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節:秋天(9)早上起來,一天無事可做,使我覺得近乎恐怖,脊背發冷,閉上眼睛想要再睡,早上的陽光又太亮了。在被窩裡,想要把這種恐怖滿不在乎地吞咽下去,卻沒能做到。我辭掉了車站小賣店的工作,是藤田最後來這裡的第二天。走進廚房,聞到一股香味。判斷出是咖喱味後,哈喇子馬上流出來了。窗戶射進的陽光晃眼,吟子的背影看不太清楚,隻看見她正在攪拌鍋裡煮著的東西。她的悲傷和憤怒跑到哪兒去了呢?是不是通過說話都傾吐乾淨了?她說的都用光了,是真的嗎?"做什麼呢?""咖喱。"吟子沒有回頭。我站在她旁邊,看著鍋裡煮著的東西。"一大早就……""吃嗎?""不吃。""真不吃?""我不是說過嗎,不一定年輕人都愛吃咖喱……"我連說話都沒心情,話沒說完就沒聲了。她往碟子裡盛了點飯,選了幾種佐料,澆上咖喱,然後對我說:"再煮會兒好吃,你看著點。"說完她自己端著盤子去有被爐的屋子吃飯了。我靜靜地攪拌著咖喱,隔扇那邊傳來吟子吃飯的聲音。我的心情逐漸平靜下來了,一邊攪拌,一邊想象自己的悲傷被不斷溶化進咖喱中去。由於無事可做,我就走著去相鄰那站的圖書館看書。路上,看見公路橋上有一些塗鴉,在一排藍色噴漆的漢字末尾,有人給添了一個飽含朝氣的結句--"彆以為能活下去!""彆以為能活下去"嗎?這就是所謂靈魂的叫喊吧。一個緊挨著憎恨和憤怒、"享受"活著這回事的年輕人形象浮現在我眼前。他大概比我年輕吧?一定也做了不少蠢事吧?真希望像他那樣活著。我進了便利店,買了塊巧克力,一邊啃一邊走,來到公園的銀杏林蔭道,嘩啦嘩啦踢著枯葉快步走。左邊小學的天藍色柵欄那邊,穿短袖短褲的孩子們尖聲叫嚷著。穿緊身運動衫的老師一吹哨,立刻安靜下來。我抓住柵欄,就像個變態者似的,儘情地把臉緊貼在上麵。金桂香飄了過來。排成隊列的孩子們,喊著口號走起來。真想去死啊。我想起了和藤田一起看到的那起臥軌事件的情景,還有那塊飛濺到站台上的、楓葉般鮮紅的血跡。我被車軋了的話,也會流出那樣鮮紅的血嗎?我覺得自己似乎隻能流出褐色的混濁的稠糊糊的血。感到莫名的倦怠。自言自語都覺得累,全積存在肚子裡;不同於夏天的藍天和孩子們的細腿也懶得去看;現在走著的單調的林蔭道,以及前麵等待我的和老奶奶的共同生活,這所有的一切都令我感到疲憊。頭發被乾燥的風刮得遮住了臉。春天剪短的頭發長長了很多。季節啦、身體啦,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總是在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