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言見識過的怪人不少，連薑大川那種生吞虛丹的家夥都遇到過，他本以為自己的閱曆已經夠深。如今看到吃皮不吃餡兒的少女，徐言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大千世界什麼怪癖都存在。費材在對麵吃得唏哩呼嚕，徐言並不餓，元嬰之境，已經可以不食人間煙火。不緊不慢的吃著燒麥，徐言好奇地看了眼旁桌的女孩。發覺有目光望來，女孩抬頭看去，與對方的目光相對。徐言善意的微笑著點點頭，就當打過招呼，隨意的掃了眼對方平平的胸口，那女孩則還以靦腆的淺笑，發現對方的目光在自己心口處掠過，立刻低下頭去，仍舊剝著肉餡，吃著麵皮兒。女孩的一雙丹鳳眼不大，卻顯得靈動，遠山般的黛眉勾勒出清秀的容顏，算不得絕美，但是十分耐看。徐言可不是浪蕩子，他是最近看過的書籍太多，其上介紹的奇人異事繁雜，連殺掉自己丈夫的女兒國都存在，徐言認為這處真武界應該也存在著喜歡男扮女裝的家夥，所以才多看了一眼。不知女孩是誤以為對方浪蕩，還是有些自卑，低著頭不在抬起，小口小口的吃著她的麵皮兒，文靜得讓人心生憐惜。“小霜！”鋪子外麵傳來一聲驚喜的女子呼喊，喊聲基本是吼出來的，隨後一陣風一樣衝來一道身影。徐言都不用看，聽聲音就知道是大師姐王昭。來到鋪子，王昭坐到女孩對麵，歡喜道：“什麼時候來的，怎麼沒去找我，又跑來吃燒麥皮兒呀。”名為小霜的女孩居然與王昭相識，徐言並不覺得奇怪，因為他隱隱察覺到吃麵皮兒的女孩有著築基程度的靈氣波動。“大師姐！”費材看到王昭，立刻笑嗬嗬的端著他的燒麥挪到了旁邊的桌子。“原來這位姑娘是大師姐的朋友，我這還有很多燒麥，都送你吧。”費材的好意明顯用錯了地方，王昭一把揪住費材的胖耳朵，吼道：“小霜能要你的燒麥？你當人家軒轅島沒錢麼！”一句軒轅島，聽得徐言微微一驚。古百島之一的軒轅島，乃是古修軒轅家的地盤，沒想到今天能看到軒轅家的傳人。然而轉念間徐言又狐疑了起來，如果那小霜真是古修後裔，不應該穿著丫鬟的衣著才對。莫非是軒轅家的下人丫鬟？哐當一聲，大師姐將相鄰的兩張木桌並到一處，自己搶過費材的一籠燒麥，一邊吃一邊說道：“小霜，又是你們家三小姐派你來的吧，真搞不懂你們家小姐怎麼總是讓你來海淵冒險，這都第三年了吧。”名為小霜的女孩，的確是軒轅家的丫鬟，還是軒轅家三小姐的丫鬟，隨著王昭的大嗓門，徐言得知了這個小霜的來曆。身為軒轅家的下人，小霜有著築基程度的實力，而每年的海淵曆練，她必定出現，因為她的主子需要一種棲息在海淵的小魚。五鰭鯧，臨淵島海淵中特有的小魚，與巨靈水母共存，身體不大，牙齒可不小，食肉，是一種凶殘的妖獸，築基修士遇到會十分棘手，可煉製成丹藥。小霜每年參與海淵曆練，都是為了這種五鰭鯧而來，年年如此。“這次你來得早了，距離曆練開始還有兩個多月呢，住在我那好了。”王昭自作主張的留下了小霜，女孩輕輕點頭答應了下來。王昭與小霜在三年前的坊市裡相識，談不上摯交好友，但也算得上不錯的朋友，人家兩位故友相遇，徐言覺得還是不要打擾為好。見費材吃飽，徐言準備去彆的地方尋找賊鳥，因為他知道賊鳥並不存在，這場鬨劇完全是島主一手策劃，不過費材不肯走，非要在大師姐麵前顯露幾分抓賊的本事。“大師姐，我可不是吹，臨淵城裡的小賊我抓得多了，不信你瞧著，今天我費材一定找到那隻賊鳥！”費材搖頭晃腦的在兩個女孩麵前吹著牛皮，這是年輕人通病，與修為關聯不大。徐言無奈，隻好隨著幾人在城中亂轉，費材顯得精神奕奕，王昭卻有些心不在焉。察覺到王昭的神色，徐言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推斷，看來島主派出了所有門人，要找的絕非賊鳥與符筆，而是一些能引來無數海獸的東西。找過了最大的酒樓，尋過了人滿為患的茶館，穿過了熱鬨的集市，費材的胖臉上開始不自然了起來。彆說賊鳥，逛了大半天，他連隻鳥兒都沒看到。不遠處就是道觀，費材靈機一動，指著道觀說道：“大師姐，線索一定在道觀裡，我們走！”氣勢洶洶的費材一馬當先，來到道觀之後不去尋找賊鳥的蹤跡，而是留了點香火錢，要來三隻高香，對著道主雕像念念有詞。細聽之下，這位原來是在求道主老人家大顯神威，讓那賊鳥自行現身。費材算是黔驢技窮，連祈福許願的手段都用了出來。他找不到賊鳥，更找不到那隻丟失的符筆，又不想在大師姐麵前丟人，隻好裝模作樣的求求道主。再次看到雕像，徐言的眉峰微鎖。東天道主的地位，不僅在凡人的眼中極高，連費材與王昭這種築基修士一樣無比恭敬，甚至將其當做了神靈一般，可見道主其人，堪稱往聖。想起老道士最後教導自己的那句人心如鬼，徐言的心神陷入了回憶當中。修煉了百多年，這句人心如鬼的含義，徐言曾經覺得自己已經理解，後來發覺自己好像並無善念的時候，又變得迷茫，直到如今，他已經無法看透那句人心如鬼的真正含義。人心如鬼，並非單純的講述著人心善變，善惡不均，徐言越發覺得那句人心如鬼，其實隻說給他一個人聽。心裡的魔鬼，是黑龍魂的化身，自從龍魂消散化作生機，被鎖死在心底的魔鬼也隨之消弭，然而在道主的雕像前，一種古怪的感覺浮上心頭。仿佛他徐言的心底，仍舊存在著可怕的魔鬼，可怕到連他自己都駕馭不住……隨之一陣怪異的咚咚聲，沉思的徐言被豁然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