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教長和教民(1 / 1)

紅字 霍桑 3611 字 2個月前

儘管牧師走得很慢,但是在他快要走過去之前,海絲特·白蘭還是提不起嗓子喊他。最後,她總算叫出聲來。"阿瑟·丁梅斯代爾!"她叫道,開始聲音很輕,後來響些,但是有點沙啞。"阿瑟·丁梅斯代爾!""誰在說話?"牧師應聲道。他立即抖擻起精神,挺直身子站住,就像一個人正處於一種不願讓人看到的情緒之中時,卻偏偏被人撞見,突然一驚。他急切地把眼光轉向發出聲音的地方,他模模糊糊地看到在樹下有個身影,由於她穿的衣服色彩灰暗,加之陰霾的天空和濃密的樹蔭把正午時分弄得十分幽暗,成了灰蒙蒙的黃昏一般,人影難以分辨,他都看不清楚,她是個女人還是個影子。也許,他的生活道路就是如此,總有一個幽靈從他的思想裡溜出來跟他作祟。他向前邁了一步,看到了紅字。"海絲特!海絲特·白蘭!"他叫道。"是你嗎?你還活著?""活著!"她回答道,"可過去七年我一直過著現在這樣的生活!你呢,阿瑟·丁梅斯代爾,你還活著嗎?"他們這樣互相詢問對方實際的肉體存在,甚至懷疑他們自己的存在,這是不足為奇的。他們在這個幽暗的樹林裡如此不期而遇,猶如兩個幽靈走出墳墓後在世上第一次邂逅。他們在前世關係密切,而現在站在那裡各自被對方嚇得直打冷顫,因為他們至此都不熟悉情況,又不習慣與脫離了肉體的存在為伴。兩個都是鬼魂,一個鬼魂被另一個鬼魂嚇倒!他們同時又被他們自己所嚇倒,因為此刻的緊張局麵又使他們驀然恢複了意識,並在各自的心中展示了自己的曆史和經曆,而在實際生活中很少出現這種情況,除非在像這樣緊張得令人窒息的時刻。靈魂在流逝的時光的鏡子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樣。阿瑟·丁梅斯代爾懷著恐懼,渾身顫抖,同時又不得不緩慢地、勉強地伸出他那死人一般冰冷的手,去碰摸海絲特·白蘭冰冷的手。這兩隻手的相握雖然十分冰冷,卻驅散了相會時最難受的尷尬。他們此時至少感到雙方是同一天地方圓裡的居民了。他倆沒再多說--也沒有人擔當向導,而是憑一種不言而喻的默契,便一起退回到海絲特剛才走出來的樹林的陰影中,坐在她和珠兒先前坐的那堆青苔上麵。當他們終於平靜下來開腔說話時,起初隻是像兩個熟人見麵時聊上幾句,說說陰沉的天空啦,就要來臨的暴風雨啦,或者再談一談各自的健康狀況啦。他們就這樣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談下去,終於談到那深深埋藏在他們心底裡的問題。由於命運和環境的原因,這些年來他們相互隔絕,所以需要一些無關緊要的隨便的話題來開路,打開交談的大門,從而使他們真實的思想有可能被領進門檻。過了一會兒,牧師的雙眼緊盯住了海絲特的眼睛。"海絲特,"他說道,"你找到了安寧沒有?"她淒楚地笑了笑,垂下雙眼看著她自己的胸口。"你呢?"她問道。"沒有!--有的隻是絕望!"他回答道,"像我這樣的人過著這樣的生活,我還能指望什麼呢?如果我是一個無神論者--一個喪儘良心的人,一個本性粗野的惡棍--我也許在很久以前早就找到了平靜。不,我本來就不應該失去它!不過,就我的靈魂而言,無論我身上原先有什麼好的品質,上帝所賜予的一切最精美的天賦已經全變成了精神折磨的執行者。海絲特,我是最痛苦的人了!""人們敬重你,"海絲特說,"而且你確實在他們中間做了好多工作!難道這一點還不能給你帶來慰藉嗎?""帶來更多的痛苦,海絲特!隻是更多的痛苦!"牧師苦笑著回答說,"至於我看起來做的那些好事,我對之毫無信心,它隻是一種幻覺而已。像我這樣一個靈魂已經毀滅的人,怎能對拯救他人的靈魂有所裨益呢?──或者說,一個褻瀆的靈魂能夠淨化彆人的靈魂嗎?至於人們的尊敬,我寧肯它變成輕蔑與憎恨!海絲特,你能認為這是一種慰藉嗎?--我不得不站在布道壇上,迎著那麼多仰望著我的麵孔的眼睛,似乎我臉上在散發著天國的光芒一樣!──我不得不看著我那群渴望真理的羔羊聆聽我的布道,像是聖靈所賜的舌頭在講話!--然後我再往內心深處看,就會看出他們所崇拜的東西中的醜惡的真相!我把表麵的我和實際的我相互對照一下,我不禁飽含內心的辛酸和痛苦放聲嘲笑!甚至連惡魔也對之放聲嘲笑!""在這一點上你冤枉了你自己,"海絲特溫和地說道,"你已經深刻而痛切地悔悟了,你的罪惡已經隨著消逝的歲月留在身後了。你現在的生活確確實實是很神聖的,並不比人們眼睛裡所見到的要遜色。你做了大量好事來彌補和證實你的悔過,難道就不是真實的嗎?為什麼還不能給你帶來平靜呢?""沒有,海絲特,沒有!"牧師回答道,"那裡麵沒有實實在在的東西!現實是既冰冷又無生氣,無助於我!講到懺悔,我已經做得夠多的了!可是悔悟呢,還沒有一點!要不然,我早就該拋掉這貌似神聖的道袍,向人們顯露我真實的麵貌,就像他們在最後審判席上看到我的形象那樣。海絲特,你多麼幸福,在胸前公開佩戴紅字!而我的紅字卻在暗中燒灼!經過七年欺人騙己的痛苦折磨後,看到有人能認清我究竟是何許人,我是感到多麼的輕鬆。假如我有一個朋友--或者是我的死敵!--能夠讓我在受到彆人讚揚而感到膩煩時,我可以到他那兒去,讓他知道我是一切罪人中最卑鄙可恥的人,我想,這樣我的靈魂也許還可得以生還。就是這麼一點點真實就可拯救我!但是,現在,全是虛假!--全是虛枉!--全是死亡!"海絲特·白蘭凝視著他的臉,卻遲疑不語,然而,在他如此激烈地把長期壓抑在心裡的情感吐露出來時,他說的這番話倒正好給了她一個機會,把她到這裡來要說的話趁勢插入。她克服了自己的畏懼,說了出來。"你不是一直希望有那樣的一個朋友,"她說道,"可以對他哭訴一下自己的罪過,我,你罪過的同夥,就是啊!"--她又遲疑了一下,但還是狠下了心,把話說了出來。"你也早就有了那樣一個敵人,你還和他同住在一所房子裡呢!"牧師猛地站了起來,喘著粗氣,緊抓自己的心,仿佛要把它從胸口拽出來,撕裂它。"哈!你說什麼!"他叫道,"一個敵人,而且跟我住在一起!你是什麼意思?"海絲特·白蘭此時才充分地意識到這個不幸的人所受的傷害有多深,她對此是負有責任的,她不應該允許那個懷有惡意之外彆無其他目的的人擺布他這麼多年,其實一刻也不應該允許的。他的敵人,不管他蒙上什麼樣的假麵具掩蓋自己,單單靠近一下,就足以擾亂丁梅斯代爾那樣敏感的人的磁常有一個時期,海絲特對於這一點考慮得不那麼多,或者說,也許她自己痛不欲生,就顧不上牧師,認為他的厄運比她自己要好忍受一些。但是自從那天晚上牧師夜遊以後,她對他的同情變得更溫柔更強烈了。如今她對他的了解更確切了。於是她毫不懷疑,羅傑·齊靈渥斯日夜守在他身邊--一劑用心險惡的秘密毒藥,毒化牧師周圍的空氣--以及他作為一名醫生對牧師肉體上的和精神上的疾病施以權威性的影響--這些卑劣的機會他都用於為他達到一個殘酷的目的。他利用這些條件使那個受害者的良心始終處於一種煩躁的狀態之中,而發展下去,不但不可能用有益於健康的痛苦治愈他的疾病,反而造成他精神生活的紊亂和崩潰。其結果,他幾乎全然不可避免神經失常;爾後呢,永遠與"真"和"善"絕緣,而這種絕緣在塵世的典型表現就是瘋狂。這就是她帶給那個人的毀滅,而那個人正是她一度--唉,為什麼我們不應該說出來呢?--而且至今還深愛的人!海絲特覺得,正如她已經對羅傑·齊靈渥斯說過的那樣,犧牲掉牧師的好名聲,甚至乾脆死去,都比她自己所選定的辦法要可取得多。所以現在與其把這種極其嚴重的錯誤坦白出來,還不如她高高興興地躺倒在森林的落葉上,死在阿瑟·丁梅斯代爾腳旁。"啊,阿瑟,"她叫道,"原諒我吧!在其他的一切事情上,我一直是在努力做到真誠!真誠是我99csw.恪守的唯一美德,而且經曆了種種艱難困苦我都恪守了這一美德;隻有在這一件事上,因為那是關係到你的利益,你的生命,你的名譽!那時我才同意采取這種欺騙的手段。但是,謊言決不會帶來好結果,儘管死亡在一邊威逼著你說謊!你難道還不明白我要說的話嗎?那個老人!--那個醫生!--就是人們叫他羅傑·齊靈渥斯的那個人!--他是我以前的丈夫!"牧師短促地瞥了她一眼,目光中飽含了強烈的激情,而這種感情,事實上,就是他身上為惡魔所占據的那一部分,並通過它竭力征服其餘的部分。這種感情以多種形態再現,與他感情中更為高尚的、純潔的和溫柔的品質混合在一起。海絲特從來沒有看到過比現在所見到的更陰森,更凶猛的臉色,在它持續的短短一瞬間,這真是一個可怕的變形。但是,他的性格已經被苦難折磨得非常孱弱,即令使出吃奶的氣力也無力作出短暫的掙紮。他癱軟地坐在地上,雙手掩住麵孔。"我也許早該知道了,"他喃喃地說,"我的確早知道了!我第一次見到他,以及後來每次見到他,我的心都會自然而然地畏縮起來,這難道不是已把秘密泄露給我了?我為什麼還不明白呢?噢,海絲特·白蘭,你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有多可怕!有多可恥!有多醜惡!--他是我以前的丈夫!"我無法饒恕你!""你應該饒恕我!"海絲特一邊叫著,一邊撲倒在他身邊的落葉上。"讓上帝懲罰吧!你應該饒恕我!"她懷著突發的、絕望的柔情,甩開雙臂摟住他,把他的頭緊壓在她自己胸懷裡,沒有顧及到他的麵頰正貼在那個紅字上。他很想抽出身來,但是掙紮未成。海絲特不願鬆開他,害怕他會嚴厲地盯著她的臉看。全世界都對她蹙眉而視--漫漫七年,全世界都對這個孤寂的婦人蹙眉而視--可是她忍受了這一切,甚至從來沒有一次掉轉開她那堅定而憂傷的目光。上天也同樣對她蹙眉而視,但她挺了過來,沒有死。然而,這個蒼白的、衰弱的、有罪的和傷心的男人的皺眉,卻是海絲特所忍受不了的,會使她沒法活下去!"你還能饒恕我嗎?"她一遍又一遍地反複問道,"你不要蹙著眉頭看我好嗎?你肯饒恕我嗎?""我一定饒恕你,海絲特,"牧師終於答道,隨之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那是從憂傷的深淵中發出來的,而不是出於憤怒。"我現在寬宏大度饒恕你!願上帝饒恕我!海絲特,我們不是世界上最壞的罪人!世上還有一個人,他的罪孽比我這個褻瀆神聖的教士還要深重!那個老人的複仇比之我們的罪孽更險惡。他殘酷無情地蹂躪了一顆神聖不可侵犯的人心。你和我,海絲特,從來沒有乾過這樣的事!""沒有,沒有!"她低聲說道,"我們乾的事具有自身的神聖之處。我們是這樣感覺的!我們彼此也這樣說過!難道你忘了嗎?""噓,海絲特!"阿瑟·丁梅斯代爾說道,從地上站起身來。"沒有,我沒忘!"他倆重新坐下,肩並著肩,手握著手,坐在那根倒下的、長滿青苔的樹乾上。生活從未帶給他們比眼前更陰鬱的時刻。這是他們生活道路長期以來指向的地方,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愈來愈幽黑。然而這裡仍然包含著一種魅力,叫他們留連忘返,要求再多待一會,再多待一會,最後還要求再多待一會。周圍的森林朦朧一片,一陣風吹過,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響。樹枝在他們頭上沉重地晃動;一棵莊重的老樹對另一棵樹在哀傷地呻吟,仿佛在傾訴坐在樹下那一對人兒的悲哀的故事,或者在不得不預告那行將來臨的邪惡。他們還九*九*藏*書*網是不願離去,返回居民區的那條森林小道看上去是多麼的淒涼可怕,因為回到那裡去,海絲特·白蘭必得再度負起她那恥辱的重荷,而牧師則要再次戴上他那好名聲的空虛的假麵具!所以,他們要求再多呆一會兒。金色的陽光從來沒有像在這黑樹林的幽暗中如此珍貴。在這裡,隻有他一雙眼睛看到她的紅字,所以紅字就不會燒進這個墮落女人的胸膛中去了!在這裡,對上帝和人類都虛偽的阿瑟·丁梅斯代爾可能有一瞬間是真誠的!他腦子突然閃出一個念頭;他為之一驚。"海絲特,"他喊道,"這兒又是一種新的恐怖!羅傑·齊靈渥斯既然知道你要揭穿他真實麵貌的意圖,他還會繼續保守我們的秘密嗎?他今後會采取什麼辦法來複仇呢?""他生性奇特,行動詭秘,"海絲特沉思著回答道,"而且這一秉性由於他實施秘密的複仇計劃而益發根深蒂固了。我認為他大概不會泄露出這個秘密。他肯定會尋找另外的手段來滿足他見不得人的卑劣感情。""可是我呢!--跟這樣一個死敵在一起共呼吸,我怎麼能活得長久呢?"阿瑟·丁梅斯代爾驚呼起來,內心一陣抽縮,神經質地用手去捂住心口--他的這種姿勢已經變得不由自主了,"為我想一想吧,海絲特!你是堅強的,替我想個辦法吧!""你不能再跟這個人住在一起了,"海絲特慢慢地然而堅定地說道,"你的心不應再受那雙邪惡眼睛的監視!""這比死亡還要糟糕得多!"牧師答道,"但是怎麼避開呢?還有彆的選擇嗎?你剛才告訴我他是什麼人時,我就倒在這些枯葉上,可是我還要再倒在那上麵嗎?我必須在那裡沉淪下去,立即死去嗎?""天哪!你已經給糟蹋成什麼樣子了!"海絲特說著,淚水湧進了她的眼睛。"你就因為自慚軟弱而要去死嗎?沒有彆的原因嗎?""上帝對我作了判決,"這位受到良心譴責的牧師說道,"神的威力太強大了,我無力掙紮。""上天有靈,會發慈悲的,"海絲特接著說,"隻要你有力量來接受就成。""你給我力量吧!"他回答道。"告訴我該怎麼辦。""世界就這麼狹小嗎?"海絲特·白蘭叫道,她的一雙深邃的眼睛緊盯著牧師的眼睛,本能地發出一種磁力,吸引與凝聚起那個已經渙散與消沉得幾乎無法支撐的心靈。"難道全宇宙就隻有這個城鎮這麼個大小範圍嗎?沒有多久以前,那裡還不是一片鋪滿落葉的荒野,和我們現在周圍一樣荒涼。那條森林小道是通向什麼地方去的呢?你說,往後走回到居民區去!是的,但是也可以往前走啊!你越往前走,越走進森林深處,每走一步,就越不會被人們看清了;從那裡再往前走幾英裡路,遍地枯黃的落葉上就找不見白人的足跡了。到了那裡,你便自由了!隻消走短短的一段路程,就可以使你離開那個煎熬著你的世界,來到一個讓你可以享受幸福的地方!在這無邊無際的大森林裡,難道沒有一個隱蔽之處,遮藏起你的心,避開羅傑·齊靈渥斯的目光?""是有的,海絲特;不過隻是在這些落葉的下麵!"牧師苦笑著回答說。"再說,還有寬廣的海上通道呢!"海絲特繼續說,"海路把你帶到了這兒,要是你願意,它還可以把你送回去。在我們的故鄉故土,無論是在偏僻的農村,還是在大城市倫敦--當然,還可以在德國,在法國,在令人愉快的意大利--他就會無能為力,不知你的去向。到那時,你跟這些鐵石心腸的人們,還有他們的看法,又有什麼關係呢?他們已經把你善良的一麵束縛得太久了!""那可不行!"牧師回答道,他聽她說話,仿佛要他去實現一個夢想。"我沒有力量出走。像我這樣一個不幸的罪人,我已經沒有彆的想法,隻求在上帝給我安排的地方,苟延殘喘,了此一生。雖然我已失去了我自己的靈魂,我仍然可以儘我所能為彆人的靈魂做些事!雖然我是個不忠於職守的衛兵,淒苦的守衛終了時,所能得到的報賞隻是死亡和恥辱,但我仍不敢擅離崗位。""你已經給這長達七年的不幸的重荷壓垮了,"海絲特答道,她下定決心要用自己的力量使他振奮起來。"你應該把這一切統統留在你的身後!當你沿著林中小道走去時,你不應該讓它拖累你的腳步;如果你願意橫渡海洋,你也不應該把它裝到船上去。把災難和毀滅都留在這裡,留在它們發生的地方!不要再管它們!一切重新開始!這一次考驗失敗,就一切都不可能了嗎?不是這樣的!未來仍然充滿考驗和成功,有幸福可享受!有好事要做!把你現在的這種虛假的生活改變成真實的生活吧!去作印第安人的牧師和使徒吧!--如果你的精神召喚你去從事這樣一種使命的話。或者,更符合你的本性,在文明世界中,在最聰明、最有名望的人們中間,去做一名學者和哲人吧!布道吧!寫作吧!行動吧!做任何事情,就是不要躺下死去!放棄阿瑟·丁梅斯代爾這個名字,給你自己另外換一個名字,換一個高尚的名字,一個你使喚著它,不感到恐懼,不感到恥辱的名字。你為什麼還要和從前一樣呆在那些吞噬著你生命的痛苦之中呢?痛苦已使你軟弱無力,喪失了意誌和行動的力量!痛苦還將使你失去悔改的力量。起來,走吧!""噢,海絲特!"阿瑟·丁梅斯代爾叫道,她的熱情點燃了他眼睛裡的一道火光,但閃爍了一下又熄滅了,"你在鼓勵一個兩腿發抖的人去賽跑!我身上已經沒有留下一點力量和勇氣,走進那個廣大、陌生和艱難的世界裡去獨自一人闖蕩了,獨自一人哪!"這是一個破碎的心靈在沮喪中最後的表白。他沒有力氣去抓住那個似乎唾手可得的幸運。他重複著那一句話。"獨自一人,海絲特!""不會叫你獨自一人去的!"她深沉地低聲回答道。這樣,一切都講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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