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蟲的建議(1 / 1)

毛毛蟲和愛麗絲彼此沉默地注視了好一會。最後,毛毛蟲從嘴裡拿出了水煙管,用慢吞吞的、瞌睡似的聲調同她說起了話。“你是誰?”毛毛蟲問,這可不是鼓勵人談話的開場白,愛麗絲挺不好意思地回答說:“我……眼下很難說,先生……至少今天起床時,我還知道我是誰的,從那時起,可是我就變了好幾回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毛毛蟲嚴厲地說,“你自己解釋一下!”“我沒法解釋,先生,”愛麗絲說,“因為我已經不是我自己了,你瞧。”“我瞧不出。”毛毛蟲說。“我不能解釋得更清楚了,”愛麗絲非常有禮貌地回答,“因為我壓根兒不懂是怎麼開始的,一天裡改變好幾次大小是非常不舒服的。”“唉,也許你還沒有體會,”愛麗絲說,“可是當你必須變成一隻蝶蛹的時候——你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這樣的——然後再變成一隻蝴蝶、我想你會感到有點奇怪的,是不是,”“一點也不。”毛毛蟲說。“哦!可能你的感覺同我不一樣,”愛麗絲說,“可是這些事使我覺得非常奇怪。”“你!”毛毛蟲輕蔑地說,“你是誰?”這句話又把他們帶回了談話的開頭,對於毛毛蟲的那些非常簡短的回答,愛麗絲頗有點不高興了,她挺直了身子一本正經地說:“我想還是你先告訴我,你是誰?”“為什麼?”毛毛蟲說。這又成了一個難題:愛麗絲想不出任何比較好的理由來回答它,看來,毛毛蟲挺不高興的,因此愛麗絲轉身就走了。“回來!”毛毛蟲在她身後叫道,“我有幾句重要的話講!”這話聽起來倒是鼓舞人的,於是愛麗絲回來了。“彆發脾氣嘛!”毛毛蟲說,“就這個話嗎?”愛麗絲忍住了怒氣問。“不。”毛毛蟲說。愛麗絲想反正沒什麼事,不如在這兒等一等,也許最後它會說一點兒值得聽的話的。有好幾分鐘,他隻是噴著煙霧不說話。最後它鬆開胳膊,把水煙管從嘴裡拿出來,說:“你認為你已經變了,是嗎?”“我想是的,先生。”愛麗絲說。“我平時知道的事,現在都忘了,而且連把同樣的身材保持十分鐘都做不到,”“你忘了些什麼?”毛毛蟲問。“我試著背《小蜜蜂怎麼乾活》,可是背出來的完全變了樣!”愛麗絲憂鬱地回答。“那麼背誦《你老了,威廉爸爸》吧!”毛毛蟲說。愛麗絲把雙手交叉放好,開始背了:“年輕人說道:‘你已經老啦,威廉爸爸,你頭上長滿了白發。可你老是頭朝下倒立著,像你這把年紀,這合適嗎?’‘當我年輕的時候,’威廉爸爸回答兒子,‘我怕這樣會損壞腦子;現在我腦袋已經空啦,所以就這樣玩個不止,’‘你已經老啦,’年輕人說:‘像我剛才說的一樣,你已經變得非常肥胖;可是你一個前空翻翻進門來,這是怎麼搞的?請你講講。’‘當我年輕的時候,’老哲人搖晃著灰白的卷發說道,‘我總是讓關節保持柔軟靈巧,我用的是這種一先令一盒的油膏,你想要兩盒嗎,請允許我向你推銷,’‘你已經老啦,’年輕人說,‘你的下巴應該是衰弱得隻能喝些稀湯,可是你把一隻整鵝,連骨帶嘴全都吃光,請問你怎能這樣,’‘當我年輕的時候,’爸爸說,‘研究的是法律條文。對於每個案子,都拿來同妻子辯論,因此我練得下巴肌肉發達,這使我受用終身。’‘你已經老啦,’年輕人說,‘很難想象,你的眼睛會像從前,一樣閃光。可是你居然能把一條鰻魚,豎在鼻子尖上。請問,你怎會這麼棒,’“夠啦,’他的爸爸說,‘我已經回答了三個問題。你不要太放肆啦,我不會整天聽你胡言亂語。快滾吧,不然我就要,一腳把你踢下樓梯。’”“背錯了。”毛毛蟲說。“我也怕不十分對,”愛麗絲羞怯地說,“有些字已經變了。”“從頭到尾都錯了,”毛毛蟲乾脆地說。然後他們又沉默了幾分鐘。毛毛蟲首先開腔了:“你想變成多麼大小呢?”“唉!多麼大小我倒不在乎。”愛麗絲急忙回答,“可是,一個人總不會喜歡老是變來變去的,這你是知道的。”“我不知道。”毛毛蟲說。愛麗絲不說話了,她從來沒有遭到過這麼多的反駁,感到自己要發脾氣了。“你滿意現在的樣子嗎?”毛毛蟲說,“哦,如果你不在意的話,先生,我想再大一點,”愛麗絲說,“像這樣三英寸高,太可憐了,”“這正是一個非常合適的高度。”毛毛蟲生氣地說,它說話時還使勁兒挺直了身子,正好是三英寸高。“可我不習慣這個高度!”愛麗絲可憐巴巴地說道,同時心裡想:“我希望這家夥可彆發火!”“不久你就會習慣的!”毛毛蟲說著又把水煙管放進嘴裡抽起來了。這次,愛麗絲耐心地等著它開口,一兩分鐘後,毛毛蟲從嘴裡拿出了水煙管,打了個哈欠,搖了搖身子,然後從蘑菇上下來,向草地爬去,隻是在它爬的時候,順口說道:“一邊會使你長高,另一邊會使你變矮,”“什麼東西的一邊,什麼東西的另一邊?”愛麗絲想。“蘑菇,”毛毛蟲說,就好像愛麗絲在問它似的說完了話,一刹那就不見了。有那麼一兩分鐘,愛麗絲端詳著那個蘑菇,思討著哪裡是它的兩邊。由於它十公圓,愛麗絲發現這個問題可不容易解決。不管怎樣,最後,她伸開雙管環抱著它,而且儘量往遠伸,然後兩隻手分彆掰下了一塊蘑菇邊。“可現在哪邊是哪邊呢?”她問自己,然後啃了右手那塊試試。驀地覺得下巴被猛烈地碰了一下:原來下巴碰著腳背了。這突然的變化使她戰栗,縮得太快了,再不抓緊時間就完了,於是,她立即去吃另一塊,雖然下巴同腳頂得太緊,幾乎張不開口,但總算把左手的蘑菇啃著了一點。“啊,我的頭自由了!”愛麗絲高興地說,可是轉眼間高興變成了恐懼。這時,她發現找不見自己的肩膀了,她往下看時,隻能見到了很長的脖子,這個脖子就像是矗立在綠色海洋中的高樹杆。“那些綠東西是什麼呢?”愛麗絲說,“我的肩膀呢?哎呀!我的可憐的雙手啊,怎樣才能再見到你們呢?”她說話時揮動著雙手,可是除了遠處的綠樹叢中出現一些顫動外,什麼也沒有了。看起來,她的手沒法舉到頭上來了,於是,她就試著把頭彎下去湊近手。她高興地發現自己的脖子像蛇一樣,可以隨便地往上下左右扭轉,她把脖子朝下,變成一個“z”字形,準備伸進那些綠色海洋裡去,發現這些綠色海洋不是彆的,正是剛才曾經在它下麵漫遊的樹林的樹梢。就在這對,一種尖利的嘶聲,使得她急忙縮回了頭。一隻大鴿子朝她臉上飛來,並且呼搧著翅膀瘋狂地拍打她。“蛇!”鴿子尖叫著。“我不是蛇!”愛麗絲生氣地說,“你走開!”“我再說一遍,蛇!”鴿子重複著,可是已經是用很低的聲音在說話了,然後還嗚咽地加了一句:“我各種方法都試過了,但是沒有一樣能叫它們滿意!”“你的話我一點幾都不懂!”愛麗絲說,“我試了樹根,試了河岸,還試了籬笆,”鴿子繼續說著,並不注意她,“可是這些蛇!沒法子讓它們高興!”愛麗絲越來越奇怪了,但是她知道,鴿子不說完自己的話,是不會讓彆人說話的。“僅僅是孵蛋就夠麻煩的啦,”鴿子說,“我還得日夜守望著蛇,天哪!這三個星期我還沒合過眼呢!”“我很同情,你被人家擾亂得不得安寧,”愛麗絲開始有點明白它的意思了,“我剛剛把家搬到樹林裡最高的樹上,”鴿子繼續說,把嗓門提高成了尖聲嘶叫,“我想已經最後擺脫它們了,結果它們還非要彎彎曲曲地從天上下來不可。唉!這些蛇呀!”“我可不是蛇,我告訴你!”愛麗絲說,“我是一個……我是一個……,“啊,你是什麼呢?”鴿子說,“我看得出你正想編謊哩!”“我是一個小姑娘。”愛麗絲拿不準地說,因為她想起了這一天中經曆的那麼多的變化。“說得倒挺像那麼回事!”鴿子十分輕蔑地說,“我這輩子看見過許多小姑娘,可從來沒有一個長著像你這樣的長脖子的!沒有,絕對沒有!你是一條蛇,辯解是沒有用的,我知道你還要告訴我,你從來沒有吃過一隻蛋吧!”“我確實吃過許多的蛋,”愛麗絲說,(她是一個非常誠實的孩子。)“你知道,小姑娘也像蛇那樣,要吃好多蛋的。”“我不相信,”鴿子說,“假如她們吃蛋的話,我隻能說她們也是一種蛇。”這對於愛麗絲真是個新的概念,她愣了幾分鐘。於是鴿子趁機加了一句:“反正你是在找蛋,因此,你是姑娘還是蛇,對我都一樣。”“這對我很不一樣,”愛麗絲急忙分辯,“而且老實說,我不是在找蛋,就算我在找蛋,我還不要你的呢?我是不吃生蛋的。”“哼,那就滾開!”鴿子生氣地說著,同時又飛下去鑽進它的窩裡了。愛麗絲費勁兒地往樹林裡蹲,因為她的脖子常常會被樹叉掛住,要隨時停下來排解。過了一會,她想起了手裡的兩塊蘑菇,於是她小心地咬咬這塊,又咬咬那塊,因此她一會兒L長高,一會縮小,最後終於使自己成了平常的高度了。由於她已經不是正常高度了,所以開頭還有點奇怪,不過幾分鐘就習慣了。然後又像平常那樣同自己說話了。“好啊,現在我的計劃完成一半了。這些變化多麼奇怪,我無法知道下一分鐘我會是什麼樣兒。不管怎樣,現在我總算回到自己原來的大小了,下一件事情就是去那個美麗的花園。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去做呢?”說話間來到了一片開闊地,這裡有一間四英尺高的小房子。“彆管是誰住在這裡,”愛麗絲想,“我現在這樣的大小不能進去,鄧會把它們嚇得靈魂出竅的,”她小口小口地咬了一點右手上的蘑菇,一直到自己變成九英寸高,才走向那座小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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