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第43~47節(1 / 1)

早戀 肖複興 4155 字 2個月前

第四部分第43節:莫非半夜鬨了鬼?第二天,汪潔上學的時候,心裡憋不住,總想把昨天在美術迎見到 範愛君爸爸的事,告訴給範愛君。她沒敢。範愛君是班上的宣傳委員,畫得一手好畫。,班裡的黑板報和宣傳欄,都是她負責出的。這要歸功於她爸爸從小對她的培養。範愛君性格在全班是最孤傲、冷僻的一個。她長得雖然趕 不上“早已美”苑靜,趕不上標準女中學生章薇,甚至也趕不 上文靜的“眼鏡”汪潔。可是,她自有獨特的魅力。她個子不算 高,屬於中等身材的女生,白白淨淨,不胖不瘦,打扮得總是 色彩和諧,充滿生氣,豔而不俗,俏而不媚,式樣新穎,總讓人 看著舒服。尤其是把她和苑靜一比,雖然苑靜長得比她漂亮, 穿得比她洋氣,但同學們,尤其是苛刻的女同學給她們兩人打 分,總是給範愛君高些分。大家說:“範愛君是屬於那種素中 俏,會打扮的人!”有人羨慕說她是“冷美人”。她平日除了學 習、社會工作,很少和同學們談笑。上課來,下課走,全學校找 不到她的一個好朋友,到是有幾個高年級的男生給她寫過信。她都沒有回信,也沒理那個茬兒。她一心隻讀聖賢書,班上的 家長裡短,她從不摻乎。老師留的作業和交的任務都能按時完 成。回家還是讀書。大概是自恃才女,分外傲氣吧。同學們對 她一般是敬而遠之。前任班主任容老師特彆喜歡她,總是當著 全班同學講:“你們看看人家範愛君,這才是中學生的樣子。人 家不考慮亂七八糟的,隻是認真學習。你們要向人家學習。好好 讀書,考上大學,為了我呀?還不是為了你們自己好!”其實,小學的時候,範愛君不是這種性格的學生。她和一 般女孩子一樣,愛玩,愛鬨,愛唱。自從上了初二,範愛君的 性格漸漸地變了,變得內向了,老成了,仿佛有著一肚子心 事。一切都來源於範愛君的爸爸和媽媽。範愛君的爸爸叫範伯銘,工藝美術學院畢業,分配到一家 宮燈美術工廠搞設計。媽媽叫陸菁菁,是一家醫院護土。他們 兩人的戀愛倒很有些浪漫色彩。範伯銘因為困難那幾年,營養不足,全身浮腫,查不出病因,住在醫院裡療養。陸菁菁那時是住院處的護士,負責照看他,每日三餐,四次喂藥,一次注射,一周一次大小便、血液化驗。年輕時的陸菁菁要比女兒漂亮多了。病人們都喜歡她。她長著一張甜甜的臉膛,服務態度也好。許多病人出院時留下表揚信,出院後還常常回來看望她。範伯銘的病情稍稍好轉,就忍不住拿出捎來的速寫本,給病房裡每一位病人畫像。進而給來病房的每一位大夫和護士畫像。自然,這裡麵有陸菁菁的像。陸菁菁比其他護士、大夫都漂亮。範伯銘的目光常常留在她的臉上,手下的筆也不時勾勒她的身影。於是,在他的速寫本裡,漸漸被陸菁菁的各種姿態,各種角度的速寫所占滿。夜晚查病房時候,陸菁菁從床底下發現掉落下來的速寫本。她好奇地翻了起來。當她看到自己的肖像,一張,兩張,三張……她驚訝。她禁不住打量著睡得正熟的範伯銘,燈光下,那高挺的鼻梁一起一伏,那漸漸消腫的臉膛平靜得猶如結冰的湖水,那耷拉在被子外麵的手……嗬,就是用這隻手畫的這些速寫嗎?陸菁菁覺得心頭襲來一種微微的波瀾。她把速寫本拿走了。第二天,範伯銘找不到速寫本。他心裡納悶,莫非半夜鬨了鬼? 臨出院時,陸菁菁把速寫本拿了出來。他們倆沒再多講話。一切,都儘在不言之中。半年以後,他們結婚了。一年半以後,他們生下了範愛君。兩個人的關係一直很好。“文化大革命”,全國山河一片紅的時候,他們又添了一個男孩,範愛君的弟弟愛民。這時候,他們之間的磨擦開始了。倒不是因為“文化大革命”,他們觀點不一致。那時候,他們都是逍遙派。陸菁菁產後患了貧血症,加上兩個孩子,花銷增加了。而範伯銘買油彩、畫筆、紙張的費用也增加了。但他們兩人的工資並沒有增加,日子一下子拮據起來。第四部分第44節:腳上的泡,全是自己走的!開始,是陸菁菁嘮叨:“你少買點子那沒用的吧!不頂吃不頂穿的!”範伯銘說:“總得交些學費吧!”她也不再說什麼。因為她知道丈夫一直在給美術出版社搞一套中國曆代民族英雄的連環畫。要不是“文化大革命”突然爆發,早就出版了。他願意畫,就讓他畫吧!就這麼畫了七八年,錢沒少搭,沒見一本連環畫出版。他又是死軸脾氣,人家讓他畫點趕時髦的連環畫,他又不肯放下一直端著的架子。矛盾激化了。“你看你,畫了十幾年,畫出什麼來了?”陸菁菁失去了以往的耐性。他也一肚子火。他不願意自己辛辛苦苦畫出來的畫早點兒見世麵呀?火碰火,氣趕氣,兩口子開始爭吵起來。兩口子吵架,隻要有第一次,就象埋下了種子,一遇到合適的土壤,準能冒芽,而且一天比一天見長。從那以後,爭吵,便成了家常便飯。她罵他沒出息,到現在沒有發表過一張畫,還畫什麼勁,全家人為他省吃儉用……他罵她頭發長,見識短,鼠目寸光……她後悔當初,受了那本速寫本的騙……他後悔當初,瞎了眼,光看外表,沒看內心……每次吵架的詞語不一樣,內容都差不多。三年前,範愛君上初二的時候,爸爸有一天回家,飯也沒吃,隻是拿了些畫畫的書和日常用品走了。好長一段時間,爸爸煩和媽媽見麵就吵,索性搬到工廠的單人宿舍去住。範愛君同情爸爸。她覺得媽媽未免太凶了些。她不象一個護土,護士總是溫柔的,倒象個母夜叉,怎麼可以把那些難聽的話罵出口呢?每一次吵架,總是以爸爸不張口了,離開了家,才算平息。她才算勝利一樣。而且,最讓範愛君看不慣的,她把爸爸的油彩、畫筆和畫稿統統踩了,扔了,燒了,氣得爸爸手哆嗦,上前給了她一巴掌。她開始撲上來,把爸爸的臉撓得一道道血印子……媽媽把範愛君和弟弟叫來:“你們倆跟著你爸爸,偷偷地,彆讓他知道,看他回廠子裡都乾什麼?回宿舍和什麼人在一起!”爸爸走了。範愛君和弟弟不敢不去,隻好偷偷地跟在爸爸後麵。什麼也沒發現。媽媽不放心。她一直懷疑,爸爸肯定有了外遇。要不怎麼總不回家呢? 許多次,媽媽都讓範愛君跟蹤爸爸。媽媽的懷疑沒有落空。一天晚上,範愛君偷偷地跟著爸爸來到一家文化館的門口。一個個子高高的年輕的姑娘正在那裡等爸爸,老遠見到爸爸,就象小燕子一樣飛過來,叫著爸爸的名字。範愛君愣住了。她忘記自己應該躲起來了。“愛君!”爸爸發現了她。“你就是愛君?”那女的跑上前來,拉著她的小手,似乎她早就熟悉自己。“走吧,到我們文化館裡玩玩吧!”範愛君被她拉了進去。她真和氣,拿出許多糖來。原來,她在文化館也是搞美術的。她和爸爸一起在搞一幅挺大的油畫,畫的是天安門廣場的紀念碑,還有很多很多的人和白花。範愛君知道這是在紀念“四五”運動。她不知道爸爸和她是怎麼認識的。不過,看樣子,他們很熟,雖然,油畫還隻畫了一個大致輪廓,她很想問問爸爸。但她忍住了,沒有問。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們兩人交談和畫畫。天黑了。範愛君要回家了。她問爸爸回家嗎?爸爸讓她先走。她和那個阿姨說了聲再見走了。爸爸把她送到門口,囑咐道:“愛君,回家彆對媽媽說!”她點點頭。她回到家,告訴媽媽什麼也沒看見。媽媽問:“那你怎麼回來這麼晚?”“我和爸爸學畫畫!”“畫畫!畫畫!窮畫個屁!”媽媽又罵了起來,似乎畫成了全家的文星.以後,媽媽總是讓她當爸爸的小尾巴,跟蹤著爸爸。她見到那個阿姨的機會多。她知道了她姓白,便叫她白阿姨。她親熱地叫她小愛君。他們三個人常常一起畫畫,一起玩,還有過幾次一起去飯店裡吃飯。不知怎麼搞的,她覺得白阿姨比媽媽要和藹可親,從來不罵人,也不翻白眼。她漸漸地愛上了她。她甚至想,如果白阿姨當自己的媽媽,家裡一定會幸福。她暗暗替爸爸保佑著。她不知不覺地參加了反對媽媽的同盟。每次回家,媽媽問她,她總替爸爸保著密。她成了爸爸的一頂天然保護傘。爸爸和媽媽的架吵得更凶了。媽媽的脾氣更加暴躁了。家裡幾乎沒有一樣東西她沒有摔過、扔過。爸爸說她早早地便到了更年期。範愛君不大懂什麼是更年期。但是如果人的更年期都是媽媽這樣子,那太可怕了。最近,爸爸提出離婚。媽媽愣住了。打了這麼些年,她好象從來沒有想到爸爸有一天終於忍受不住了。她開始哭,然後鬨,最後摔東西。她不同意離婚。家庭的陰影沒有消散。一想起父母要離婚,她不知不覺可憐起媽媽來了。可是,怨誰呢?爸爸說得對:“腳上的泡,全是自己走的!”她又同情起爸爸來了.嗬,媽媽,爸爸,還有那個白阿姨,我都是愛你們的呀,我希望你們都好! 都好呀……第四部分第45節:你哪兒是我兒子?這些痛苦,是無法向老師和同學們講的。她隻好象蠶作繭一樣,牢牢地把自己的苦楚藏在裡麵。多一絲痛苦,就把自己包得更深一層。她覺得班裡沒有一個同學能夠了解她。如果世界上有一個最痛苦的人,那就是她。那天,汪潔和陳國棟在美術館裡看見了爸爸和白阿姨,用不著他們告訴自己,她也知道。他們三年前畫的那幅紀念“四五”運動的油畫失敗了,既沒能展出,也沒有發表。他們沒有灰心。這幾年,還在合作,還在畫。範愛君真希望他們能畫成功,也能在美術館裡展覽出來。 可是,她又真害怕他們成功。她預感到,他們的成功之日,恐怕就是爸爸和媽媽徹底分手之時。媽媽呀,媽媽,你太不了解爸爸了。她害怕爸爸從自己身邊飛走……元旦,爸爸也沒有回家來過。葉秋月的日記——1980年1月 12日 晴今天,我換了這個新本記日記了。本來,1980年剛開始的第一天,我就應該用這個新日記本的。可是,學校那個聯歡會真是倒胃口,我沒有讓新的日記本糟踐了。今天,我能寫些什麼呢?今天是期末考試的頭兩門:政治和語文。我考得都不錯,值得祝賀一下。政治反正是死背書,好考。語文考了一個作文題:元旦有感。我真想把學校那老一套的聯歡會好好罵罵。沒敢。要不是怕影響分數,真想解解氣。不是我一個人有這種想法。學校也不了解了解!鐘老師倒好,那天開會根本沒來,說是有事,臨時派來數學老師喬老師管我們班。她和事佬一個,哪裡管得住!八十年代了,試看我們學校,我們班有些什麼新起色吧!臨睡覺前,還得補寫兩句。秋明早睡著了。這兩天晚上, 她常常外出。也不知在忙什麼。但願她也象秋菊一樣,忙於搞 對象,去約會。我是真心地祝福她。她和秋菊太不一樣了,一個 是那麼熱,一個又是那麼冷,我正在刷牙,媽媽陪著秋菊回來 了。她嗚嗚直哭。真沒出息。原來,她的對象吹了。白白高興了那麼些日子。人家沒有看上她!沒看上就沒看上唄,哭什麼!爸爸又開始勸她。媽媽這時候還有臉講話!秋菊和秋明落到今天 這步,還不全是他的責任!一想起這個事,我就止不住想起三叔。哼,爸爸,現在又板起麵孔,教育起秋菊來了。他要是這樣教育 我,我才不聽哩!我恨不得早點畢業,也象三叔一樣遠走高飛!期末考試前,呂詠梅出院了。她的身體還比較虛弱,鐘老師 讓再休息一段時間,先不要參加考試。她不願意寒假時補考, 硬掙紮著參加了考試。多虧她平日比較用功,學習用的是一般女 同學常用的傻勁,所以考試還比較順利。為了呂詠梅,遊曉輝結結實實地挨了他爸爸一頓打。家裡 沒有人敢上去勸。他爸爸也實在是氣壞了。兒子和梁燕燕的 事,鬨得臭了一條街。做爹媽的走在路上,讓人戳後脊梁 骨,心裡 是什麼滋味兒?老臉都讓他給丟儘了:“你哪兒是我兒子?純 粹是活冤家!我們遊家幾代在這街麵上混,怎麼就出了你這麼 個混帳!”他一邊罵,一邊打,滿臉大汗淋漓。更讓他氣惱的是,梁燕燕母親也找上門,破口大罵。她那一張腚嘴,任什麼臟話都敢罵出來。罵得老遊家實在招架不住,隻好陪著笑臉,一個勁兒地道不是。“這會兒給個甜棗吃就算完了?沒完!你得賠我們損失! 一個黃花閨女就白白給糟踐了?”老遊聽出來了,這是訛錢哩。有什麼辦法呢!全是兒子呀!他隻好掏出一百塊錢,私下塞給了這個女妖精。“打! 打死了,少個禍害!”老遊真急了。他活那麼大,從來沒有這麼打過人。一直打到鄰居過來,對門的老呂過來了,死拉硬拽地才把他拽住。他一把拉住老呂的胳膊不住地說:“我對不住你呀,也對不住你家詠梅呀! 你看看我這個混帳兒子!”“事情都過去了,再打也沒有用。俗話說:早知道尿炕,睡篩子了!想開點吧,好在學校沒把曉輝開除,這就是萬幸!”那一夜,老哥倆在遊家對飲起來。遊曉輝在一旁老老實實坐著。他爸爸特地請老呂喝酒,一為消愁,二為表表對呂家的歉意。遊曉輝真是萬幸,多虧了鐘老師,才沒有被開除。他和梁燕燕,一個是記過處分,一個是嚴重警告的處分。為了這事,老遊特意買了幾條牡丹煙,登門給鐘老師送去,表示感謝。鐘老師立刻把煙又都塞回他的提包,挺不客氣地說:“這算什麼?我收了你的煙,明兒我還怎麼登講台?你回去好好教育教育你的兒子,比送什麼都強!”他把煙原封不動帶回家,第二天拆封時,丟了一盒煙,不用說,不是那寶貝兒子乾的,還能有誰?這個記吃不記打的玩藝兒。第四部分第46節:鐘老師,我一定記住!為了這一盒煙,遊曉輝又挨了一頓揍。“兒子!什麼他媽的兒子,早知道你這德行,小時候剛生下來就應該把你溺死!”呂詠梅出院的時侯,遊家父母親自去醫院不說,指令兒子必須去接。遊曉輝提著滿滿一網兜罐頭、水果去醫院的路上,讓梁燕燕給截住了:“嗬,這麼多好貨,給我送去呀?”遊曉輝不知怎麼說才好。“怎麼?不是給我的呀?給哪個小妞呀?呂詠梅?你小子行呀,吃著碗裡的,還占著鍋裡的!”說罷,她瞅不冷子,一把從遊曉輝手裡奪過網兜,象扔炸藥包一樣扔了出去,隻聽“嘩啦啦”,罐頭瓶子碎了一地。這一下子,把遊曉輝惹火了。“啪”的就是一拳,砸在梁燕燕的肩頭,她沒有反應過來,就摔倒在馬路牙子上。“你小子好呀,沾了便宜,翻臉不認人了!”坐在地上,梁燕燕罵了起來。遊曉輝惦記著上醫院,爹媽早都去了,自己去晚了,又該挨罵。所以,他不敢和梁燕燕戀戰,從地上拾起那網兜,扔掉碎罐頭瓶子,一走了之。梁燕燕爬了起來,衝遊曉輝喊:“好你小子,遊曉輝!你等著瞧!”第二天放學後,遊曉輝回家,剛走進胡同裡,被幾個壯小夥子截住了,不由分說,幾個在前,幾個在後,幾拳朝頭,幾拳朝胸,一拳封眼。他無招架之力,不一會就象條死狗一樣倒在地上。幾個小夥子揚長而去。不用問,這是梁燕燕乾的好事。這件事傳到學校,邱老師對鐘林講:“小鐘啊,你看見了吧!這幫學生,朽木不可雕也!對他們軟不得呀!”石老師在旁邊說:“講句不好聽的,這幫學生的良心大大地壞了!我看見過的比你多了!”鐘林很氣憤。他讓班長把梁燕燕叫到自己的辦公室來。覃峻出了教室,又回來了:“她回家了。”“你認識她家嗎?”“我?……不認識。”其實,覃峻是不願意去她家。那塊肥肉,一看就讓他惡 心!鐘林想起來了,他去過梁燕燕家。他找到她家的時候,梁燕燕正在燜火做飯。屋裡坐著幾個不三不四的小哥們兒。她沒有想到鐘林會找到她家。“鐘老師!”她有些不好意思。鐘林望望屋裡那幾個正在聽錄音機,抽煙的人。她立刻一腳把門踢開,衝他們叫道:“都他媽給我滾!”那幾個人走出屋,瞟了幾眼鐘林。鐘林走進屋。屋裡,彌漫著濃重的煙草味兒。噪音極大的錄音機播放著鄧麗君的愛情小調:“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愛你有幾分?……”她把錄音機關掉,站在鐘林麵前,垂下了頭,說:“鐘老師,是我不對,您罵我吧!”鐘林深深歎了口氣。“我知道,您為我,在學校裡……”鐘林打斷了她的話:“那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你!你自己要混出個樣子來。我不希望你再滑下去!再讓我去醫院或者去……派出所領你!”梁燕燕不說話了。她第一次看見鐘老師發火。“一個女孩子,要珍惜自己。中學時代,沒幾年,一晃就過去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鐘林覺得自己也太壓不住火了,他竭力使自己的語氣平緩下來。“鐘老師……”梁燕燕有些感動。“今天,多餘的話,我也不說。說了,也沒有用。我隻是希望昨天糾集一夥人打遊曉輝的事再不要發生。另外,你要自己管住自己。你要搞對象,我無權乾涉和反對。但你不要胡來。我的話是不是重了些?”“不! 不……”“不重就好!你既然信任我,希望你聽我的話。”“鐘老師,我一定記住!”這時候,梁燕燕的母親走進屋。她剛剛下班,一見爐子上 的火空空燒著,沒有坐上水,也沒坐上鍋,進門想大罵女兒幾 句,一看有人便閉住了口,上下打量起鐘老師來。“媽!這是我們鐘老師!”“噢,鐘老師呀,我們燕燕這幾天常嘮叨你。燕燕,快做 飯去,留鐘老師在咱家吃飯。”“謝謝了!”鐘老師看不慣梁燕燕母親那直勾勾的目光,那 目光象蒼蠅在臉上爬,爬得他一陣陣難受。他說完,拔腿便走 出了屋。“那快送送你們鐘老師呀,燕燕!”沒容梁燕燕追上來,他早已經走遠了。他後悔來,更後悔沒 有聽從邱老師的話,就衝她媽這德行,也應該開除她!當梁燕燕回到屋裡,燕燕母親問道:“你們這個鐘老師多大 了?”“媽!你管人家多大了乾嗎?”“他對你不錯,沒開除你,備不住看上你這個小丫頭了吧?”“媽!你瞎說什麼呀!”遊曉輝挨了一頓打,呂詠梅覺得全是為了自己。她覺得自己 這場心肌炎病,把遊曉輝從梁燕燕的身旁又拉到自己一邊了。考試結束後,呂詠梅把遊曉輝叫到一邊,“晚上你到我家來一趟好嗎?”第四部分第47節:你要是真心愛我我就……就……“我爸爸這些天晚上不讓我出門。”“那晚上我去招呼你!”晚上,呂詠梅去遊家叫遊曉輝,正巧在門口遇見章薇和一個小夥子從眼前過,朝章薇家中走去。呂詠梅望望那小夥子,不認識。她和章薇最要好,沒聽說章薇交上朋友了呀!明兒一定得問問她。還沒上高三,班上的女生起碼有一半交上了朋友呢。這不,章薇也有地下活動呢!老師要是知道了,還不得氣瘋了!章薇沒有看見呂詠梅。呂詠梅本想叫她一聲,咬咬嘴唇,沒有叫。昏黃暗淡的小巷路燈,把他們兩人的影子拉得細長細長。一陣凜冽的夜風拂麵而過,呂詠梅心頭湧出一種羨慕和惆悵的感覺。她來到遊家,遊家剛剛吃完飯。遊曉輝和弟弟們正在看電視,媽媽在收拾碗筷,爸爸在叮叮當當地乾活,不知在做什麼新式家具。“大嬸!大叔!”兩位長輩連忙放下手中的活,給呂詠梅讓座倒茶。他們覺得自己的兒子乾了荒唐事,很對不起呂詠梅。在他們的眼裡,呂詠梅無異於自己的兒媳婦。“謝謝了!我來找曉輝有點事兒!”呂詠梅說罷轉身對遊曉輝講,“到我家去吧!”“去吧!去吧!”遊曉輝的爸爸連連衝兒子擺擺手。到呂家去,他放心。呂詠梅成了遊曉輝的通行證。他們來到呂家,和呂家父母打過招呼,就一頭紮在呂詠梅的新房裡。在呂家父母的眼裡,不管曉輝怎麼樣,已經是自己倒插門的女婿了。兩家家長的態 度,對他們兩人從小就有影響,他們意識到了對方的性彆和自己 的身份。這並沒有增加他們對家庭的多少義務感和責任感,相反 使得他們對異性充滿了神秘感和好奇感。雙方家長還有一種近 乎於農民的傳統觀念:“孩子不小了,我們象他們這麼大,也正 張羅成親呢!早有個對象,早拴住他們的心,當家長的也放 心!”他們都還想讓呂詠梅和遊曉輝給他們早添孫孫呢。所以, 當家長的也彆怪做兒女。他們從小給兒子的心裡種的什麼種, 以後就結什麼果。呂詠梅是一根筋,對遊曉輝恨之切,愛之深。她太弱小的 心實在承擔不了那麼重的負荷,病倒了。這場病,沒有使她認清 她和遊曉輝之間的愛是多麼單薄和缺乏基礎,相反她給自己總 結出了一條可怕而荒謬的經驗:她覺得自己所以失去了遊曉 輝,是因為遊曉輝對自己提出的要.99lib?求,自己拒絕了他,是她自 己把他推出去的。在醫院的病床上,呂詠梅就想好了:出院以 後,一定把自己的一切也給了遊曉輝。他想這個,他需要這個, 他還有什麼理由飛走呢?不會了。她便會牢牢地拴住了他的心。她相信了性的威力。這是一個剛滿十七歲的少女純真的、幼稚的對愛情、對 性、以及對男人的理解和認識。坐在呂詠梅的新房裡,遊曉輝垂著頭,一言不發。他能講 什麼呢?他等著聽她罵。前天挨了一頓打。今天再挨一頓罵。罪有應得。呂詠梅已經把窗簾拉上,房門鎖好。她坐在床頭上,靜靜 地望著遊曉輝,心裡對自己曾設想過、幻想過的那一刻,既忐 忑不安,又懷有期待和躍躍欲試。兩個人都沒有講話,小屋裡,靜悄悄的,弄得兩人都有些 緊張,不知道有什麼事情發生。“你過來!”遊曉輝把椅子往前挪了挪。“你過來呀!”遊曉輝又往前挪了挪。“你坐在我身邊來!”遊曉輝愣住了。“你看著我!”遊曉輝看了她一眼,又轉過了頭。“你看我瘦了吧?”“瘦了。”“你一點也不心疼吧?”遊曉輝早已做好準備,等待一切數落和責罵。他覺得應 該,自己確實有負於人家。他聽著,不講話。突然,呂詠梅一把抓住了遊曉輝的手。遊曉輝還在發愣,她 已經倒在了他的肩上,嗚嗚地哭了起來,弄得遊曉輝更不知所 措。“曉輝,你愛我嗎?”她淚語哽噎地說。“愛。”“你還和梁燕燕來往嗎?”“不!”“我知道你挨了她的打,是為我……”“是……。“你以後可再也不能……”“不會了。”“我……我……那次,你……”呂詠梅支吾著,說不出口,遊曉輝弄不明白,她說的是哪 次,又怎麼啦? “你要是真心的愛我,我就……就……”說到這兒,呂詠 梅躺在床上,輕輕地說了句:“你……”她說了他們的一句“土話”。遊曉輝立刻明白了。他從呂詠梅那火辣辣還掛著淚花的眼睛裡,也明白了。可是,他不敢。剛剛出了梁燕燕的事,自己還背著個處分,再乾這種事?他怕。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