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節:春天(5)喝完茶,吟子又開始刺繡了。看來她總是白天刺繡,晚上編織。我湊過去一瞧,繡的是拖鞋。"這不是拖鞋嗎?""是啊。知壽說過喜歡這小兔子吧?"我這才想起前幾天吃晚飯時,好像是說過這話。這麼說,她馬上就去專賣店買來了米菲拖鞋,又特意在原來的兔子旁邊繡上一隻一模一樣的兔子。"一對兒?""啊?""是一對兒吧?""哎。"她把繡好的右腳那隻拿給我看,吟子繡的這隻米菲比旁邊那隻瘦點,顯得楚楚可憐。"那些貓都是你養過的嗎?"我壯著膽子問道。"貓?什麼貓?""我房間裡的貓,照片上的。""哦,那些照片呀。那是徹羅基 的房間。""什麼?""那兒掛的都是徹羅基的照片。""就是死去的貓的意思?""怎麼說呢,差不多吧。""……""它們的名字我都忘了。"&.99lib.quot;都忘了?啊哈……""可悲吧。最早養的貓叫徹羅基,隻記得這名字。是侄子撿回來的。"我表麵上嘻嘻哈哈地當笑話聽,心裡並不平靜,感覺好像觸到了某種陰鬱的東西似的。我以為歲數大的人愛早起,其實也不一定。吟子有時起得很晚。我早飯隻吃奶油麵包卷和紅茶,從不動火做煎蛋或醬湯之類,也不準備吟子那份。不過,吟子早起的時候,向來都把我那份給做好。我起來後自己熱熱吃。吟子不用保鮮膜,總是用碟子蓋在做好的菜上。每樣菜都比媽媽做的淡,大醬湯都是用熟沙丁魚乾湯汁調味的。得到吟子殷勤的招待就頭一晚,後來她幾乎什麼都不管我了。有時候臟碗堆上兩三天都不洗。她還懶得用吸塵器,地上到處都是貓毛。開始我還裝看不見,前兩天終於忍不住打掃起屋子來。她也沒什麼特彆的表示,讓我多少有些不快。原來她這麼不在意我呀,越想越泄氣。她對小院也不怎麼愛修整。蒲公英和一年蓬還算可愛,可那些不知何方神聖的雜草正從院子的犄角旮旯噌噌噌冒出來,到了夏天還不知長成啥樣兒呢。我眼前同時浮現出了冬天枯黃的雜草覆蓋了整個院落的情景。小院最裡邊,有棵金桂樹,吟子將晾衣杆的一頭拴在了那棵樹上。待在屋裡時,電車聲和車站廣播聲不絕於耳。快車或特快開過時,會震得玻璃門哢噠哢噠地搖晃,對這些我已經習慣了。對於自由職業者或老年人來說,這種程度的噪音還是必要的。早晨我站在簷廊上刷牙時,一手叉腰,目送過往的電車。和車裡的人四目對視也是常有的事,我再一瞪眼,對方必定要移開目光。吟子家能看到的是開往新宿的電車的最後一節車廂。這個小站隻有一個檢票口,又在另外那一頭,所以,一般沒有人走到這邊來等車。籬笆牆與站台之間的小路隻通到這家前麵,常有不熟悉路的人走到這兒後,一臉困惑地環顧四周,再原道折返回去。來這兒之前,我和媽媽一起生活。爸爸和媽媽在我五 歲的時候離了婚。從那以後,我一直是跟媽媽兩個人過的。我覺得自己沒有爸爸,很可憐,一度想當不良少女,可不知道怎麼當,隻好放棄了。我想把自己的不快樂歸咎於父母,又覺得跟他們什麼也說不清,怕煩,於是就這樣稀裡糊塗地度過了青春期。我和去福岡工作的爸爸快有兩年沒見了。要是他來看我,我沒意見,可我不打算特意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