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斯登戈爾代表著他的下一步計劃“哎呀,”吉丁說,“我不一定請得動她一起共進午餐,不過她打算後天和我一同去看莫森的畫展。您看怎麼辦才好?”他坐在地板上,頭靠在長沙發邊上,伸著兩隻腳丫,穿著弗蘭肯的一套鮮嫩的黃綠色睡衣褲,那身衣服在他身上顯得格外寬鬆。透過浴室開著的門,他看見弗蘭肯正站在洗漱台前刷牙,腹部貼著亮閃閃的台邊。“那太好了。”弗蘭肯用力地咀嚼著牙膏濃濃的泡沫說,“那樣也行呀。你還不明白嗎?”“是啊。”“老天爺!彼得,昨天動身前我就向你解釋過了。鄧洛普先生計劃著要為他夫人建一座房子。”“噢,對了。”吉丁有氣無力地說,用手把亂蓬蓬的黑色卷發從麵頰上撩開,“噢,是啊……現在我想起來了……老天!蓋伊,瞧我這腦子!豈有此理!”他朦朧想起前一晚弗蘭肯帶他去參加一個聚會的情景,想起盛放在一個掏空了的冰山中的美味佳肴,想起那一襲黑色的蕾絲晚禮服和鄧洛普夫人漂亮的臉龐,可是他記不得他最後怎麼會在弗蘭肯的公寓裡。他聳聳肩。在過去的一年裡,他陪著弗蘭肯出席過許多聚會,而且常常是像今天這樣被帶到他的公寓裡來。“那座房子不大。”弗蘭肯嘴裡含著牙刷說。牙刷在他的腮幫子上撐起一個大皰,綠色的手柄伸在外麵。“五萬左右,這是我的理解。不管怎麼說都是小菜一碟。不過鄧洛普夫人的姐夫——就是昆比——你認識的,是個大塊頭,搞房https://地產生意的。而擠進這個家庭又無傷大雅,根本沒什麼大礙。到時候你就會知道那個任務的目的所在了,我能指望你嗎,彼得?”“當然。”吉丁說,耷拉著腦袋,“你一直可以信賴我的,蓋伊……”他一動不動地坐著,眼睛直直地盯著他的腳趾,想到了弗蘭肯的設計師斯登戈爾。並不是他有意去想,而是像往常一樣,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斯登戈爾,因為斯登戈爾代表著他的下一步計劃。在友誼麵前,斯登戈爾簡直就像一個堅不可摧的堡壘。都兩年了,吉丁試圖與他建立起友誼的種種嘗試,無不在他那兩片冰山似的鏡片上撞得粉碎。斯登戈爾對他的成見在製圖室悄悄地傳開了,但是很少有人敢引用原話。斯登戈爾是大聲說的,儘管他明白,從弗蘭肯辦公室拿回來的草圖,經吉丁之手修改以後是正確的。但是斯登戈爾也有一個把柄捏在吉丁手裡:他打算離開弗蘭肯開自己的設計院,已經設計好長時間了。他已經選好了合夥人,是一個沒有什麼才華的年輕建築師,但是繼承了相當可觀的一筆遺產。斯登戈爾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就等時機成熟。吉丁在這事上頭可著實動了不少心思。除此之外,他無法去想彆的。此時坐在弗蘭肯臥室的地板上,他又想到了這件事。兩天以後,他陪伴著鄧洛普夫人穿過藝術陳列室,欣賞弗雷德裡克·莫森的油畫。他的動作過程都是事先設計好的。他牽著她穿過稀疏的人群,每每用他的手指握一下她的胳膊肘,有意讓她在不經意間捕捉到他的眼神——讓她發現是她年輕的臉龐而不是那些畫在左右著他的視線。鄧洛普夫人凝視著一幅畫麵像汽車卸貨場似的風景畫,竭力想在臉上裝出該有的讚美表情,吉丁見狀,便說:“是啊,一幅很棒的作品。看看作品的色彩,鄧洛普夫人……有人說莫森那家夥吃了很多苦頭。說來話長——竭力想得到認可,老邁而且令人悲傷。這是所有藝術家的共同點,乾我們這一行的也包括在內。”“噢,真的?”鄧洛普夫人說,此刻,她仿佛更偏愛建築了。“再看這幅。”吉丁停在另一幅畫前。畫作描繪的是一個老醜婦在街沿上罵她的光腳丫,他說:“這就是記錄社會現實的作品。要賞識這一點,需要勇氣。”“這實在是太棒了。”鄧洛普夫人說。“啊,是的,是需要有勇氣。那是一種罕見的品質……聽說當史岱文森夫人發現他的時候,莫森在一間閣樓上快要餓死了。幫助一個青年才子成功是一件很光榮的事。”“那一定很了不起。”鄧洛普夫人說。“假如我有錢的話,”吉丁做出若有所思的樣子說,“我就會為某個新的藝術家安排一次畫展,為某個新出道的鋼琴演奏家提供資金,請一位初出茅廬的建築師為我建造房屋……”“吉丁先生,你知道嗎?我丈夫和我正計劃著在長島修建一座小宅子。”“噢,是嗎?鄧洛普夫人,您把這樣的消息告訴我,你真是太可愛了。您這麼年輕,請允許我這樣說。難道您不知道您是在冒險嗎?我會變成個討厭鬼整天纏著您,試圖讓您對我們公司發生興趣的。或者,您已經選好了設計師——那您就安全了。”“不,我一點兒也不安全。”鄧洛普夫人嫵媚地說,“而且我並不真的在意這種危險。最近這幾天,我已經反複考慮過弗蘭肯-海耶設計院了,我還聽說他們的設計師特彆棒。”“唔,那麼,謝謝您了。鄧洛普夫人。”“弗蘭肯先生是個偉大的建築師。”“噢,是啊。”“有什麼不對嗎?”“沒什麼,真的沒什麼。”“不對,到底是怎麼回事?”“您真的想讓我說出來?”“唔,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