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該去坐車囉。」我點點頭,準備掏出皮夾時,她又說:「你是第一位聽我說愛爾蘭咖啡故事的客人,所以我堅持請客。」妳的堅持還真多。還是讓我付錢吧。「我才不要咧……」她吐了吐舌頭,接著說:「下次你來時,我再講那位酒保跟空姐接下來的故事進展。」好啊。下禮拜見。「喂!」我剛好走到巷口的鳳凰樹下,卻聽到她的聲音從身後追上我的耳朵。怎幺了?你後悔了,想收錢了吧?「才不呢。你的公文包忘了帶走。」喔。謝謝妳。「虧我還說你是細心謹慎的人,沒想到你這幺粗心。」如果我不粗心的話,就不會認識妳了。「為什幺?」欲知詳情,請見下回分曉。「嗬嗬……你彆學我。快說吧。」巷口路燈的光亮,從鳳凰樹葉間的縫隙,灑了下來。也許是樹葉的反光作用,我終於看到她瞳孔裡的那一抹綠。我第一次來這裡是因為錯過末班飛機,而錯過的理由是研究報告忘了帶。「就這幺簡單?」簡單?你知道我得花多少粗心來創造這種嚴重的錯誤嗎?我又學了她的語氣,這讓她在樹下的身影與樹影,同時搖曳了起來。外麵很冷,快回去吧。「好。」她沉默了一下,又問:「那你這樣一直搭夜車不會很累嗎?」不會。反正也沒什幺大事需要立即趕回去。而且……「而且什幺?」而且我喜歡啊。「你喜歡什幺?愛爾蘭咖啡?還是"Yeats"?還是……」還是什幺?她微笑不答。也好,反正我也不知道答案。我仰頭看了看躲藏在樹葉間的月亮,不自覺地稱讚:這棵鳳凰樹長得很漂亮。「鳳凰樹?這是菩提樹呀!」是菩提樹嗎?「你連鳳凰和菩提都分不清嗎?」菩提本無樹,鳳凰展翅拍。本來都非樹,何必費疑猜。阿彌陀佛……這是高深的禪學,妳不懂的。「聽你在胡扯。快去坐車啦!」嗯。我下禮拜再來。「嗯。我會等你。」回台南沒幾天,我不小心病了。剛開始還好,隻是頭昏喉嚨痛而已。後來發高燒,我便請了假,在家休養。星期四到了,也沒去台北開會,隻是在家裡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再度到"Yeats"時,已經是兩個禮拜後的事。誰知道到了店門口一看,竟然掛了個"CLOSE"的牌子。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呆住了十分鐘左右。隻好在"Yeats"與鳳凰樹,喔,不,是菩提樹間,來回走動。徘徊了約半個多小時,突然看到有個人影在遠處甩開黑暗,慢慢走來。妳怎幺現在才來?「你才等不到一個小時,我可是等了你兩個禮拜。」她好象有點生氣的樣子,我隻好一言不發地跟著她走進巷內。她拿出鑰匙開了門,打亮了燈,走進吧台,轉身洗杯子。水龍頭哇哇地哭了出來,杯盤清脆地碰撞著,但她就是不出聲。我…我上星期發高燒,所以沒來台北啊。「真的嗎?」她轉過頭來,帶著訝異與關心的眼神。嗯。「那你好點了嗎?」我病好了啊。她擦乾了手,坐在吧台邊,用手指輕輕觸一下我的額頭。妳剛剛為什幺不說話?還有今天怎幺不開店?「生氣呀。法律規定開咖啡館的人不能生氣嗎?」沒事乾嘛生氣?「你知道上星期我等了你多久?」我當然不知道啊。「我等到天亮。」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好吧。原諒你了。」「請問要點茶或咖啡?」咖啡。「請問您要哪種咖啡?」愛爾蘭咖啡。「需要加眼淚嗎?」啊?什幺?「你知道從酒保發明愛爾蘭咖啡,到女孩點愛爾蘭咖啡,經過了多久?」多久?「整整一年。」啊?這幺久?「當他第一次替她煮愛爾蘭咖啡時,因為激動而流下眼淚。為了怕被她看到,他用手指將眼淚擦去,然後偷偷用眼淚在愛爾蘭咖啡杯口畫了一圈。所以第一口愛爾蘭咖啡的味道,帶著思念被壓抑許久後所發酵的味道。而她也成了第一位點愛爾蘭咖啡的客人。」這一年內都沒人點愛爾蘭咖啡?「沒錯。因為隻有她才點得到。」為什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