子陵轉過身去,與正走來的宋師道打了個照麵。宋師道明顯認不出改了容的他們,愕然止步。寇仲迎了上去,低呼道:“是我!不過戴了麵具,唉!我娘死了。”兩人以前對宋師道因傅君綽的關係,實在存著孩童式的嫉忌。但現在傅君綽已死,此時見到宋師道原本烏黑的頭發,兩鬢已有些許星霜,雙目透出幽鬱難解的神色,都心生感觸,像見回親人般,湧起難言的滋味。宋師道軀體微震,仰首望天,眸子隱泛淚光,長長籲出一口氣,又垂頭沉聲道:“是否宇文化及那奸賊下的手。”寇仲頹然點頭。宋師道狠狠道:“好!好!”接著仰天打了個哈哈,充盈著難解的悲憤之情,朗聲道:“我們進去再說!”轉頭領路先行,步履蹌踉,顯是情懷激動,難以自己。寇仲和徐子陵那想得到宋師道這種外表風流瀟灑的人物對傅君綽用情如此之深,既感可惜,又心酸難禁。正舉步欲行,後方足音輕響。回頭望去,貌美如花的沉落雁已把嬌軀移入兩人中間,一對玉臂穿進他們臂彎內,媚笑道:“找得你們真苦呢!仲少爺你隻得一副麵具嗎?是魯妙子製造的精品吧?”跋鋒寒移到三人身後,變得宋師道和跋鋒寒一前一後,寇仲、徐子陵和沉落雁則在中間,各懷心事的朝曼清院的主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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