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定掏出幾張大鈔晃動在手中。我心中嘲笑著吳定,章翼雖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如今也窘迫了,但今天,他也決計不會圖這幾個錢。可是,當我聽見身後顫抖的聲音時,我頓時怔住了。“給我,快-快給我!”章翼伸出手正想靠近吳定,他突地扯著我後退幾步,搖著頭,“不行,我不能拿,我不能讓她看不起我,不行---!”他盯著我的眼神閃爍出異樣。我雖然對十幾年前那晚發生的事耿耿於懷,但事過境遷,記憶早已被時光衝淡,我早已對他恨不起來。此刻,我看清了他眼中對我的情意。我握住這個弱點,側目看著他死拽著我的手臂,“章翼,你抓疼我了。”果然,聞言,他略微放鬆我,但眼中還是戒備著我和對麵的四個人。“陸菲,本來我今天隻想來探望你,但---但現在我忍受不了了,我不想回去,我受不了裡麵的煎熬,每天除了忍受全身難以抑製的痛癢,還要被那些人折磨踢打,我受不了了,陸菲,今天我就給你一個交待,是我欠你的!”他急促地對我說,我聽著他堅忍的聲音,終於明白他為什麼要伸手拿錢了,也終於明白吳定為什麼要蠱惑他了。他染了毒癮!顯然他是從戒毒所裡逃出來的。我了然的目光看向對麵四雙閃爍地眼神,原來又是江楓!“我要見江楓!”章翼在我耳邊發狂的喊。我們誰都知道,他已被體內的毒素快逼到崩潰。“他正在路上,章翼,你先鬆開她,我知道你需要什麼,我給你。咱們都是男人,男人的事就應該坦蕩的解決,彆把不乾係的人牽扯進來,好嗎?”吳定試圖勸服他,就連趙傑,陳忠也緊慌起來,我明白,此刻,誰都怕他失去理智而殺了我。“坦蕩,他江楓也配這個詞!要不是當年你們打斷我的腿,我忍受不了那錐心的痛,又怎麼會用那玩意來麻痹自己,陸菲,你跟了個好男人啊,他表麵不動聲色,其實他的心比誰都黑---”章翼突地整個身體開始顫抖,就連抵在我胸口的匕首都在發顫。吳定盯著我,不敢靠近。“站住,不要過來!”章翼粗重而急促的聲音在我耳邊呐喊。我被迫仰著頭,脖間的冰冷令我渾身發毛,心底一聲冷嘲,我還是怕死,而且怕的要命。如果十二年前我就那麼隨著一瓶酒化了,今日我也不會如此害怕,如此狼狽。我以為我可以改變結局,我以為我可以擺脫,我以為我可以讓他們幸福,我以為!多麼可笑的字眼,“快放開她,你要什麼直說,千萬彆動刀。”小武不敢靠近,試圖勸阻。“我說過了,你們聾了,我要見江楓,我要親口問他!”章翼歇斯底裡,咆哮聲回蕩在寬闊的樓道中,淒楚而寂寥。我想他是否比我還害怕?人們常說,做賊心虛,那麼殺人呢?隻那麼一瞬間,我便可以回去了。可我的心為什麼如此顫抖,甚至有些疼。身後傳來開門聲,我知道是江楓回來了。章翼也察覺到身後的腳步聲,嗖地一下轉過身,順勢帶著我一個旋轉坐落在樓梯口的階梯上。“江楓,你太慢了。”章翼冷冷的笑聲對向江楓。江楓一步步的走近樓梯口,沒有看我,死死的盯著我脖頸下的刀鋒,黑綠的臉龐上全是冰冷,胸腹一上一下的起伏,對章翼說道,“你拿著這些趕快走吧,不然警察來了,可就不好說了。”章翼冷哼了一聲,“陸菲,你看到了嗎,這是他慣用的伎倆,借刀殺人,陸偉,方強就是這麼給他逼走的!對了,還有他的親哥哥,他連自己的親兄弟都下手,他簡直不是人!”他突地激動起來,匕首因他的顫動輕擦過我的肩膀。“章翼!”吳定大叫了一聲,章翼晃過神情,急忙把匕首移到我的胸口,眼神迷離的看著我,“是不是傷到你了?”我搖頭。他仿若沒看到我的回答,歇斯底裡在我耳邊問,“說!說我沒傷到你!”我慌亂地搖著頭,“你沒有,沒有傷到我!”“章翼,我警告你,彆再碰她!”江楓突地吼道,一隻手握在扶梯上,暴露出青筋。“好!不過你如果再上前一步,我就殺了她!”章翼仿若換了個人,左手緊緊的掐住我的脖頸。右手發瘋般的反握我的雙手在身後。不一會兒,他又低頭看著我,苦澀的笑著,“對不起,陸菲,對不起---”我知道他的意識開始不受控製。“章翼,你彆白日做夢,就算你道歉,她也不會看你一眼,彆忘記,她現在是我的妻子!”江楓譏諷嘲笑的表情望著章翼,我的心一抖,現在的他一點都不像從前那個心思縝密的江楓。他要乾什麼!他這樣做隻會更加刺激章翼,他不是來救我的,難道他---“陸菲,你聽到沒有,他還是想害你,如同十年前一般,他還是想用你來報複他那個後媽---,你不該活在他的陰影下,不該---”章翼哭笑著舉起的匕首滑過我的肩膀---我下意識的閉上眼睛,不敢想自己死時的模樣,隱隱約約中,一陣輕微的疼痛閃過,便沒了感覺。接著,我感到身後一股溫熱的液體滲入衣服中。怎麼回事?難道我一直知道自己的結局,所以死到臨頭便沒感覺了---。咯吱咯吱---我抬眼,江楓結了霜的臉此刻更加令人看了寒心,握緊的雙拳爆出青筋,距離不遠,我幾乎能看見他手背上枝杈般的血管,發著紅,更像是黑---,眼睛瞪大,像我每次衝他咆哮一樣,大的懾人!我低吟了一聲,他終於正眼看我了,但腳步卻定格在原地。眼神交彙處,他恐懼,我木然。可是,不到一秒,他的臉上立刻恢複平靜,嘴唇張起,“章翼,你不是喜歡她嗎?你不是來看她的嗎?可你現在乾了什麼,就算你想解脫,也不該拉上她,我知道,你恨我,但我們誰都明白,她是最無辜的。何況她曾經還救過你,你忘記了?難道你真的舍得要她和你一起下地獄?”章翼低頭看著我,“你願意和我一起下地獄嗎?” 頓時,我聽不見任何人的呼吸。我腦中一片空白,我該回答什麼?自小,我便對他毫無感覺。當年,救他根本不存在任何私人情愫,就算不是他,是一個陌路人,我也不能見死不救!可看著他眼中的寄望,那句不願意我也完全說不出口。“我---不知道!”我咬著唇回道,目光卻看向江楓。“你愛上他了?”章翼扯住我的頭發無力的問。我搖頭又點頭。“說實話!”章翼滾燙的氣息吹拂在我耳邊。“我不知道,不知道!”我慌了,隻是搖著錯亂的腦袋。此刻,我隻要說錯一句話,結局便不可預料。此刻,我要保護章翼,同時也不能激出他更多的憤恨。“哈哈---”章翼突地大笑著,聲音中滲出寒冷和不屑。我麻木的閉上眼睛,不願聽這刺耳的聲音,靜靜的躺在他的刀刃下。“陸菲!”驟然,章翼淒涼的叫著我的名字,挪開我胸口的刀再次落下,一道光芒從我眼前閃過---,“跐溜!”耳邊是輕微的穿透聲,像是樹枝折斷的聲音,乾脆又有些悶氣。紅與白之間,我看不清前方,隻覺得背後那股濕潤感更加強烈的滲入皮膚,混沌中,幾個人影晃動在眼前,不停著叫喊著我的名字---“陸菲!陸菲---”。昏暗中,我又看見了陸漢康的身影,他站在高高的雲端口不停的向我招手,我想去拉他的手,可圍繞我的火光總隔阻著我邁開的腳步。陸漢康消失處,一個人影漸遠漸近的向我推來,“章翼!”我叫著對麵的人。他從我身前飄過,仿若沒看見我似的一直向迷霧中走去。“章翼,停下來!”我試圖喚醒他,可瞬間他便消失的無影無蹤。接著,我聽見天窗外有人輕吟著好聽的歌聲,“站在冷風中的路口,忍不住回頭,要你放手,放開手就不要再想我,彆讓我看見你的不舍。有個聲音不斷的牽扯,我知道那是你的溫柔。請你不要再挽留,留下來無路可走。最遠的路是離家越久,就越難走。想家的情歌該唱哪首,才能讓眼淚痛快的流。有個聲音不斷在顫抖,你知道那是我的傷口。傷到最深的時候,也是我最痛的沉默。我們的愛情回不去了,為何你還不放手。我們的青春回不去了,已經斷了。我們的擁抱回不去了,為何你還不放手。我們的夢想回不去了,已經亂了。請你讓我離開,讓我一個人,走向這不歸路,請你不要再愛我---永遠不要---”“真兒!”我一睜眼,便看見江楓擔憂的眼眸直直的映射進我的眼中。“渴,水,我想喝水!”我噎著乾燥的喉嚨。江楓一勺一勺的喂我入水,眼神一刻都沒離開我的臉。我微微動了動肩膀,沒有不適。我低頭又看了看胸口,沒有傷痕。這---“你彆瞧了,你沒事!”江源站在我的床尾對我笑笑。“是啊,真姐,你嚇死我了。”方玲從江源身邊走到我身邊,握起我的手說。“你最近身體可好?”我也握住她的手心。“你知道了?”方玲靦腆一笑,把我的手輕放在她的小腹上,“她很乖,我想她一定是個女孩兒,像真姐一樣漂亮的女孩兒。”“傻瓜,怎麼能像我?不過我倒是願意收她為乾女兒。”我眼神飄向江源,顯然方玲並不知江源對她的懷疑。“我們該回去了,她剛醒,咱們就彆打擾人家了。”江源拉起方玲便要離開,我急忙叫住他的腳步,問,“章翼,他怎麼樣了?”如今,我隻有從江源口中才能聽到一些實話。江源回頭看了我一眼,最後把眼神定格在江楓身上,“你先---”“告訴我!”我打斷他不肯回答的聲音。江源落寞下眼神,“他刺了自己一刀,但沒死,現在應該在戒毒所。”“真的嗎?”我不敢確定,直到江源對我認真的點了頭,我才從心底舒了一口氣。還好,他活著!活著就好!“你還想喝水嗎,或者餓不餓?”江源離開後,江楓因我一直沉默,不肯對著他,故而他便不停的重複這句話,“真兒,睜眼看看我好嗎?”他在我腦後呼喚。我依舊閉著眼。“陸菲!”他幾乎是咆哮出這三個字的。我明白,他不懂我為什麼如此生氣。麵對那把匕首,我不是沒看到他眼中的擔心與害怕,可我又怎麼能對他釋懷。他故意刺激章翼,無非就想把他逼上死路。一個被毒品控製的人,在完全沒有自我意識的情況卻能撥出刀刺入自己的胸口,可見他是真的被逼入了絕境!而江楓卻一再的激發他腦中的仇恨,他在拿我和章翼的命下賭注。他想要章翼自殺!或者他在等刀鋒落下那一刻,彆人把章翼殺了,隻因防衛救人!他強硬地翻過我的腦袋,控製在他麵前,“看著我!”我偏不聽他的話。“彆逼我對你動手!”他氣憤的熱氣吹拂在我臉上。“隨便!”他又不是第一次對我動手,我可以承受第二次,甚至第三次---,“嗚!”他的唇突地封住我的,我瞪大鵝蛋般的眼眸盯著眼前放大的臉龐。“我們多久沒有親熱了?”他放開我,手伸在我的衣服裡,帶著**的眼神問我。我急忙止住,提醒他,“這裡是醫院!”他深呼吸一口氣,“真想要你!”我怔住,旋即滿臉通紅。轉念差點忘記我正在和他生氣較勁。隻是一個吻,隻是一句話,居然讓我心潮澎湃,心底同樣渴望他的溫柔。“最近我太忙了,沒有顧及到你,真兒,我還是那句話,相信我,不管我做什麼,我隻想你好好的待在我身邊,我會給你時間讓你好好了解我,以後我會多陪著你,不會讓你受一點點傷害。”他握起我的手摩挲在他略帶胡渣的腮幫,柔情萬千。我呆呆地望著他,他握緊我的雙肩,急迫著,“不相信我?”我搖頭道,“我相信!”他錚錚的看著我,我心中不免好笑,他貌似倒不相信我。旋即,他貼在我耳邊說,“我喜歡聽你說這樣自信的話,這比當初你說願意嫁給我的時候更加讓人動心,你是上帝賜給我的希望,真兒,彆生氣了好嗎?”我仰頭承受著他的溫情,“你答應我一件事,可好?”他抬眼看我,似乎對我的要求很意外。我歪頭說,“你不答應?”他搖頭道,“你可是從來沒對我要求過什麼?”“誰說的,隻是我求的你從來沒有答應過我而已?”我意有所指。他敲著我的額頭,“彆同我裝傻,你明白我的意思,你隻會關心擔憂外人,對我,從來都是視而不見,置若罔聞,甚至躲躲閃閃,你知道嗎?走獨木橋的滋味很難熬的?”此刻,他像個孩童般乞求著我的愛。是啊,這麼多年來,都是他在追,我在逃。即使當初他不能給我的名分都給了我,我還是不滿足,我到底想要什麼?他給的付出我不是沒感覺,可我欲靠近,欲害怕,仿若他的愛是個無底深淵,掉下去便會萬劫不複!我心底深深吸口氣,到此為止吧!陸菲!眼前的這個男人是你的丈夫!一個深愛你的男人!有他如此,夫複何求!而你又何德何能?“彆扯開話題,我說的,你可答應?”我俏眉看著他。他眨眨眼睛。我大聲叫道,“我要買房!”我的幸福生活在我出院後正式拉開序幕,我買了一套90平米的低層樓房,位居城南的一個普通小區。雖然是個二手房,但主人並未居住,隻是做了簡單的裝修。我靜靜的站在窗前,聽著樓下廣場內孩童的追逐嬉鬨聲,心異常的平靜。“要不要叫人重新裝修?”江楓從身後輕輕的擁著我。“我想自己改?可以嗎?”我問,雖然我是房主,可畢竟出錢的人是他這個大資本家,所以他的意見還是要征求滴!“好,但不能太累,嗯?”他完全沒否決。於是,我買了壁紙,家具,床上用品,以及各種花草,空蕩蕩的房間立馬變得充實溫暖,但也雜亂不堪。江楓白日工作,晚上回來時,便總是皺眉問我,“這工程什麼時候完工?”我說快了快了。他扭頭走向臥房,我正欲叫他,已傳來一聲怒吼,“陸菲!”我快速跑到他身前,笑嗬嗬地看著地上的堆亂,“三天,三天我肯定收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