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千古一帝(1 / 1)

鏡·龍戰 滄月 8262 字 2個月前

“你聽!你聽!那是什麼聲音?”那笙嚇得一哆嗦,拉住了西京的袖子,拚命扯。魔渡眾生!——其實他們一行四人,全清晰地聽到了這個聲音。是破壞神?還是……這個陵墓的主人、星尊大帝?他們一行人沒有盜寶者的技術和經驗,不能依靠盜洞縮短距離,直接下到陵墓地底。因此在神廟看到九嶷王逃脫後,他們一路追隨而來,是硬生生辟開了星尊帝陵墓的大門,一路從正門直闖進來的。這樣硬碰硬的闖入,自然遇到了無數機關和埋伏,頗費了一些周折。因此,在那一行盜寶者都快到達陵墓最深處的時候,他們還剛剛來到享殿。享殿裡狼藉的血肉,巨大的蛇骨,讓他們驚覺有人剛剛在之前到達過。看到前方出現了三條支路,蘇摩和西京卻並不急。蘇摩用一個術法封住了那些四處蠕動的赤蛇,讓離珠不再尖叫,便開始查看四周的情況,想知道那一行不速之客究竟是何方神聖。在踏入享殿,一抬眼看到正中四個大字時,蘇摩的臉色忽然有了微妙的變化。“山河永寂”。長久地凝望著星尊帝寫下的那四個字,海皇低下頭來,發出了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們聽到了陵墓深處傳來的深沉語聲在那一瞬間,蘇摩臉色一變,右手閃電般地翻出,死死摁住了袖中蛟龍探出的腦袋。“龍,少安毋躁。”傀儡師望向深不見底的墓穴,眼神凝聚起了冷光,“這真的是‘那個人’的聲音?你確定?怎麼可能……他的魂魄還在這個世上?”袖中的蛟龍鱗片劇張,眼裡射出炯炯的光,張牙舞爪,完全沒有了一貫的溫和氣度。那個聲音一入耳,便回想起了七千年前的國仇家恨,無限的怒火從地底熊熊燃起,將龍神慢吞吞的好脾氣瞬間蒸發。然而,失去了如意珠的龍神力量大不如前,空桑人的地宮裡又充斥著神秘的封印力量。被海皇按捺著,蛟龍不得不強自克製著積壓了千年的怒意。然而,龍神這般的怒意,顯然印證了一件事——古墓深處的那個聲音,來自於星尊帝!西京臉色也變了,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光劍,把那笙拉到身側。隻有跟著進來的美人離珠不明所以,站在享殿中間看著那具巨大的骨架發呆,聽得陵墓深處忽然傳出的那個陰沉聲音,嚇得臉色蒼白,不自禁地就想拔腿回奔——然而,一想起九嶷王世子的承諾,她又站定了。那個已經白發蒼蒼青駿世子說,隻要她引著這些人去殺了九嶷王,就還給她自由。自由!一想起這兩個字,她發軟的腿就堅定了一些。“我這裡有一張圖……”離珠從懷裡拉出一卷帛,喃喃,“是…是青駿世子交給我的。你們拿去看看……就能找到九嶷王的蹤跡了……”因為自知罪孽過多,九嶷王在位的近百年來疑心都很重,誰都不信任。空桑亡國後,他就開始修築通往山腹的秘道,以便有一天可以做為最後救命用的藏身之處。那條秘道一共修築了十多年,入口在九嶷神廟內,由神官們守護著,儘端卻在誰也不知道的地方。——也不知道他的養子,那個七十多歲的老世子青駿費了多少力氣,才得來了這張地圖。隻為出賣他的父親,借刀殺人,奪來王座。蘇摩隻是看得一眼,嘴角就浮出一絲詫異。“那個家夥逃到哪裡去了?”西京忍不住問。蘇摩望向陵墓最深處,眼神空茫卻又深思,緩緩回答:“寢陵。”星尊帝的寢陵?西京和那笙都變了臉色——星尊帝的寢陵,是七千年前用了當時空桑王族裡最強的術法,布置了各式各樣的結界和陣法形成。每一重門口,都有上古魔獸守護。是以幾千年來一直安然無恙,就算是西荒最強的盜寶者,也無法突破這樣的屏障。如今,九嶷王居然設法逃到那裡去避難,再把他找出來隻怕是困難重重了。“走吧。”蘇摩卻是望著看不到底的黑暗隧道,淡淡,“裡麵,已經有高手在了——我們可彆落了後頭。”“啊?”那個少女懼怕半空中的魔物幻影,一直躲在莫離背後,此刻聽得召喚探出頭來。莫離拍了拍她肩膀,示意她不必懼怕,然後就一手護著她穿過了那個魔物的幻影,來到石壁前聽候音格爾的吩咐。“拿你的燈,照一下這個地方好麼?”音格爾指著石壁上的某一處,溫言。閃閃瑟縮地探出頭來,音格爾對著她鼓勵地笑笑,她便咬著嘴角蹭過來,舉起了那盞七星燈,用手護著,讓上麵盈盈的光投射到這片光潔的岩壁上。七星燈的光也沒有什麼特彆,淡淡地投射出去,照亮了室內。燈上,七個小人兒急速地舞蹈著,做出各種奇異的姿態。然而音格爾卻是全神貫注地看著那七朵飄搖的火焰,一瞬不瞬。“那裡。”在閃閃驚疑不已的時候,他嘴裡忽然吐出了一句話,隨即手指一抬。所有人的視線跟著他的手指點出——目光落處,卻是三丈高的石壁某處。然而那裡什麼都沒有。九嶷山特有的青岩在這裡沉積出奇異的紋理,橫截麵上那一道道如蕩漾碧波,在燈光下折射出微弱的晶體光芒。但即便是麵對著一麵空牆,一行盜寶者還是如臨大敵,紛紛退開圍成了扇形。因為他們相信,少主的每一個判斷都不會有錯。他說進入寢陵的門在這裡,那必然便是在這裡等同伴都退開做好了準備,莫離輕輕一揚手,飛出一枚暗器準確地敲擊了一下那個點,聽著發出的聲音,蹙眉遲疑:“少主,聽這聲音……”“就在這後麵。”音格爾卻截口攔住他的話,手中長索忽然飛出去,如靈蛇探首,輕輕點了點三丈高的上方石壁,“你們看,隻有這一個點,是燈光照不到的。”所有人悚然一驚。是的,那是目力罕見的一個小小的點,純粹的黑色,隱沒在青色的岩壁紋理中。在整麵牆壁都籠罩在七星燈的光芒下的時候,隻有這一點是黑色的!仿佛那是一個湮滅之點,能將所有光線都吸入。——所有盜寶者都知道,在空桑王陵裡,隻有一個地方才有這種現象。那就是,安放空桑皇帝靈柩的寢陵密室,那個無法被光線照亮,號稱“純黑之地”的最終玄室!“從這裡挖下去。”長索輕輕點了點石壁,石壁果然喀喇一聲,裂開一條細微的縫,音格爾的眼睛裡也有壓抑不住的激動光芒,“莫離,你帶領大家開始乾活——小心生死鎖,你也知道那個鎖一旦受到外力,便會立刻自行內部毀壞並引發機關。”“執燈者,你先讓開。”頓了頓,他招招手,讓閃閃過到他身邊去,望著莫離和九叔:“大家都是幾進幾出地宮的人了,應該知道小心吧?都快到寢陵了,加把勁!”“是,少主!”所有人發出轟然的應合,摩拳擦掌地開始工作。閃閃伸長脖子看,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這麵石壁後沉睡的千年王者是如何模樣,然而音格爾微笑著搖了搖頭,拉著她來到偏遠的角落坐下:“執燈者,不要急,最後一道門是最難解開的,傳說裡最快打開的也用了一天一夜。”“一天一夜?”閃閃吃驚地睜大了眼睛,“要那麼久啊?”“嗯。我得去那邊看著。你先休息,”音格爾從行囊裡拿出食物和水,放到她身邊的地上,又將一卷薄氈子打開,鋪在玄室的角落裡,對她點點頭,竟是分外關切,“等寢陵的門打開後,就要真正勞煩你了——此刻好好養精神罷。”“啊,終於用的著我了?”閃閃卻是高興起來,望著音格爾,“你們要我做什麼呢?”這一路來她隻是跟在後頭,處處受庇護,竟是成了一個累贅。心裡暗自不安,此刻終於聽說快有了出力的機會,如何不喜?然而音格爾隻是沉默地望了她一眼,眼神裡分明有驚訝和不解的神情,有浮現一絲悲憫,喃喃:“原來,你還並不知情。”閃閃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絞著自己的手指:“嗯……爹死得突然,還沒來得及教給我。我、我雖然能操控這盞燈,卻還不是一個合格的執燈者……”“不知道也好。”音格爾沉默片刻,卻隻是短短說了一句。便轉過身去,再不與她說話。他站在那巨大的邪靈幻象下,仰頭望著石壁上迅速搭起的腳手架和定位的金釘銀線,剩下的六個人已經開始熟練地工作了——那,都是盜寶者們世代積累下來的常識,做起來無不迅速乾脆。他靜靜地等待著機關發動,石門開啟的瞬間。他也預料到了這個千古一帝的最後一道防禦會有多堅固,對入侵者的反擊會有多狠毒——所以,他的眼睛時刻不離那個純黑的點,手指在袖中握緊了短刀和長索。清格勒……清格勒。哥哥。十多年了,你還被困在那裡麼?你有沒有想過我會來到這裡帶你走呢?他將手按在那麵沉默了千古的岩石上,低下頭去,肩膀忽然微微發抖。閃閃剛剛吃完了一張薄餅,喝了一口水,卻望見了他此刻的表情,不由有些微的愕然。這個臉色蒼白的少年一路上都是那樣的英明威武,每一句話都成為一行人的行動準則,而且從未出過錯,宛如天神——然而,此刻,他的表情卻忽然像一個又激動又恐懼的孩子。閃閃好奇地躲在角落裡注視著他,那個盜寶者裡至高無上的主宰。她望望音格爾,又低頭往往手裡靜靜燃燒的燈,忽然想起了在第二玄室內看到的那個鮫人少年和撲簌的巨大翅膀,不由機伶伶打了個冷顫——這個密室沒有彆的出路,那個鮫人和邪靈,如今去了哪裡?“少主,可以了!”在她神思恍惚的刹那,忽然聽到了莫離的聲音,驚喜萬分。一聲嗑啦啦的裂響傳來,仿佛真的有什麼巨門被打開了。閃閃愕然抬頭,忽然間眼前就裂開了一道銀河。那光是如此璀璨輝煌,仿佛地底閃出一道電光來!那一瞬間她隻覺眼睛都被刺瞎,下意識地低下頭去。然而,偏偏那光卻隻得一瞬,那一瞬劇烈的光亮讓她在光線消失後,已然眼前一片空茫,她隻聽到空氣中低沉一聲響,仿佛亡靈的歎息。古墓的最後一道門打開了。“大家小心!墓門開啟了!”九叔在大呼,然而聲音卻是有條不紊,連番指揮下去,“避開飛箭!蒙住口鼻!巴魯快上去撐住千斤閘!”然而,就在那一瞬,那隻浮在虛空裡的邪靈幻象轉瞬消解了。那一線裂縫裡吐出了許多尖利的呼嘯,隨即沉沉閉合,變成死寂的純黑。呼嘯聲中夾雜著盜寶者們短促的慘呼,顯然是有人躲避不及,中了機關。“小心!是連珠弩、飛蟄和毒瘴!”音格爾在刹那的寂靜中辨彆清楚了一切,脫口大呼,身形飛撲出去,飛索在空中劃出一個弧,將一部分飛弩與毒蟲擊落,然而毒瘴卻在墓門打開的瞬間、勢不可擋地擴散出來。幸而盜寶者早有準備,在進入墓室的時候每個人的舌下都含了解毒藥。然而即便是如此,在這一瞬間,還是有一半的盜寶者掛了彩,連莫離都未能幸免,左臂上被飛蟄咬了一口,迅速流出紫色的血來。他來不及多想,眉頭也不皺地將傷口附近的肉剜了下來。一刹那的黑暗後,第三玄室裡終於恢複了片刻前的光線。閃閃嚇得縮在角落,護著燭台,不敢看那邊的景象。當然,她也沒有發現,在那一線裂縫開啟之後,她手裡燭台光芒陡然大盛,然而詭異的是燭光全部向著石壁方向投射過去,另一半空間則絲毫照射不到。“快……快……”三丈高台上,有人發出了呻吟般的喘息。躲過方才那一輪襲擊的盜寶者們一驚,抬頭看去。隻見整麵巨大的岩壁開啟了三尺高的裂縫,而這座空前巨大的閘門下,一個魁梧的力士屈身蹲在縫隙裡,用雙手和肩背抗住了整麵落下的石壁!原來,在這個玄室裡,整麵岩壁都是最後一扇門!“巴魯,撐住!”音格爾低叱,立刻掠過去,“大家快把支架拿過來!”“是!”莫離抹了抹臂上的血,揮手帶領盜寶者跟上去,折疊著的青鋼架子被打開,一支支被放到裂縫中間,代替巴魯撐住了三尺的空隙,每一支都有一尺的直徑。“好了,巴魯。”九叔上去拍了拍力士的肩膀,嘉許,“你可以歇息了。”然而那個跪在裂縫裡托住千斤閘的魁梧漢子沒有動,在九叔一拍之下,“喀喇”一聲,似乎有什麼被折斷了。他整個人忽然如折斷一般向著閘門裡倒下。“巴魯!”九叔驚呼,伸手拉住了他,用力拖出來。所有盜寶者驚駭地退開一步——那個號稱西荒第一大力士全身癱軟如蛇,脊椎成了數截,臉上一片紫黑,七竅都流出血來,臉上插著四五支鋒利的短弩,其中一支從左頰射入耳後透出,赫然已經氣絕身亡。大家都沉默下去。很顯然,在方才最後一道門打開的刹那,巴魯奮不顧身地衝到了迅速重新閉合的千斤閘下,用身體托住了閘門——那也是此行他最重要的任務。然而門內重重的機關隨即啟動,勁弩,飛蟄,毒瘴,這些東西在墓門打開的瞬間蜂擁而出,巴魯為了不讓門重新閉合卻堅持一步不退,生生死在閘門下。“好了,大家準備,可以進去了。”最先回過神,打破沉默的是音格爾,他將巴魯的屍體從門下拖出放在一邊,舉起了手,“執燈者,請過來。”閃閃壓抑著心裡的驚駭和顫抖,從角落裡拿著燈站起。音格爾神色肅穆地彎腰行禮,輕聲:“這是星尊帝的寢陵,沒有任何凡世的光可以照亮的‘純黑之地’——請執燈者引導我們前行。”終於要用到她了麼……閃閃忐忑不安地走過去,望著那一線黑沉沉的三尺空隙。裡麵的黑暗是如此深邃,似乎可以吸儘所有光線。那個千古一帝,就在裡麵安眠麼?她機伶伶打了個寒顫。然而,麵對著音格爾和所有盜寶者的凝視,她還是硬著頭皮彎下了腰。旁邊的莫離握緊了手,全身肌肉蓄勢待發,音格爾的臉色蒼白而凝重,眼神隱隱激動。“哎呀,你們看,果然是在這裡!我們來得正好呢。”忽然間,一個清脆的笑聲打破了這一刻的凝重氣氛,腳步聲從第二玄室紛踏而九九藏書網來,所有盜寶者大驚失色,悚然回頭。是誰?居然還有人跟隨在他們之後進入了這座古墓、跟隨而來!這種現象以前也不是沒有過,八成是想跟著來揀現成便宜、坐地分贓的另一行盜寶者!——音格爾的臉色一變,眼裡放出狠厲的光,手按上了腰側的短刀和臂上的長索。沒有人可以在卡洛蒙世家頭上動土。然而,搖曳的光線下,外頭進來的卻是一個身材嬌小的少女。那個雲荒上所罕見的異族少女,黑發黑眼,手無寸鐵,蹦跳地沿著甬道飛奔進來,一邊望著開啟的寢陵大門,拍手歡呼,毫不介意麵前一群惡狼般的盜寶者滿臉殺氣盯著她。“丫頭找死!”一個盜寶者按捺不住,一柄飛刀便是激射向少女的心窩。“啊!”閃閃驚呼起來,認出了來人,“彆!這個姐姐是——”這個姐姐,分明是在村子裡救過她們姊妹的那個苗人少女啊!怎麼也會到了此處?然而刀已經投擲出去,又狠又準,立意要斃這個闖入者於刀下!“叮”,輕輕一聲響,白光閃現,那把飛刀在觸及衣衫之前忽然粉碎了。一隻手伸過來拉住了那個跑得高興的少女,將她拉到身側,低聲教訓:“那笙,給我小心些,這裡有群豺狼呢。”那個落拓的大漢指間旋繞著白光,緩緩說著,抬頭望向麵前的盜寶者。“我們無意與你們爭奪這裡的一切寶藏,王陵裡的一切我們都不感興趣。”在音格爾一行開口之前,他沉聲說出了一句關鍵的話,阻攔了對方薄發的敵意,“我們隻是來尋找一個人和他手裡的東西。”“西京大叔!那笙姐姐!”不等音格爾表態,閃閃卻叫了起來。“西京?”音格爾悚然一驚,側過頭來,“空桑的劍聖西京?”“不敢當。”落拓大漢一笑,將東看西看的那笙拉回身邊,眼神鎮定,“這位看來是卡洛蒙世家的音格爾少主了?黃泉三尺之下的無冕之王啊,幸會幸會。”“幸會。”音格爾低聲回了一句,心下卻閃電般地轉過了幾個念頭。來的,居然是空桑的劍聖……如果貿然動手,隻怕自己這邊也未必有十足的把握吧?對方來意不明,雖然說明了不爭地底寶物,但又怎能就如此憑了一句話相信?如果是聯合這裡的所有人發動襲擊,對方身邊又有一個顯然不會武功的少女,取勝,說不定也可以……心裡轉瞬想了千百個念頭,音格爾臉色蒼白,暗自握緊了手中的長索。另一隻手放到背後,做出了一個“合圍”的姿式莫離一眼望見,暗自點頭,一行盜寶者默不作聲地散開,裝作若無其事。“貿然打擾,少主莫怪。”西京卻仿佛不知道對方殺機已起,隻是朗朗而笑,“我們是追著一個人下到這裡的,隻求拿到這個人手裡的東西,不會取這裡的任何寶物。”“哦?是麼?”音格爾微笑,“不知要劍聖出手的那個人,又是誰?”“九嶷王。”西京沒有隱藏,一口說出,“他跑入了王陵躲藏,不知少主可有看見?”“九嶷王?!”盜寶者齊齊一驚,相顧失色。音格爾也是臉色變了變,緩緩道:“難怪九嶷王會躲到這個地方來……”西京喜道:“那麼說來,少主是看到過了?”“不錯。”音格爾點頭,手已然緩緩鬆開了刀,殺氣稍緩,“隻不過,在我們遇到他的時候,他已然被人殺了。”“什麼?!”西京和那笙齊齊脫口驚呼,“被誰?”音格爾正要回答,忽然臉色一變,眼神雪亮的望著他們背後的甬道,脫口低呼:“是他!”他手指一動,短刀已然出鞘!所有人瞬間回頭,望向背後。果然,無聲無息地,有一個人從黑暗的甬道裡走過來,手裡拖著一件物體,一頭藍發漸漸顯露,藍發下是深碧色的眼睛,麵容俊美如妖。“什麼,你們說是他?!”西京和那笙一驚,回頭看著後麵趕上來的同伴。“你們說蘇摩殺了九嶷王?”那笙忍不住笑起來,“怎麼會!他一路和我們一起……”然而,話音未落,蘇摩卻抬起手,扔過了一樣東西。啪嗒。那個東西沉重地落到地上,毫無生氣地癱做一堆,王冠骨碌碌地滾動。“九嶷王!”西京低呼起來,“真的死了?”“死了。你追著那笙跑過去後,我在甬道角落發現了屍體。”蘇摩的聲音冰冷,隱藏著可怕的怒意,“有誰搶在我們前頭,把他給殺了!放置右足的石匣也不見了!”“是他!就是他!”看到了那個黑暗裡走來的人,閃閃卻驚呼起來,“他在說謊!就是他折斷了九嶷王的脖子,拿走了石匣子……他叫蘇摩!”雖然放在隻是乍然一見,但是陰影裡那個鮫人的驚人之美卻是讓所有人難忘的。閃閃死死盯著那個過來的鮫人,驚呼著往音格爾身後躲藏。然而,在她的指認之後,那一行人忽然間都沉默下去了。“是阿諾……”蘇摩低下頭去,手指緩緩握緊,十個斷裂了引線的指環奕奕生輝,他的表情瞬間變得極其可怕,“是阿諾!它搶在我之前殺掉了九嶷王!”然而,她的指認出口,那一行人忽然間都沉默下去了。西京看向蘇摩,臉色凝重,連一向大大咧咧的那笙都明白過來,沉默下去。“是阿諾……”蘇摩低下頭去,手指緩緩握緊,十個斷裂了引線的指環奕奕生輝,他的表情瞬間變得極其可怕,“是阿諾!它搶在我之前殺掉了九嶷王!”明知百年以來、他日夜以殺掉那個人為念,它才故意搶先一步!蘇摩霍然抬頭,滿眼殺氣:“那個家夥分明是在挑釁!”“嘻……”忽然間,一個聲音輕輕笑了,極輕極冷,帶著說不出的譏誚,清晰地環繞在空曠的巨大玄室裡,“哥哥,你生氣了?”音格爾一驚,抬頭——這個聲音,分明不是在場所有人發出的!他側頭,望向那三尺寬的裂隙。“哥哥。”黑暗裡,那個聲音細細地笑了,從寢陵深處傳來,仿佛詛咒似地不祥,“雖然你在母胎裡吞噬了我,但是,你這一生將永遠、永遠得不到任何你真正想要的……”蘇摩的手卻在刹那間抬起,手指上一道銀光直穿入了那一道黑色的裂縫,向著聲音來處狠狠紮下。唰的一聲,引線的末端卻仿佛被一隻手接住了。“你要的王之右足,就在我手裡,”那個聲音在黑暗中輕笑,“有本事來拿啊……”蘇摩手指一收,拉緊那條引線,整個人瞬間就沿著那條線飛掠了過去!他的身形鬼魅一般滑入那條縫隙,速度之快、讓盜寶者都來不及阻攔。“蘇摩,小心!”西京在後麵驚呼了一聲,頓足跟上——那個傀儡分明在故意激怒蘇摩,寢陵的黑暗裡安危莫測,他如何不心急?盜寶者們反應過來,紛紛拔刀攔在前方,不讓這些外人搶先進入寢陵。“借過,借過!”西京來不及多說,手指間騰起白光,光劍錚然出鞘,劍氣在瞬間吞吐達數丈,直刺向那個黑暗的門後。“讓他進去!”音格爾忽然沉聲喝了一句,“大家退開!”盜寶者悚然收手,紛紛退開,看著西京一俯身從裂縫裡鑽入門後。“少主……”九叔吃驚地望著音格爾,不明白他為什麼放了外人進去。“以他們兩個人的力量,我們根本攔不住,隻是無謂折損人手而已!”音格爾搖頭,臉色蒼白地望著那一線黑色,他頓了頓,轉向大家,嘴角浮出一絲笑:“——而且,既然方才的那個鮫人在裡麵,那麼,邪靈一定也在裡麵。”果然,黑暗裡充斥著呼嘯聲,仿佛裡麵有什麼在激烈地搏鬥,石壁上不時傳來巨響,整個王陵都在震動!九叔明白過來,擊掌:“不錯,鷸蚌相爭!”音格爾緩緩點頭:“大家先原地休息一下,等裡麵安定了——”“哇,你這個人怎麼這麼陰毒!”他話音未落,旁邊一個女聲驚叫起來,手直指到他鼻尖上來,“這不是借刀殺人麼?你真不是個好人!”側目看去,原來是和西京蘇摩一行一起進來的那個少女,此刻還留在玄室裡。聽到她公然辱罵少主,盜寶者中已經有人怒氣勃發。然而音格爾卻定定望著那隻伸到他鼻尖上的手,眼神一變,微微擺手示意手下安靜。皇天……在這個女孩手上,居然戴著空桑王室至寶皇天!傳說皇天不但本身蘊藏著力量,更能喚起帝王之血的力量——如今他們一行人身處星尊帝的寢陵,倒是不好對皇天的持有者驟然發難。“那笙姐姐……”閃閃躲在一旁,拉了拉少女的衣角——這一群盜寶者都是狠角色,那笙不知好歹惹翻了他,可大大不好,她把那笙拉過來,岔過了話題,“我妹妹怎麼樣了?你把她送回村子裡好生安頓了麼?”“啊……啊!”那笙愣了一下,忽然明白過來,“你說……晶晶……糟了!”她臉一下子漲紅了,自己一急之下隻顧著跟西京跑往王陵,根本忘了那個啞巴小女孩還在燒殺一空的廢墟裡!“你把我妹妹扔了?”閃閃看到那笙表情,立刻明白過來,急得快哭出來,“你…你怎麼可以這樣!你答應了照顧晶晶的!”那笙的頭直低下去,恨不得找個地縫躲起來,喃喃:“我…我等下就出去找她……對不起,對不起……她一定會沒事的。”“唉,你!”閃閃急得一跺腳——沒想到這個看起來爽朗俠氣的女孩,卻是個不可靠的馬大哈。“不要急,執燈者,地麵上的征天軍團想來也已經撤走了,令妹不會有事。”音格爾輕輕拍著閃閃的肩膀,溫言安慰,“等下了寢陵,出去我們立刻幫你找晶晶,可好?”“也隻好這樣。”閃閃歎氣,眼神焦急,望了望那座石門,“我們進門看看吧。”音格爾卻扳住了她的肩膀,眼神冷定:“再等一等。”“再等什麼?等裡頭兩敗俱傷麼?真是個壞人!”那笙一聽這話卻是火了,憤怒地瞪了盜寶者們一眼,自己身子一彎,徑自便進了那個黑暗的寢陵——西京和蘇摩都在裡頭,彆人見死不救,她可不能在外頭看熱鬨!“那笙……那笙!”閃閃看到那笙一頭衝進去,大急,“危險啊!”這個姐姐,雖然粗心大意,可心眼卻是真的好的。“澎!”黑暗裡忽然爆發出一聲巨響,仿佛有什麼東西由內而外的爆裂開來!“大家小心!”音格爾搶先大呼,想也不想,一手將閃閃護在懷裡急速後退。無數的石塊砸了下來,密布整個空曠的玄室。那種力量是極其可怕的,整麵石壁在瞬間四分五裂,將外麵站著的盜寶者也推得連連後退。石壁中衝出了一隻巨大的怪物,雙翅展開幾達三十丈,下麵拖著九條觸手,雙目血紅。“天啊……邪靈!是邪靈!”盜寶者中有人驚駭地叫了起來,心膽欲裂。這一次不是幻影……這一次絕對不是幻影!從寢陵的黑暗裡衝出了真正的邪靈,展開巨翅,吞吐著毒氣呼嘯而來。一路上它觸手不斷地抓取著地麵上的人,一旦抓到,那個人便瞬間在它觸手環繞中萎縮,所有血肉消融殆儘。閃閃嚇得縮在音格爾懷中,抓緊燭台,不敢去看頭頂上掠過的那一隻巨鳥。然而,那隻從石壁中衝出的邪靈似乎受了重傷,踉蹌地飛著,一頭撞上了玄室對麵的石壁,發出轟然巨響,接著就頹然落到了地麵上。綠色的血從它身體下的九條觸手裡滲透出來,它勉強抬起血紅的眼睛,憤怒地望著寢陵的方向。“蘇摩!蘇摩!你怎麼了?”一地的碎石裡傳來那笙的驚呼,方才她進入寢陵的瞬間,就感覺到空氣中充斥著彭湃洶湧的力量,壓得人無法呼吸。那些力量在交鋒、搏擊,最終將整麵石壁都化為齏粉!她不顧坍塌的石牆直衝過去,想從廢墟裡扶起滿身是血不停咳嗽的傀儡師。“彆過去!”然而她剛一動,就被身邊的西京扯住了,厲喝,“那不是蘇摩!”“哈……”那個廢墟中的鮫人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冷笑,抬起眼,望著那笙。那笙一看到他的眼睛就明白過來,脫口:“阿諾?!可蘇摩……蘇摩呢?”“我在這裡。”蘇摩的聲音從另一邊響起,同樣衰竭,“我拿到那個石匣了。”角落的碎石簌簌而落,一個人掙紮著站起,抖落滿襟鮮血,緩緩地舉起了手中抓著的石匣。微弱的燭光中,所有盜寶者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仿佛是空氣中忽然出現了一麵看不見的鏡子,兩個一模一樣的藍發鮫人,在廢墟中靜靜對峙!角落的碎石簌簌而落,一個人掙紮著站起,抖落滿襟鮮血,緩緩地舉起了手中抓著的石匣。微弱的燭光中,所有盜寶者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仿佛是空氣中忽然出現了一麵看不見的鏡子,兩個一模一樣的藍發鮫人,在廢墟中靜靜對峙!同樣的藍發,同樣的碧瞳,同樣俊美如天神的臉和邪詭如妖的眼神,這世上怎麼會有兩朵並世的奇葩呢?……閃閃看得呆了,左看看右看看,感覺自己宛如做夢。“幾個月不見,你居然長這麼大了……難怪敢來挑釁。”蘇摩握著方才搶奪到手的石匣,血從臂上一直留下來,染紅上麵繁複的花紋,他靜靜望著廢墟裡的孿生傀儡,眼神冷酷,“不過,你也是太小看我了——以為憑著你和一隻邪靈,就能伏擊我?”“咳咳……”傀儡在廢墟中咳嗽,然而它的身體仿佛是虛無的,沒有一滴血流出來,它在笑,毫不懼怕,“如果不是西京和龍神幫你……你以為你可以逃得過幽凰方才的一擊?”“幽凰?!”這一次脫口驚呼的除了蘇摩,還有音格爾。那個鳥靈幽凰在自己送到九嶷山下之後,不是已然自行離去了麼?怎麼此刻會出現在地宮裡?音格爾震驚地望著那隻重傷的龐大魔物——那個有著雙翅九手的邪靈有著紅火的眼睛和類似於鳥類骷髏的頭顱,完全看不出幽凰的影子。“它是幽凰?”蘇摩捂著胸口的傷,用幻力催合著心肌,有些不敢相信地望去。他差一點點死在這個魔物手裡。心口那個可怖的傷口就是剛進入寢陵的黑暗時,被這隻邪靈猝及不妨襲擊的——寢陵裡的黑暗是湮沒一切的,甚至連他一進入都無法看到周圍的一切。他順著引線掠入,想從阿諾手中奪回那個石匣,卻沒有注意到周圍還有更大的威脅。那隻邪靈蟄伏在黑暗深處,靜默地收爪咬牙,等待著他的出現。在他將注意力全部放在阿諾身上時,它陡然掠到,又狠又準,一抓就洞穿了他的心口,生生將鮫人的心臟撕裂。他旋即反擊,用辟天長劍削下了邪靈的觸手——可怕的是那隻魔物仿佛瘋了,仿佛絲毫感覺不到疼痛,隻是不管不顧地想置他於死地!如果不是袖中的龍神在那一刹那騰出,咆哮著將那隻邪靈擊退,他隻怕當時就因為劇痛而失去知覺——而黑暗裡,他那個孿生兄弟正虎視眈眈,想將他的血肉啖儘。龍神和邪靈的纏鬥給他帶來了喘息的機會,就在阿諾動手的瞬間、西京終於趕到,一劍將那個正將手伸入蘇摩傷口挖取心臟的傀儡砍傷。那一刹那生死交錯,在他活過兩百多年裡,從未有這一刻的接近死亡。蘇摩捂著破碎的心從廢墟裡踉蹌起身,望著那隻垂死的邪靈——那對火紅的眼睛裡依然有著最深切的仇恨,仿佛要將他生生吞噬。他依稀記起了以前這個鳥靈之王的模樣:她有著一張美麗的女童的臉,和白瓔有幾分像,卻更幼小更邪氣。在寒冷的蒼梧之淵旁,她展開漆黑的巨大羽翼包裹住了他……在他懷裡,這隻鳥靈完全沒有邪魔的氣息,完全像一個人世的少女。在那個黑夜裡,她的羽翼溫暖而蓬鬆,她的笑靨和記憶最深處那張臉恍惚相似。他得到了她。宛如百年來一次次擁著不同的女子入眠,隻為不能抗拒獨眠時的寒意然而在朝陽初起的刹那,他已然將那一夜遺忘。他們的軀體雖然融合,但靈魂卻根本沒有交彙過。這種相遇,原本就和清晨的露水一樣、不會留下任何印記。然而她卻恨他入骨,不惜化身為魔來攫取他的心臟。“不認得我了麼?……蘇摩。”邪靈躺在血泊裡笑起來了,然而骷髏般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嘶啞地歎息,“可惜……就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我就可以獲得你的心了……”“你那般恨我?”蘇摩望著那隻可怖的怪物,忽然歎了口氣:“何苦將自己弄成這樣。”“那又如何?反正……無論什麼樣子……你都不會放在眼裡。”邪靈撲扇著巨大的翅膀,拖著九條被截斷的觸手,想掙紮著站起來。濃綠色的血從它身體裡不斷湧出,它嘎嘎地笑著,聲音已然嘶啞:“我釋放了上古邪靈,把自己附到上麵……我想看看你到底有沒有心!……我要把它挖出來看看……”蘇摩眼裡忽然有某種悲哀,放開了捂著胸口的手:“那你看吧。”被邪靈利爪掏出的胸臆內,一顆心安靜的躺著,四分五裂。鮫人的心臟是居中的,色做深藍,左右心室等大,膜瓣上有鰓狀的絲。他原本是有心的,但是在她抓碎那顆心的刹那,卻驚覺那顆心是冰冷而僵硬的,宛如頑石。“原來……你的心……早已不跳了。”幽凰勉力抬了抬爪子,露出一個苦澀的笑。“是的。很久以來,我都是用術法驅著氣脈在運行。”蘇摩淡淡回答,掩回了傷口,“所以,身上的血經常會凝結。”幽凰大笑起來,那種怪異的笑聲響徹地宮,讓那笙嚇得一哆嗦。“好,好!既然你無心……那麼就用命來抵吧!”大笑聲中,旋風呼嘯而起。巨大的翅膀撲扇著,垂死的邪靈用儘了全部力氣飛起,撲向蘇摩,利爪閃爍著寒光,伸出九條觸手想將其撕裂。“小心!”想不到那隻奄奄一息的邪靈還會反擊,那笙脫口驚呼,想奔過去幫忙。肩頭卻一緊,是西京默不作聲的抓住了她,對她默默搖頭。就在這一瞬間、玄室內閃出了縱橫的電光!羽毛如雨而落,濃烈的血腥味彌漫。撲過來的邪靈被固定在半空,看不見的引線在瞬間洞穿了她的翅膀和觸手,她奮力掙紮,眼中冒出火光來:“殺我!有種的你來殺我!”“我不殺你。”蘇摩卻搖了搖頭,淡漠的垂下了手中的辟天長劍。“孬種!我就知道你不敢!”幽凰極力掙紮,不顧那些鋒利的引線一寸寸切割著肌體,隻是瘋狂地大笑,“殺了我,怎麼和我姐姐交代?哈哈……卑賤的鮫人,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還不是我們空桑人千年萬年的奴才!”蘇摩微微蹙眉,低聲:“你可以閉嘴了。”然而幽凰卻仿佛瘋了一樣,根本停不下滔滔不絕的謾罵,眼睛因為興奮而血紅:“你的底細誰還不知道?什麼傀儡師?分明是西市裡出來的賤貨,老爺貴婦們玩膩了就送人的孌童!被轉賣到青王府之前,還不知道有過多少個主子呢!世襲的奴才!啊呸,還敢覬覦空桑太子妃……”“喂,你給我閉嘴!”那笙大怒,掙紮著要上去揍她。西京按下了她的肩膀,卻是擔憂地望向一旁的傀儡師。然而出乎意料地、蘇摩竟然並未向以往那樣對胡言穢語發怒,隻是沉默地扣緊手中的絲線,束縛著那隻不斷扭動的邪靈,表情冰冷而漠然。“也隻有白瓔那個小賤人才被你迷昏了頭!天生的賤!她老娘放著好好的白王妃不當,跟冰族人跑去了西海;她更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居然跟一個鮫人搞上了!丟儘了空桑的臉……”仿佛多年來積壓的憤怒和仇恨一時宣泄出來,幽凰不顧身上的劇痛隻是破口大罵,沒有看到底下蘇摩的臉漸漸變了。“給·我·住·口。”他霍然抬起頭,眼神雪亮如刀,一字一句低喝。看到他臉上色變,幽凰卻反而興奮地大笑起來,扭動著身子,嘲笑:“我不住口,我偏不住口!白瓔真是個天生的婊子,就配被鮫人搞——啊,我倒是忘了,那時候你還不是男人,搞不了她。哈哈哈,真他媽的諷刺!那個婊子弄垮了一族人,死了還給空桑人蒙羞——”滔滔不絕的惡毒辱罵,終結於一道雪亮劍光。辟天長劍在瞬間雷霆般地洞穿了邪靈的巨喙,將舌頭連著一起釘住。劇痛讓幽凰扭動著身體,鋒利的引線一寸寸個入肌膚,宛如淩遲。她卻桀桀怪笑著,眼裡有得意的神情——終於是,激怒他了……那一瞬間,他的心是活著的吧。“我說過住口,你不聽。”傀儡師鬼魅般地掠上了半空,一腳踩著邪靈的背,一手握劍,冷冷,“那麼,就給我永遠地閉嘴罷!”劍光掠起,邪靈巨大的頭顱連著舌頭一起,被斬落在地。“耳根清靜。”蘇摩凝視著那隻抽搐的邪魔屍體,漠然扔下一句話,飄然落地。他身上方才爆發出的殺氣,讓整個玄室都陷入了靜默。許久,西京才出聲:“白麟變成了這樣,就算你殺了,白瓔也不會……”“誰管她會如何?”蘇摩忽地冷笑,截斷了西京的話,眼神桀驁,“她有本事,就來殺了我為妹妹報仇罷!”忽地,他看了看周圍,皺眉:“那群盜寶者呢?”“我說過住口,你不聽。”傀儡師鬼魅般地掠上了半空,一腳踩著邪靈的背,一手握劍,冷冷,“那麼,就給我永遠地閉嘴罷!”辟天長劍直插邪靈頂心,巨大的頭顱連著舌頭一起,被斬落在地。“耳根清靜。”蘇摩凝視著那隻抽搐的邪魔屍體,漠然扔下一句話,飄然落地。他身上方才爆發出的殺氣,讓整個玄室都陷入了靜默。連一直旁觀的阿諾眼裡都有敬畏的表情,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還是沒有改變麼?即便是繼承了先代海皇的記憶,這個傀儡師的天性裡的陰梟還是沒有消除,在遇到挑釁忍耐到極限後、還是這樣可怖地爆發出來!邪靈的頭顱被斬下後在地上滾了一滾,驀然縮小,變成了一個少女的螓首,容色嬌麗如生——竟是在死前,恢複了原本的模樣。“天啊!”那笙被嚇了一跳,望著那顆邪靈的頭忽然變成了年紀相仿的少女頭顱。白麟的頂心裡貫穿著辟天劍,眼睛一瞬不瞬地望著蘇摩,目光亮得可怕,充斥著怨毒和絕望,竟似要從化為厲鬼去啖食對方。然而畢竟是生魂已散,孤零零的頭顱隻維持了片刻的神智,嘴唇開闔著,吐出一句話,便再也不動。“我恨自己……曾委身於一個鮫人。”那句話過後,玄室內寂靜無聲。西京望著地上那顆少女的頭顱,想起百年前在帝都也曾見過白瓔身邊這個小小的女孩——當初白瓔被送進帝都冊封時,白麟不過六七歲,也和父親一起進京,粉團也似的娃娃,前呼後擁,嬌貴而專橫。如今滄桑倥傯人事全非,那個白族的千金竟是在這座古墓裡、以邪靈的形態死去。那笙望著那顆死不瞑目的頭顱發呆,許久,才大著膽子上前俯身想闔起她的眼睛。然而白麟的眼睛一直大睜著,竟是怎麼也無法闔上。“她一定很恨你啊……”那笙心有餘悸,側頭望了望蘇摩,而後者毫無表情。西京此刻吐出一口氣來,走過去拍了拍蘇摩的肩,沉聲安慰:“白麟變成了這種模樣,就算你殺了,白瓔她也不會……”“誰管她會如何?”蘇摩忽地冷笑,截斷了西京的話,眼神桀驁,“人是我殺的,她有本事,就來殺了我為妹妹報仇罷!”頓了頓,他看了看周圍,皺眉:“那群盜寶者呢?”那麼一說,那笙才留意過來——就在方才他們對付邪靈的時候,那一群人竟然悄無聲息地消失了。“是去了內室。”西京卻是沉著,往內看了看,“大約怕我們和他們搶寶罷。”“可笑。”蘇摩嘴角浮起一絲冷笑,將手裡拿著的石匣丟給那笙,“拿回去給真嵐……在這裡的事情,總算是都做完了。”那笙一驚,伸出雙臂才堪堪接住了那個沉甸甸的石匣,感覺上麵冰冷的花紋烙痛了手臂。剛一入手,她就感覺到那個堅固的匣子裡有什麼在急切地跳躍,一下一下地敲著石匣的壁,仿佛迫不及待。與此同時她右手一陣熾熱,皇天煥發出刺眼的藍白色光,照徹了整個昏暗的玄室!“啊……這裡頭,就是那隻臭腳麼?”那笙望著不斷震動的石匣,喃喃,“你們看,它在用力踹呢……要它放出來麼?”仿佛回應著她的喃喃,匣子裡的砰砰聲越發強烈了,石匣竟被踹開了一條裂縫。但是百年前的封印是如此強大,就算感覺到了皇天近在咫尺的呼喚,被封印的右足也無法破匣而出。想來,無色城裡那個臭手此刻定然也是同樣感覺到了身體的部分複蘇,正在急切地想使用這隻被割裂的右足吧。然而那笙忽然放下了揭封印的手,哼了一聲:“還是放在匣子裡好!封了一百年,這隻腳不知有多臭呢——等真嵐那家夥自己來取的時候再打開吧。”“死丫頭!還不放我出來!”再也忍不住,石匣裡傳出了熟悉的語聲,猛力踹。“才不!”一聽那聲音,那笙快活地笑出聲來,抱著匣子跳了一跳,低頭對著裂縫說話,“你自己來拿呀——想讓我抱你的臭腳,門都沒有!”“哼,哼……鬼丫頭,”匣子裡的震動停止了,仿佛是放棄了努力,恨恨,“等會我過來了,非踢你屁股不可。”“真嵐。”忽然間,蘇摩仰起頭望著墓室上方,開口。“嗯?”仿佛沒料到傀儡師會主動打招呼,石匣裡麵愣了一下,回答。“炎汐已從鬼神淵帶出你的右足,會另行送到——到時候我們約定的事情、也算是有一個了斷。”蘇摩淡淡說著,手中引線忽地如靈蛇抬起,對準了廢墟中的阿諾,口中尤自淡淡發問,“方才青王死之前曾向破壞神祈願,你聽到那句回應了麼?”阿諾望著主人,眼神又是恐懼又是厭惡。然而這句話一出,西京悚然變色:方才那一句“魔渡眾生”響徹地宮,的確讓人有莫名的壓頂而來的恐懼感。“……沒有。”石匣裡沉默了一下,“在那笙接到這個匣子前,我被完全封印著,無法感知外麵的一切。”“那聲音傳出的一瞬間,地宮裡充盈著一種可怕的力量——但是在我進入寢陵的時候,那股力量忽然消失了。”十指一彈,戒指上的引線呼嘯飛出,織成了一麵無形的網,將那個和他一模一樣的孿生兄弟籠罩,口中緩緩道,“可怕的是,我看不到那個力量的來源……對方的力量,應在我之上。等會你和白瓔來的時候,需小心。”光網中,那個傀儡拚命掙紮,卻逃不出那個羅網。蘇摩十指緊扣,引線根根如蛇般探首,瞬地鑽入阿諾四肢關節,將它釘住。偶人張開嘴,發出一聲聽不見的嘶喊,四肢不停劇烈掙紮,蘇摩的手靜靜控製著引線,將它狂舞的手足扯住,半晌終於定住了它。然而那笙卻被他最後那句話嚇了一跳,脫口:“怎麼?你要走了麼?怎麼不等等?真嵐他們大概一會兒就會過來了!”蘇摩卻是漠然地搖頭,垂下了劍:“何必空等。”石匣子裡沒有聲音,真嵐仿似知道他的心意,竟也沒有出言挽留。“我得去帝都伽藍了。”他低手彈了彈龍神的腦殼,袖中探出頭來的頭瞬地縮了回去,蘇摩輕撫著龍的雙角,眼神鋒銳:“失了的那枚如意珠,終究得去尋回來——不然隻怕難以對付十巫聯手,更罔論方才墓裡那個聲音。”“……”那笙見得他去意已定,倒是有點依依不舍起來。說到底,眼前這個鮫人是自己最熟悉的人了——從中州一路風塵仆仆來到雲荒,就仿佛是命中注定一樣、無論到哪一處都能遇到。“那……你就拖著這麼大一個東西走麼?”她指了指地上的傀儡。在引線重新插入四肢關節的時候,阿諾眼裡妖鬼般的亮色就忽然黯淡了,蘇摩一扯引線,它的手腳喀喇一聲垂下,仿佛又恢複到了傀儡的身份。然而它已然長到和蘇摩等大,一個人帶著和他等大的傀儡行走雲荒,卻也是不可思議的事情。“當然不。”蘇摩望著那個重新被收服的傀儡,眼裡有厭惡的神色。如果它不是自己的“鏡”,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怎能讓這個傀儡影子般地跟隨自己那麼久?更何況如今它竟然長到這麼大,有足夠力量掙脫自己了!它的心裡,也是時時刻刻想著如何反噬,如何將自己的心臟吞噬,以便“倒轉”這個“鏡像”關係吧?“西京,借你一物可好?”望著那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傀儡,蘇摩轉而問劍聖。“什麼?”西京愕然。蘇摩抬起手,指了指他腰畔的葫蘆:“這個。”“哦,原來如此!”西京恍然大悟,摘下葫蘆遞過去,用袖子擦了擦,忍不住地笑,“這倒也使得……不過裡頭還有些酒氣,隻怕會熏了。”蘇摩卻不答話,隻管接過來打開蓋子望了望,手指冷冷在口子上劃了一圈,眸中碧光閃動,霍地將葫蘆轉向了癱在地上的傀儡,低叱一聲“收”,黯淡的室內隻見白光一閃,阿諾已然消失在原地。蘇摩擰緊了葫蘆蓋,將手指放入齒間咬破,就著血在封口上寫下了符咒。從此後,沒有他的召喚,阿諾它再也無法出來了。“這裡的事情已然完畢,再見。”收了阿諾,蘇摩再無半分留戀,將葫蘆一收,便是轉過身去——想了想,忽地轉身,指了指地上貫穿著白麟頭顱的辟天長劍,對著石匣道:“這把劍留給你。”“呃?”顯然有些意外,真嵐反問了一聲。然而蘇摩沒有再回答,足尖一點,已然向著玄室外掠出,沿著墓道頭也不回地離去,隻留下西京和那笙在原地望著那把長劍發呆。龍萬年一換形,這是龍牙製成的劍,可辟天下一切邪魔。當初,純煌將它送給了星尊帝,而星尊帝持此平定天下,最終滅亡海國。如今蘇摩從墜淚碑下取回了海國故物,卻將其留給了空桑最後一任皇太子——這中間的種種複雜情緒,令人一時難以了解。到底何時開始,這個鮫人少主無聲地改變了?“就這樣……拿回去給那臭手麼?”那笙小心翼翼地握緊劍柄,拿起。劍尖插入顱骨,白麟對她怒目而視。嚇得她一鬆手。那笙喃喃道:“他也不怕白瓔姐姐看了會難過。”“他已然什麼都不怕了……”西京一直凝望著傀儡師離去的背影,此刻輕輕歎了口氣,“象他這樣的人,經曆過那麼多事情,於今還有什麼可以畏懼的呢?”經曆過那麼多的事情?他又有著怎樣的過去?……那笙望著白麟不瞑的雙目,機伶伶打了個寒顫,忽地想起了最後那番極惡毒的辱罵,不由脫口:“啊……這個邪靈她、她說的那些,都是真的麼?”“哪些?”西京一邊過去拔起辟天劍,一邊隨口問。“就是那些……那些汙七八糟的……說蘇摩以前被轉賣過很多次,有很多主子什麼的……”那笙的臉微微一熱,因為想起當時白麟的表情,也知道定然是極惡毒的話,反問,“呃……什麼是孌童?是奴隸的意思麼?”西京霍然明白過來,看了她一眼:“你不用去明白。”那笙被西京的目光鎮住,不敢多問,老老實實地點頭。“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沉默中,石匣裡忽然傳出一聲歎息,帶著濃重的抑鬱,“西京,這個空桑,實在是沉積了太多罪孽……亡,也是活該的吧……”西京沉默了片刻,顯然心裡也極為難受,隻道:“你快些來王陵取你的右足罷。”石匣子裡的聲音終於停止了。“那笙,我們在這裡等真嵐一下。”他招呼那個丫頭在玄室一角坐下,自己去走到正中那具無頭的邪靈屍骸旁邊,彎下腰去細細觀察。生存了幾千年的邪靈的屍體猶如一座小山,綠色的血從斷頭處湧出,將折斷的翅膀和觸手都泡在血裡,發出刺鼻的腥味,熏得人幾欲昏過去。然而西京卻仔細地圍著邪靈的屍體看了又看,忽然間他在巨大的翅膀下停住了,手腕微微一扭,喀嚓一聲白光吞吐而出,隨即閃電般一掠而下,剖開了整個肚腹。西京急退,綠色的血噴湧而出,然而他卻伸手,抄住了內腑裡飛出的一粒紅色珠子。“咦,那是什麼?”那笙看得奇怪,脫口。西京握住那顆珠子,退回那笙身側,低聲回答:“內丹。”他攤開手來,手心裡那顆紅色的珠子光華流轉,似乎還在微微跳躍——這是魔物修了上千年才凝成的內丹,有了這個邪靈才可以吞吐瘴氣飛騰上下。他望著那笙驚詫的表情,笑著將那顆珠子放到她手心裡:“吃了吧。”“什麼?”那笙嚇了一跳,甩手,“才不!臟死了。”“千年靈丹,吃了對你修習術法大有幫助。”西京有耐心地勸說,“你不是想在術法上進境快一些麼?”“是麼?……”那笙遲疑了,抬頭往往西京,“真的有幫助?”“嗯。當然。”西京回答。然而,話音未落,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陣驚呼,赫然竟是方才悄無聲息消失了的一行盜寶者的聲音——“小心,少主!”來不及回頭,西京隻覺有什麼東西在瞬間從背後黑暗中呼嘯衝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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