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山傳人(1 / 1)

英雄誌 孫曉 4214 字 2個月前

卻說伍定遠與豔婷一路逢山則賞,遇水便遊,真個快活似神仙。伍定遠一生光棍,難得佳人相伴,路程中倍感溫馨。這區區百來裡路,竟足足花了十日時光。隻是伍定遠的右手時時發出毒性,稍一運力運氣,立生燐燐紫光,望之太也古怪,他怕驚嚇了豔婷,路上便買了繃帶,將右手牢牢紮起。這日正是二月初一,伍定遠親駕大車,終於來到華山腳下。伍定遠坐在前座,反身掀開車簾,笑道:"豔婷姑娘,咱們到啦!"豔婷喜道:"真的麼?"說著從車簾裡探頭出來,往雄奇的華山望去。兩人咫尺相隔,呼吸相聞,豔婷嬌嫩雪白的臉頰湊來,更與伍定遠那張風霜老麵相貼。粉香脂香,吹氣如蘭,伍定遠側目看去,豔婷那長長的睫毛一眨一眨的,更增柔美。一時竟有些意亂情迷,隻想將豔婷緊緊摟在懷裡,好生憐惜一番。正心猿意馬間,忽見豔婷伸手一指,叫道:"伍大爺,你看那兒!"伍定遠依言看去,隻見遠處軍營林立,營帳前玄黃軍旗正自飄揚,當中帥旗書著朱紅"柳"字,營帳兩旁另插著幾麵小旗,上頭卻是個"秦"字。豔婷笑道:"這是你們柳大人的軍營吧!看來好威風呢!"伍定遠聽得"柳大人"三字,霎時心中一震,想起了楊肅觀。心道:"我這幾日逍遙快活,卻怎把楊郎中給忘了?豔婷姑娘如此專情於他,我可要如何是好?"他全身一顫,冷汗竟爾涔涔而下。豔婷見他臉色陡變,忙道:"伍大爺,你怎麼了?"伍定遠急忙回神,乾笑道:"沒事的。隻是想起公事,心裡有些煩。咱們這就上山去吧。也好與你師妹碰麵會合。"豔婷歡容道:"太好了,不知這幾日師妹怎麼樣了。"伍定遠暗自歎氣,他心裡明白,一會兒上了華山,恐怕兩人便要分開,日後要再與豔婷見麵,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了。雖說煩惱,但伍定遠畢竟捕頭出身,飽曆風霜,自來性格頗能忍耐,眼看情勢如此,便要淚眼汪汪,還不一樣莫可奈何?他一搖頭,提起韁繩,便即駕車前行。到得山腳,那山道頗見艱難,已不便行車,伍定遠便與豔婷下車步行。此時天候尚寒,地下還有些冰霜,伍定遠怕豔婷著涼,側頭望去,隻見豔婷身上還穿著貂皮袍子,暖呼呼的,卻是那日自己著意為她買的。伍定遠心下安慰,想道:"這女孩日後便是嫁與他人為妻,我也不後悔對她好。"那日神機洞中兩人遭逢大險,生死之際,伍定遠為了救出豔婷,竟不惜爛身蝕骨,拚死躍下冥海。回想當日的豪舉,隻感熱血上湧,一時間,滿心都是舍命相救時的一片癡情。豔婷見他咬牙切齒,忍不住有些擔憂,當下握住伍定遠的手,身子靠了過去,柔聲道:"伍大爺怎麼了?可是身子不舒坦麼?"伍定遠定了定神,他見豔婷握著自己的雙手,深怕自己右手毒性太烈,竟爾弄傷了她,忙抽手出來,乾笑道:"伍大哥好得很,怎會有什麼病痛?沒事的。"豔婷一雙妙目滿是柔情,輕聲道:"伍大爺快彆這樣說了。人要是病起來,那可比什麼都快,這幾日天候時暖時寒,你可得小心風寒哪。"伍定遠心下苦笑:"我現下這種體格,連百花仙子的銀針也奈何不得,還能得風寒麼?"自出神機洞以來,伍定遠非隻夜眼銳利、掌毒驚人,行路間還快逾飛馬,與妖怪相比,也不過一步之隔。當日中了百花仙子的毒針,尚且渾然無事,若說日後還會頭痛發燒,傷風拉稀,反倒成了怪事一件了。他心中雖然這樣想,但嘴裡不方便說,免得嚇了豔婷。搖了搖頭,正想把話頭帶過,忽聽道旁傳來一個尖銳的聲音,笑道:"小女孩兒好生聰明啊!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管你神佛仙道,妖魔鬼怪,一個不小心,都要弄個身敗名裂。怎能不小心哪?"伍定遠聽這話聲頗為尖銳,有些不男不女的味道,連忙轉頭去看,卻見道旁站著一名老人,正蹲在地下撿拾乾柴。這老者身形痀僂,蠟黃臉色,約莫七十來歲,除一身粗布外衫,彆無棉襖遮蔽,身上衣衫頗為單薄。想來是個貧苦老人,卻來山腳撿拾柴火維生。那老者見伍定遠望著他,便笑了笑,道:"這位大爺可是要問路麼?怎麼一直盯著老頭瞧?"伍定遠對人一向周到,一看這老人窮苦,便解了外袍,遞給那老者,道:"這位老丈,山上天氣寒,你穿上這件袍子吧。"豔婷看在眼裡,心中便想:"伍大爺模樣雖然凶,其實心地很好。"那老者卻不來接,隻哦了一聲,道:"這位大哥與我素未謀麵,如何對老頭子這般好?"伍定遠道:"四海之內皆兄弟,老丈你這麼大的年紀了,便受些照護,也是應該。"說著硬把外袍塞了過去。那老者起身接過,卻隻捧在手中,不見穿上。豔婷連忙上前,溫言道:"這位老丈,咱們大哥做人最是誠懇,他請你穿上這袍子,那是真心誠意的,你快快穿了吧。"接過袍子,滿麵溫柔,柔聲道:"老丈,我服侍你穿衣。"說著將外袍抖開,讓那老者穿上,模樣溫婉親切,好似媳婦兒一般。伍定遠看在眼裡,猛地想起父親,心下傷感:"要是爹爹還在人世,我媳婦兒能替他披件衣衫,那該有多好。"便這麼一想,眼眶竟忍不住紅了。那老者見伍定遠目不轉睛,儘是盯著自己與豔婷,便笑道:"兩個小孩好心腸,這般體貼老人家,對父母定也孝順。"伍定遠聽他說出自己的心事,更是長歎一聲,默然不語。那老者向豔婷打量了幾眼,嘖嘖讚道:"好美麗的小姑娘,可對了婆家沒有?"豔婷臉上一紅,道:"小女子年方十八,未得媒妁之言,師門之命,如何論及婚嫁。"那老者哦了一聲,向伍定遠一指,笑道:"這條大漢生龍活虎,相貌堂堂,小丫頭老實說,你可曾偷偷喜歡人家?"豔婷啐了一口,雙頰羞得火紅,急忙轉過頭去,不再言語了。伍定遠聽那老者如此打趣,那是正中要害了。他心裡雖然歡喜,臉上可不能稍露心事。他微微一笑,拱手道:"這位老丈,咱們有大事要辦,沒時光與你多說,這就告辭了。"說著拉過豔婷,轉身走開。那老者笑道:"彆走得這麼急啊!咱們再多聊聊嘛!"伍定遠見豔婷滿麵羞紅,模樣可人,嘴角忍不住泛起微笑。兩人腳下漸漸加快,直往山上行去。二人延道上山,伍定遠見路上彆無賓客,也沒華山門人出來相迎,看來己經遲到了。便道:"看來咱們誤了時辰,這當口玉清觀大概開始行禮了。咱們得走快些。"說著攜了豔婷的手,運起輕功,順著山道奔上。走出數裡,那豔婷隻低頭疾走,並不和自己說話。伍定遠見她垂首無語,心下有些擔憂:"看她這模樣,似乎有些不開心。莫非方才那老人的話已惹得她不快?"他一時猜想不透,卻又想不出什麼因頭閒扯聊天,隻得加快腳步,免生尷尬。兩人運起輕功,約莫半個時辰,已到北峰,伍定遠見遠處有座道觀,上書"玉清"二字,伍定遠心下一喜,正要進觀,忽見觀前空地擺了幾頂轎子,大批廠衛好手擠在門口,望之足有數百人之多,正是江充的人馬。豔婷見了錦衣衛到來,自也駭然,顫聲道:"這些壞人又來了!"伍定遠停下腳步,暗道:"這幫牛鬼蛇神怎地陰魂不散,這當口又來華山做啥?"伍定遠打量半晌,此時己方高手雲集華山,靈定、靈真功力深厚,韋子壯、楊肅觀足智多謀,便連秦仲海、盧雲也都是身懷絕學之輩,如此人多勢眾,再加自己武功大進,看來隻要與眾人會合,無論單打獨鬥,還是群毆凶殺,都是穩操勝卷。他盤算已定,便道:"姑娘莫慌,隻要咱們進去此間,與大家碰麵了,那就什麼也不怕啦!"豔婷麵露憂色,道:"可門口全是錦衣衛的人,咱們要怎麼進去?"伍定遠道:"這節倒不必擔憂,看伍大哥的。"伍定遠自來行事周密,區區繞道入廳這等小事,如何難得倒他?當下拉著豔婷,便從山邊小徑繞到觀後,尋找入廳道路。走到觀後空地,見了一堵高高的圍牆,想來翻過牆頭,便能進觀,伍定遠正要飛身躍過,忽聽一人笑道:"啊呀!怎麼這般巧哪!又遇上你們兩位好心人啦!"伍定遠聽這聲音好熟,連忙轉頭去看,隻見一名老者緩步行來,卻是山道邊遇上的那名老人。隻見他笑容可掬,身上還穿著伍定遠的外袍,模樣甚是和藹可親。豔婷向那老者一福,笑道:"又見到老先生了。咱們可真有緣啊。"那老者笑道:"有緣千裡來相會,看咱們這麼有緣,下輩子定會一塊兒搭船渡河啦!"所謂"十年修得同船度,百年修得共枕眠",聽那老人的說話,自是以此打趣了。他說著說,上下打量伍定遠與豔婷,笑道:"你們兩人又在這兒乾什麼?可是要修那共枕眠的良緣啊?"豔婷大羞過耳,啐道:"老丈你說話好不正經,看我老大耳刮子打你。"說著一頓足,纖腰輕扭,一轉身,不再理會那老人了。那老者見了豔婷的羞態,隻是大笑不止,甚為開心。伍定遠心下暗喜,麵上卻不動聲色,他咳了一聲,道:"老丈說話太也無聊。咱們是來此地找人的。"那老者哦了一聲,道:"原來是來找人啊。這倒也巧了,咱也是來找人的,不如一起進觀吧?"伍定遠聽了這話,忍不住微微一凜。先前他見這老者如影隨形,已覺不太對勁,待聽他說出這話,更感戒備。他目光炯炯,望著那老人,道:"老丈好眼力,怎知我們要進道觀?"那老者笑道:"這有什麼難的?北峰光禿禿一片,實在沒啥好瞧,你倆若不是要進觀參拜,還能去哪兒呢?莫非真要去找床睡麼?"說著又是哈哈大笑起來。伍定遠沉下臉來,心道:"今日是寧不凡退隱的日子,來賓都是武林中人。看這老人模樣古怪,彆是江充的手下,我可小心應付了。"他拉了豔婷的手,逕道:"這位老丈,我們眼前有事要辦,沒時光與你多說,恕不奉陪了。"說著腳下一晃,便要帶著豔婷離開。那老者追了過去,道:"哎呀,大家一起進觀,圖個熱鬨,有啥不好呢?快隨我走吧!"伍定遠聽他高聲叫嚷,可彆把江充的手下引來了。他哼了一聲,回過身來,森然道:"老丈到底有何指教?"說話間吸了一口真氣,暗自戒備,伍定遠此際功力通神,早非那個武藝低微的捕快,不過稍稍運功,身遭便出一股氣流,竟令衣衫微微脹起,右手更是隱隱幻出一陣紫光,看來著實嚇人。那老者見他麵色不善,連忙雙手搖晃,驚道:"小老弟可彆凶霸霸的。我隻是來找人的,可沒礙著你啊!"這話高聲喊出,好似打雷一般,料來錦衣衛眾人定會聽到。伍定遠聽他大喊大叫,定會引人過來,正要怒責,猛聽後頭有人喊道:"那裡有人說話,咱們快過去看看!"伍定遠回頭去看,隻見三五人快步奔來,來人身穿廠衛服色,卻是安道京的手下來了。伍定遠嘿地一聲,正要發怒,那老者嘻嘻一笑,道:"快快走吧。一會兒給人看到了,非要動手不可。"說著縱身躍起,一舉翻上牆頭,身法竟是十分靈便。伍定遠見他身懷武功,心下更感戒備,隻是後頭錦衣衛人眾已然奔近,雙方若要照麵,定有麻煩生出,他歎息一聲,摟住了豔婷的纖腰,提氣一縱,輕飄飄地飛了起來。那牆頭足足有三人高矮,伍定遠手上抱著一人,不過輕輕一跳,身形尚且高過牆頭數尺,竟似禦風飛行一般。那老者坐在牆上看著,不由得滿臉驚歎,脫口讚道:"好了得!這般輕功,不愧是天山來的!"伍定遠聽他叫破自己的武功來曆,霎時心中大震,便要出言喝問,豔婷手快,連忙掩住了他的嘴。那老者卻隻嘻嘻一笑,自行翻下牆頭。伍定遠聽那老者喊破自己的來曆,如何不來逼問明白?他半空放脫豔婷,一個縱躍,已然攔在那老者身前,沉聲道:"老丈剛才說什麼來著?"他聲音雖低,語氣卻是十分嚴厲。那老者神色茫然,搖頭道:"你乾什麼?咱什麼都沒說啊?"竟是一口否認。伍定遠見他賴皮,霎時高舉右掌,臉上滿布怒火,道:"你莫要戲耍我,你當我是好欺侮的麼?"豔婷怕他出手傷人,急忙拉住了,勸道:"這老丈不過多說了幾句話,沒什麼惡意的,伍大爺可彆為難他。"伍定遠情知對方絕非平常人,自己若不查個明白,定有後患。當下不去理會豔婷,冷冷地道:"老丈說明白,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何知道我的來曆?"說話間,滿麵都是殺氣,隻要那老者一個回答不慎,便有一場好打。那老者搔了搔頭,皺眉道:"好啦,你定要問,這就告訴你吧。咱姓劉,是個孤苦無依的老頭兒,這樣夠了麼?"伍定遠嘿地冷笑,道:"老丈如此敷衍於我,當我是三歲小孩兒麼?"那老者苦著臉道:"那你又要如何?想看我家的族譜麼?可我放在家裡,沒給帶出來啊!"豔婷聽了這話,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伍定遠則是麵色鐵青,一時心念急轉,卻想不出哪位武林人物姓劉,卻又長得這般形貌。他正自猜疑,忽見大批火槍手往觀內湧進,伍定遠心下一凜,不知江充是否已與楊肅觀等人打了起來。伍定遠心懸同伴,顧不得那老頭兒,腳下一點,便朝道觀奔去。那老者笑道:"看到江充的人馬,你的勁兒就來啦!"伍定遠又是一驚,停步道:"你也知道江充!"那老者笑道:"這江賊何等奸惡,天下有誰不識得他?"他口中說話,腳下卻甚迅捷,霎時便已奔出數丈。伍定遠隨那老者奔出,心下卻是暗暗驚懼,尋思道:"這老者到底是什麼來頭,怎麼像是樣樣都知道,卻又說是姓劉,到底這人是何方神聖?"他潛心思索,竟爾忘了拉住豔婷,回頭一看,卻見豔婷亦步亦趨的跟著自己,腳下絲毫不見慢了。伍定遠曾在天山見識過豔婷的輕功,此時看她身法輕盈,自不感訝異,便隻含笑點頭,豔婷見伍定遠目中隱隱有著讚許之意,便也報以一笑。不旋踵,三人已至道觀後門,便各自躍上屋簷,從屋瓦悄聲穿過。這三人都是輕功高明之輩,一路走去,未曾發出半點聲響。行到一處簷角,卻見那老者飛身下去,身影一閃,便已不見,想來下頭定有入口。伍定遠心下一凜,知道這老者定與玉清觀有些淵源,否則豈能如此熟悉地形?他不再多想,當下拉著豔婷,便學那老者下竄。兩人身形飛下,果見眼前有處窗格,長寬尺許,當容身子穿過,便一前一後鑽了進去。甫進觀內,二人方在屋梁站穩,猛見下頭滿是黑壓壓的人頭,望之足有千人之數,忍不住都是一驚,轉看那老者,卻已不見蹤影。豔婷低聲道:"怎麼辦?咱們要跳下去麼?"伍定遠搖了搖頭,尚未打定主意,忽見一座匾額後探出手來,向兩人輕揮數下,原來這老者隱身匾後,這才把身形藏得半點不露。伍定遠見那匾額十尺來長,上書"劍舞飛揚"四字,心下一喜:"這匾額如此巨大,倒是個藏身所在。"當即帶著豔婷,便也躲了進去。二人躲入匾額,縮在那老者身旁,伍定遠見那老者笑吟吟的,心裡隻有無數話想問,正要開口,忽聽一個聲音喝道:"閣下隻敢欺侮身無武功之人麼?究竟敢不敢與我較量?"伍定遠聽這聲音好熟,忙探頭去看,隻見卓淩昭手按劍柄,盯著廳心一名高大男子。伍定遠見卓淩昭模樣甚是氣腦,不由得暗暗詫異,心道:"這賊子無往不利,一向囂張狂妄,怎會氣成這模樣?"伍定遠心下好奇,不知廳心那人是何方神聖,隻想去看他的麵貌,但他背對著自己,一時卻看不到五官。此時場內賓客不分老少貴賤,都在盯著那高大男子猛瞧。隻見卓淩昭背後躲著一人,這人身穿蟒袍,麵色鐵青,正是江充。場邊另有大批高手包圍,數百火槍手舉槍在肩,眾人神態專注,都是如臨大敵。便在此時,那人忽然轉過頭來,卻是朝匾額看來。伍定遠見那人察覺自己https://?99lib?,忍不住輕輕咦了一聲,心道:"原來是他到了,無怪這般勢頭。"那人麵貌蒼老,卻又一臉執拗,正是昔年有過一麵之緣的方子敬。那老者笑了笑,伸肘朝伍定遠身上碰了碰,笑道:"不愧是劍王,三兩下就察覺咱們來啦。"當年白龍山匆匆拜見,之後自己便流落江湖,遠赴他鄉,中間不知發生了多少事情,現下自己非但成了京城的製使,還練成一身奇妙武功,伍定遠想起昔年往事,不由得百感交集,竟是歎了口氣。梁上伍定遠歎息不休,梁下卓淩昭卻在連番搦戰。隻聽他喝道:"方子敬!你身為劍術高手,江大人身無武功,你為何屢次出言威嚇?放著卓某在這兒,過來比個高低吧!"伍定遠聽卓淩昭出言挑戰,心下一凜,急忙凝神去看。那方子敬卻無意動手,隻笑了笑,道:"誰威嚇他了?我隻是想請他吃個芋頭而已。"說著又摸出一個芋頭,直朝江充扔去。江充嚇了一大跳,便往羅摩什背後一縮。那芋頭登時打中羅摩什的光頭,落到了地下。方子敬皺眉道:"這芋頭栽種不易,可彆糟蹋了。"說著便要上前撿拾。羅摩什大驚之下,急急把芋頭撿了起來,跟著往安道京嘴裡一塞,安道京怕方子敬生氣,也不敢吐出,連皮吞落,三兩口就吃完了。方子敬微微一笑,道:"好吃麼?"安道京滿口食物,隻有胡亂揮手,麵色卻是慘白,想來難吃得緊。卓淩昭見他兀自戲耍旁人,登時怒火攻心,喝道:"你老是顧左右而言他,莫非是怕了卓某?"方子敬回頭看了他一眼,跟著淡淡一笑,道:"就算我怕好了。劍神武功天下第一,人品天下第屁,老夫自當甘拜下風。"說著拱手回座,竟把卓淩昭僵在當場,直是氣炸了胸膛。滿聽賓客聽了嘲諷,想起卓淩昭平日的為人處世,不由得都是麵露微笑。方子敬威風八麵,三兩下便整得一幫奸賊灰頭土臉,登讓豔婷目瞪口呆,問道:"這老先生是誰,怎地這麼神氣?"那老者笑道:"小妮子記好了。這人叫做方子敬,外號九州劍王,二十年前,江湖上屬他武功最高,曾經風光好些年。江充這小子若想招惹他,那是自討苦吃了。"伍定遠心下也是暗自讚歎,想道:"這才是真英雄、真豪傑的氣派,盼我日後能有方大俠的一半氣勢。"卓淩昭性格高傲,聽那方子敬當眾出言嘲笑,如何不氣得七竅生煙?隻見他雙目生光,當場便要出手殺人,忽見人群中穿出一人,急急擋在卓淩昭身前,卻是昆侖山第二把交椅,"劍寒"金淩霜。他在卓淩昭耳邊低聲說話,似在勸說什麼。二人說話聲音微乎其微,場中無人聽聞,伍定遠仗著"披羅紫氣"的威力,耳力超越常人千百倍,卻是無所不能聽。心道:"看這兩人的模樣,定有什麼陰謀,我可不能放過。"神功運出,登將二人說話聽去,隻聽他們對答又急又快,但反覆來去,卻脫不了四個字,正是那"武林盟主"!伍定遠麵色慘白,正自驚疑不定,隻見卓淩昭壓下滿腔怒火,深深吸了口氣,森然道:"隻要方先生不來招惹咱們朝廷要員,念在他是前輩的份上,我也不勉強他動手。"眾人多知卓淩昭性格好勝,聽他說話退讓,不由暗暗訝異。隻是卓淩昭開口讓步,那方子敬卻不感激,隻見他早已坐回席上,這當口卻是打起盹來了。卓淩昭不願再去招惹方子敬,他轉向寧不凡,冷冷地道:"寧掌門,我這裡有個不情之請,此事與天下武林同道的身家性命有關,還望你成全。"眾人聽他口稱天下同道,更感驚奇,這劍神凶狠殘暴,涼薄自私,什麼時候會以天下人為念?想他如此說話,必有什麼計謀,一時都留上了神。寧不凡知道卓淩昭行事狠辣,為了日後門人安危,如何敢無端得罪?聽他有事開口,忙咳了一聲,道:"卓掌門有何指示,不凡自當追隨,還請說吧。"卓淩昭轉看廳上眾賓客,目中生出光芒,沉聲道:"諸位高賢,難得群英聚集華山,本座想趁這個難逢良機,立個武林盟主出來。""武林盟主"四字一出,廳上登時嘩然,所謂"武林盟主",便是天下群雄之首,一得推舉,言出法隨,無人能有異議。眾賓客心驚之餘,紛紛朝昆侖門人看去,隻見屠淩心模樣凶狠,錢淩異得意洋洋,倘若武林盟主真落入這群奸賊手中,以這幫人的殘酷,江湖哪有寧日?廳內楊肅觀、韋子壯,廳外秦仲海、盧雲,一時無不肅然。隻有伍定遠先一步聽到此事,自是不感詫異。寧不凡大驚失色,顫聲道:"你要立武林盟主?"卓淩昭凜然道:"正是!"說著緩緩回首,朝江充看了一眼,兩人眼神相對,嘴角都泛起了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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