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10年沒有回家了,但可魯似乎還記得在仁井家度過的8個月的點點滴滴。一進大門,它便跑過去看自己很久以前睡覺的地方,然後像在地上蹭鼻子似的嗅過地板後,就趴了下來,望著仁井夫婦。這時,夫妻倆的心底都同時生發了一種很不可思議的感覺——這10年的空白宛若一場夢,從可魯出生43天起到今天的此刻,仿佛他們一直都曾和可魯在一起似的。可魯好像要找回過去的記憶似的,跑到仁井夫婦家的每個房間,用鼻子在地板或者榻榻米上嗅一嗅味道,然後安靜地趴下來。仁井太太眯著眼睛,注視著可魯的一舉一動。大致把房間每個角落都嗅過一遍後,可魯坐在了仁井太太麵前,像它小時候那樣抬起頭,露出一副好像在說"好值得懷念啊"似的表情,並舉起右前腳,碰著仁井太太的身體。但是10年畢竟是一段不算短的歲月。一看就知道,可魯的身體狀況已經跟以前無法相比了,他們能在一起共度的時間將所剩不多——仁井夫婦在心裡一直有著這樣的預感。"就算是時間將所剩不多,但不管多短,也要讓它愉快地度過。"夫婦倆這麼想。當時,仁井家還養著一隻5歲的黃金獵犬——範德西(昵稱"範德"),它似乎也很歡迎可魯的到來。它們在一起玩得很愉快,從來沒吵過架。範德西仿佛真的把比自己年長的可魯當成自己的兄長一般,不但尊崇可魯,對它經常忍讓,甚至就連吃飯的時候也要讓可魯先吃。原本可魯安穩的老年生活才剛剛開始,卻不料當它回到仁井夫婦家僅一個月,身體就已經衰弱到根本無法再從事示範犬的表演工作了。它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最後連跳上訓練中心的專車的力氣都沒有了。大家都很清楚,可魯已經無法再繼續工作下去了。最後,仁井先生向可魯所屬的導盲犬協會提交了讓可魯完全退役的申請。那一天剛好是可魯11歲的生日。醫生說,可魯的肝臟、腎臟和心臟的所有的機能都在衰竭。可魯逐漸衰弱的器官,幾乎已經達到了某種極限。"難道都撐不到這個夏天了嗎?"仁井夫婦喃喃自語著,而此時可魯的健康狀況仍在不斷地惡化中。京都的夏天非常悶熱,為了給已經完全沒了食欲的可魯多少增加點兒體力,仁井夫婦特彆在可魯的飲食的調理上下了一番功夫。另外,為了讓可魯打起精神來,他們還帶著可魯去見了它過去的老朋友,以及它小時候一起玩耍過的附近的狗夥伴。"小可,你以前可都是這樣的喲!"仁井夫婦和10年前一樣,整天和可魯說著話,不斷地對它自言自語著。仁井夫婦在心裡多麼期盼著可魯有一天能夠恢複健康啊!也許是上天聽到了仁井夫婦的祈禱,到了秋天,可魯的健康狀況開始明顯好轉起來,甚至能和範德西一起在院子裡玩耍了。如果拿出以前的玩具,它還會和範德西爭搶、嬉戲了。或者帶它出去散步時,它還會憑借著自己的記憶,循著以前所走過的路走著,顯得很開心了。可魯並沒有忘記11年前它所心愛的那條散步路線,雖然它不再是一隻導盲犬。仁井夫婦沿著可魯喜歡走的路、想去的地方,任由它牽引著向前走去。對仁井夫婦及兩條狗而言,這是一段他們四個都夢寐以求的安逸時光。1998年1月,仁井夫婦和可魯、範德西來回花了兩個小時,走到大原野神社去參拜。回到家以後,家中的矮桌上擺著異乎尋常的豐盛的餐宴。可魯露出一副"這到底是什麼東西"似的神情望著桌上的東西。仁井夫婦一邊說著"新年快樂",一邊夾些可魯它們可以吃的東西給它們。在溫暖的屋子裡,夫婦倆和兩隻狗就這樣一起愉快地迎來了新的一年。可魯開始出現異樣,是在這一年的4月。它出門散步的次數越來越少,食欲也開始明顯變差了。原本以為它隻是有些疲勞,但為了慎重起見,還是安排它去了醫院做了檢查。從醫生口中得知了一個很不幸的事實:"可魯有非常嚴重的貧血症。"而且,"很有可能是的了白血病。""白血病"聽到這個晴天霹靂一般的消息時,仁井先生隻說了一句:"沒辦法治了嗎?"便難過地陷入了沉默。一旁的仁井太太則悲傷地隻吐出一個字:"哦"雖然還需要做進一步更細致的檢查,但可魯已經實在沒有力氣了。一個月前,仁井先生剛好退休了,當時他還在想:從此以後每天都可以陪在可魯身邊了可魯的身體明顯地越來越弱了。到了6月27日,它終於病倒了,那是它剛過完12歲生日的兩天之後。它的身體開始變得僵硬,隻有脖子以上的部分才能自由活動了,就連點滴也沒有辦法打了。仁井夫婦倆讓可魯睡在棉被上,然後每晚就在它的旁邊鋪上被褥陪著它一起睡覺。這時的可魯已經骨瘦如柴了,為了怕它長褥瘡,夫婦倆每隔兩小時就要幫它翻一次身。即使是在深夜,他們依然會細心地看護著可魯。範德西也睡在可魯的旁邊,它擠在可魯和仁井夫婦知間的一點點縫隙處,緊貼著可魯睡。可能因為有了這些溫暖,才讓可魯能夠安穩地進入夢鄉。範德西似乎知道可魯排泄困難,於是就像母狗對待剛出生的小狗那樣,不斷地舔著可魯的腹部。一個多星期一直沒有排便的可魯,到了每一天的半夜終於順利地排泄了,這個消息也是範德西"告知"仁川夫婦的。1998年7月20日。這一天,可魯的呼吸從一大早就開始變得急促起來。也許是肺部受到壓迫而感到呼吸困難,它頻頻示意想要翻身。本來一個小時翻一次身的,後來縮短為半個小時就要翻一次身了,到最後它連發出示意的力氣都沒有了。仁井先生不停地撫摸著可魯的頭,仁井太太一下又一下地摩娑著可魯的背部,範德西則在一旁坐立不安地踱著步,時而看一眼可魯的臉。"小可,謝謝你,你不需要再那麼努力了。"仁井太太用非常平靜的口吻對可魯說。"可以了,你就慢慢休息吧。"可魯看了看仁井太太,然後又看了看仁井先生。"到了天國以後,要清楚地報出自己的名字‘仁井可魯'噢!"仁井先生剛說完這句話,可魯的瞳孔突然開始放大,然後腿一伸,便停止了呼吸。下午4點16分,仁井太太輕輕地合上了可魯的雙眼。享年12歲零25天。可魯露出像它小時候的那副"你在乾什麼"的安穩表情,望著仁井夫婦的臉,靜靜地離開了這個世界。當天晚上,可魯被安置在客廳的正中央,"四人"度過了最後一個夜晚。第二天,可魯就和靈柩裡鋪陳的花瓣一起化成了灰燼。在5個兄弟姐妹中,可魯身上的十字形花紋就好像告訴世人,它要成為一隻導盲犬似的。它在水戶家度過了幸福的幼兒時代;在仁井家儘情地顯露了它頑皮的"小男孩"天性;與多和田先生相遇,開始走上導盲犬之路;然後是時間雖然短暫、但亦步亦趨地守護著渡邊先生的日子。是可魯,讓原本討厭狗的渡邊先生都說出了這樣一句話:"它讓我想起了人類原本走路的方式。"再之後,可魯完成了示範犬的使命,在仁井家,和範德西一同度過了最後的安穩歲月"小可,再見。""再見了,可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