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羅飛】“有事?”江楓抬眼直視著我身邊的人,卻沒有看我。江源搖頭道,“羅飛想來看看你。”聞言,他把視線轉到我身上,身體放鬆在背後的椅子上,淡淡道,“我現在一無所有,你是來看笑話嗎?”我看著他,今天本是來問罪的,但一開口卻令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為江榮頂罪,值得嗎?”他瞟了我一眼,並無話。“你有沒有想過陸菲,她---”江源見我激動,急忙按住我的肩膀,但我的異常還是被他看透了。“真兒?”他疑惑的目光從我身上轉到江源身上,“你去看過她了嗎?她瘦了還是胖了?她有沒有按時吃藥?有沒有好好吃飯?過馬路有沒有人跟著?她還是坐在窗前發呆嗎?她---”我從沒見過情緒失控的江楓,他每一句都刺穿了我的心。這麼多年來,我一直與他暗自較勁,爭鬥。我以為見到此刻他這幅模樣,我會開心的笑出聲。因為我終於贏了,但卻忘記了他的不在乎。現在的江楓,眼中心裡隻有陸菲!江源拿出一張紙,推在他麵前,“她簽了。”我一眼看去,居然是江楓和陸菲的離婚協議書。江楓淡漠地看了一眼,說了一個好字,左手不停地遊動在右手無名指上。“我該回去了。”他緩緩地站起身,看向身邊的獄警。我正欲出口叫他,江源緊張地按住我的手臂,我沉聲對著江楓的背影說,“想奪回她,就好好的活著。”這是我當年對自己的誓言,如今卻真誠的希望這句話能成為他的動力。也許,這是我能為陸菲做的最後一件事。他低哼了一句,站定腳步,深沉的背影依舊令人看不懂他的想法,“告訴林西,要照顧她,就多用心。”走出監獄,江源回頭對我說謝謝,我淡笑道,“瞞得過初一,瞞不過十五。你不會以為他知道真相後會殉情吧?”如果是那樣,他就不叫江楓了,也會讓我低看他。江源歎息著,“不知道,等兩年後再說吧。陸菲說過,時間是記憶的克星。”“是嗎?”我揚起眉看向遠處的藍天白雲,問,“你會忘記誰?”“我誰都不會忘記。”江源淡淡道。在陸菲的墳前,我種滿了罌粟。這世上沒有任何花可堪比它的美麗,也沒有任何花堪比它的毒性---。【番外之楊毅】那封信已放在桌上一天一夜了,我仍然沒有勇氣打開,當林西告訴我陸菲走了四個字的時候,我一直躲避在屋內,不肯出去。我不願聽見他們來告訴我何時參加陸菲葬禮的消息。我握緊手中的劄記本,腦中反反複複重複著一句話,陸菲沒死,陸菲也不會死,她是穿越時空而來的未來人,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離開。我把這些話講給幸翔聽,幸翔莫名地盯著我,然後握起我的手,“毅,我知道你很想她,但人死不能複生。現在你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去看看她,而不是憋悶在這裡胡思亂想。”我冷笑著,他定是以為我瘋了。推開他的手,站起身,拄著身邊的雙拐,道,“我隻是身殘,不是腦殘!”“毅?”他扯住我的手臂,堅硬道,“難道一個陸菲比我們的孩子還重要?”“是你的孩子,不是我的!”我橫目看著他,一個字一個字清楚地告訴他。他咬著牙關盯了我半響,旋即放鬆神經,“你先休息,等你意識清醒了我們再談。”“等孩子生下來,我要離開!”我對著他的背影堅決道。他淩厲如風一般幾步跨到我麵前,牽起我的雙臂,“你給我聽好了,肚子裡那個也是你的孩子!如果你夠狠,就自己把他處理了!但你留與不留,我說了算,彆忘記你現在是個瘸子,不是什麼千金大小姐了,除了我要你,沒人要你!”“啪!”我毫不猶豫的甩了他一巴掌。兩年前,他也是這般待我的,“這一巴掌,謝謝你的慷慨!”話一出,他便反手還了我一巴掌,我冷漠地跌落在身後的大床上,瞠目看著他。他在我眼前扯開領帶,脫去白色襯衫和西褲扔在一邊,刺身大方的在我麵前換起衣物。我撇開目光,掙紮著從床上爬起,用雙拐走向門口,便聽到身後的冷漠聲,“我欠你的,從這一刻開始都還清了!你願意留下也罷,不願意留下也好,自便!但孩子不能沒有父母,所以我們必須重新注冊。至於婚後的事,你放心,該負的責任,義務,我都會履行!”“如果我不同意呢?”我回頭問他。“那是你的事,不過你千萬彆逼我對你動手,到時我不能保證是否會傷了孩子?”他走近我,抬起我的臉,手掌扶著我微隆的小腹上,悠閒道,“你現在取他命還來得及,像一年前一般果斷。否則,再過些日子,就是一失兩命了。”“無恥!”我從胸口湧出兩個字。“這兩個字,我記得在我們第一次上床的時候你就說過,可你當時的表情並不是這樣---”他邪氣地目光盯著我,扯開我手下的兩隻拐杖,用雙手撐著我身體的整個重力,“你乾什麼!”我怒目瞪著他,他輕輕點住我的唇,“噓!”抬眼,我已被他困在胸口,唇覆在一種陌生而熟悉的力量中,然後是撕心裂肺的痛與恨----我輕輕的把一束百合放在陸菲身邊,手指剛碰觸到那塊石碑,便縮了回來。原來真的是冰的,即使是罌粟的美麗也遮不住此處的悲涼與荒蕪。我打開那封信,清晰的字跡立刻映入眼中。“毅,我終是不忍心去見你,你知我素不喜歡分彆的場麵,隻能在筆鋒間與你告彆。一夜思量十年事,幾人強健幾人無。倒是有些悲涼了。那些囑托臨彆的話,我也不願多說。十年之情,我心明鑒。但有幾句話卻是不得不說。青山薄霧,曲曲環環。遊絲軟係,落花飛濺。滾滾紅塵,弱水三千。相知相惜,幾人能懂。不過是,蝴蝶落處花難尋,鴛鴦棲處形影隻。愛滿傷痛,恨滿離愁,幾時休?問君能有幾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東流。莫不可,相見如過千山,轉眼已是萬年---”愛滿傷痛,恨滿離愁?我喃喃著這八個字,陸菲,你總教我們放手,卻從不給自己機會。難道愛恨真的讓你難以抉擇嗎?你可知,他如今都不知你安睡在這裡,卻已是兩個世界中人。“小菲,你曾問我那孩子是誰的?我不是不告訴你,隻是那夜不堪回首,幸翔他心中的那個人不是我,可我卻沒有推開。你罵我自作孽也好,罵我賤也罷,如今報應來了,我打了他的孩子,他現在又還我一個。我好恨---恨自己無能為力---”我抽咽著,一雙手搭上我的肩。“回去吧。”林西深鎖著眉頭,站在我麵前。無處宣泄的情緒頓時因他停駐的眼神泛濫,我靠在他胸口,淚流滿麵,“我很想她,真的很想---”【番外之江源】兩年後我站在高牆鐵壁的外麵,靜靜地與對麵的男人對望,直到他一步步走過來,我才晃過神,輕輕的叫了聲,“哥!”江楓點點頭,低嗯了一個字。握緊我的肩膀,淡漠道,“長黑了。”我摸摸自己的臉,笑道,“哥也是。”江楓朝我胸口伸出拳頭,如釋重負,“回家吧!”我一瞬不瞬的盯著車後座位上的男人,他依舊威嚴深沉,隻是眼神中多了幾分淡定和焦慮。“先去看看她吧。”他望向窗外的眼神突地扭頭對我說。“噢。”我答應著,心裡咯噔,但嘴上卻平靜的說,“從這裡到京衛少說也得兩個小時。今天晚了,咱們還是先回家吧。”他看進我眼中,慢慢的眯起的眼睛。我旋即道,“總的回家洗個澡,換衣服不是?”他有潔癖,而且把這種毛病傳染給了陸菲。“嗯。”他放鬆神情,摸了摸臉,看著前麵的後視鏡道,“我是不是變樣了?”我看著他笑道,“更有男人味了。”他終於挽起久違的笑容,扭頭重新把目光定格在窗外。睡夢中,我恍惚的從夢中的驚醒,仿若著了魔般四處尋找二哥的影子。“該死!”他屋內一片平整。我發了瘋似的衝出房門,車不見了!快速的穿好衣物,正欲出門,手機裡傳來羅飛的聲音,“快來,他要殺林西!”陸菲的墳前,三個男人糾纏在一起,身後飛揚著滿地的罌粟花。“還不快過來幫忙!”羅飛和林西被江楓壓在地上,斜眼向我求救。我拚了力氣!扯開江楓,他反手掐住我的脖頸,眼中露出凶狠的血絲,咬著牙問,“是誰!”我怔怔地看進他殺氣騰騰的眼中,道出三個字,“不知道!”他眯起黑眸,“我問你,這裡葬的是誰?”我心口繃緊,酸痛不堪,因他的期望,也因陸菲不明不白的死。深呼吸一口氣,鼓起勇氣道,“陸菲!”他頓了頓,放開我,回頭看向那眼前碑上的刻紋,“撲!”一口血絲從他胸口湧出,飛濺在陸菲身邊的罌粟花端。羅飛一把推開他,怒道,“你弄臟它們了!”我急忙扶住江楓倒過來的身體。“早知如此,何必貓哭耗子!”羅飛拔掉被染紅的罌粟,譏諷道。林西站在一旁,靜默無語。“她是中毒而亡的!”我站在江楓身後道。江楓充滿詫異,不敢置信的眼神穿透我,旋即便在眼中閃過一絲異樣,低頭推開陸菲墳前的羅飛。“滾,都滾!”江楓喝道。羅飛正欲上前,我急忙拉住,“你讓他們待一會兒吧,我想小菲她也有很多話要對他說。”“是他害死了她---”羅飛執意不肯走,林西扯住他的身體說道,“有些事實我們還沒弄清。你讓陸菲安靜點吧。”旋即,他走到江楓身邊,道,“她走時,給你寫了封信,但又燒了。”江楓微微頷首,“她還說什麼了?”林西搖頭道,“那半年,她一邊寫劄記,一邊讀佛經。隻常聽她提說,萬事行無常,逃不過一個緣字。”旋即,林西拿出一個墜子放在江楓麵前,“她說,這個你看了,便會明白,無須多言。”江楓緩緩地把墜子握在手心,臉色青一會兒,白一會兒。林西,羅飛慢步離開後,我回頭怔然望了他半響,他卻隻是靜坐著陸菲身邊,頭低垂著,不知在想什麼。他已經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三天三夜裡,米水未進。江露見我從外麵回來,便焦急起來,“哥,怎麼辦,二哥他會不會----”我明白她的擔心,我拍著她的手安慰道,“咱們從小一塊長大,你還不了解他,他要做什麼事,沒人能攔得住。從前還顧及小真,現在恐怕更無牽掛了。”“他會活著對嗎?”江露握緊我的掌心問我。我點頭。旋即問,“他還在翻那本劄記?”“我不明白,他在找什麼,就算找到了,陸菲都去世兩年了,又能如何?”江露不解,我也不懂。隻知道那本陸菲親手記錄的東西是江楓現在唯一的希望。日子又過了三日,二哥終於開始進食了,隻是他出來時,人已頹廢了許多,疲憊儘顯臉上。江露急忙把飯菜放在他落座的沙發前,“二哥,餓了吧?”他靠在沙發背上舒了一口氣,眯了一小會兒,才睜開眼看著我們,問道,“幾天是幾號?”“1號,陰曆初九。”我說。二哥拿起碗筷,慢慢地咀嚼起食物來,“他的忌日快到了。”“是呀,今年是叔父的第三個忌日。”自陸死後,他從未提起過他,隻在每年忌日的時候叫我去拜祭。“那個---”江露坐在二哥對麵,聲音打結在一起,問江楓,“是你對陸菲下的毒嗎?”我瞠目,急忙對江露嗬斥,“閉嘴!”她抬起眼眸看著我道,“哥,一直以來你不也在懷疑嗎?”她說的對,我心中雖一直排斥這個問題,但仔細想想過去他的種種手段,他的嫌疑最大,也最有可能。我們同時看向江楓,他依舊麵無表情的吃著飯,並不答話。直到他吃飽喝足,站起身前淡淡對我們說道,“她死了,你們追究這些有用嗎?”語畢,他又獨自回到房間,專注在那本劄記中。“二哥為什麼總這麼冷漠,我從來不知道他心中到底在計量什麼?他到底是恨陸菲,還是愛她?”江露望著二哥的背影一聲歎息---江韻國忌日那天,我們三人都去了墓地。何越心穿著一身素衣站在我們前麵,為叔父親手插了一束花。當她轉身看二哥時,二哥冷淡的表情不在話下。“楓---”何越心正欲向二哥伸手,便被他的一聲冰冷話語縮了回去。“彆碰我!”何越心老淚縱橫。我心中有些同情她,兩個丈夫死了,女兒也死了。唯一的兒子如今出逃在外,生死不明。我知自小她便疼江楓,雖不是親生,卻視他為己出。但奇怪的是,她欲這樣,二哥越是排擠她。“她死了,你們現在不用擔心了。”二哥突地對著陵墓冷聲,“不過,可惜的是,我還是會去找她,你們等著,她一定會回來!而且這次我再也不會給你們機會---”二哥咬牙切齒的聲音令我心生畏懼,牽起他的手臂,“哥,你要做什麼?”他低哼一聲,說道,“你們不是想知道是誰害死了陸菲嗎?是我!是我在她的藥劑裡加了狼毒花---”我和江露震驚不已,事實上,我們誰都不願相信是他下的毒,即使我們曾經懷疑過他。“不是,是我害了陸菲!”何越心突地衝了上來,站在我們麵前大叫著,“狼毒花是我叫張醫生放的,小楓他根本不知道!”我一個箭步跨去,掀起江楓的衣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陸菲到底做錯了什麼?從始至終,她心裡愛的人都是你,即使你傷害了她身邊的人,但她從沒有後悔過。我不信,你會忍心對她下手?”江楓不答話,隻是閉著眼,幾滴冰冷落在我手背上,我急忙鬆開他,輕喚道,“二哥---”這是我第二次見他哭,第一次是在母親的葬禮上。“彆在逼他了,是我的錯。”何越心走到江楓身邊,安慰道,“孩子,不要想了,該放手了。”“藥是你放的,還是他?”二哥回頭淡淡的問眼前的女人。他口中的他當然是指江韻國。何越心臉色發白,躲開他的眼神低頭說,“是我,是我拜托張大夫---”“什麼時候?”“從你帶著她離開江家之後。”“你給了張青多少錢?”“一百萬。”“你找過她,所以她才離開我?”“是。”“你撒謊!”二哥突地如瘋了一般,掐住何越心的脖頸,怒氣地指著江的墓碑道,“是他,是他臨死的時候告訴陸菲我和她的關係,才讓她絕然離開我。何越心!她是你女兒----”“可她也是你妹妹!”幾乎同時,何越心瘋狂的喊叫了一聲。我不敢置信,這句話如晴天霹靂,打在我身心,腳下一個不穩。“哥哥---”江露扶住我,對何越心叫囂,“喂,你不要胡說,你怎麼當人家母親的?女兒過世了,不傷心也就罷了,居然還胡說八道!”“他們是同母異父,這件事我五年前就告訴他,可那時他們已經住在一起了---”何越心捂唇痛哭。我還是無法從此般情景中醒悟過來,睜睜地看著江楓,呼喚,“二哥---”我想聽他說,此刻,我隻相信他。“她不是!”他肯定的三個字,即刻讓我顫抖的心緩和下來。“就算是,那又怎樣,我就是要她,這輩子她隻能是我的!”二哥雲淡風輕道。我怔然,如果真如何越心所說,那二哥和陸菲豈不是----**!二哥五年前就知道了此事,他是明知故犯,那麼陸菲呢?在她從叔父口中得知此事時,又是如何之鎮驚,後怕!可她從始至終都沒在任何人麵前露過痕跡。她選擇放棄自己來結束這段情緣。何越心走了,徹底離開了我們的視線。臨彆時,她站在二哥的門外悲痛萬分,她說,是她殺了自己的女兒,但她並不後悔,因為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一雙兒女相戀。二哥對她的話視若罔聞,依舊沉寂在那本劄記中。直到有一天,他突地跑到陸菲麵前,瘋狂的捶打那塊石碑。江露嚇壞了,看著他手上的血跡,臉上唰的一下白了,哭著叫我去阻止,我搖頭說,沒用的。這麼些日子過去了,我知道他一直在隱忍著心底的疼痛。“陸菲,告訴我,你究竟在哪?告訴我---”終於,他打累了,停下手,雙膝支撐不住,跪倒在陸菲墓碑前,我剛要伸手扶他,便被他阻止。我低歎一聲,腦中滑過多年前陸菲曾給我講過的故事,那日隻覺她是酒後胡言,如今想來倒是有些蹊蹺。“二哥,你好好回憶下陸菲曾經同你講過的話,尤其是那些莫名其妙,古裡古怪的話?”我說。二哥皺眉,頓了頓,突地眉間一展,猛地站起身,握緊我的雙肩,“謝謝你!”見他要走,我急忙拉住,“哥,有個人,你必須見一見!”父親回國那天,我把他直接帶到二哥麵前。父親看著陸菲兒時的照片,深歎一口氣,抬眼問我,“你怎麼知道此事與我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