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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觀長歌 周誌方 916 字 2個月前

原本已經對自己前途再無期待的洛陽司錄鄭仁基,突然揀到了一塊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興高采烈地進京赴任來了。他是個清官,一向宦囊羞澀,到了長安,隻租一個寒酸的小院,行李也不多,不過到底是搬家,不大的院落裡也忙亂了好一氣。眉清目秀、一臉清純的女兒鄭麗琬眼睛四處張望著,嘴裡嘰嘰喳喳地說道:“這京城裡的氣派就是和洛陽不同,東都那麼小,我都快悶死了。”鄭仁基伸手刮了她鼻子一下:“你呀,過幾天又該嫌這院子小了,宮裡倒是大,能讓你進去住嗎?”這時管家匆匆走了進來:“老爺,老爺!”鄭仁基回過頭來問:“事情都打聽清楚了?”管家喘著粗氣道:“打聽清楚了,這次舉薦老爺的是中書侍郎岑文本岑大人,他把老爺在洛陽任上的政績寫了一道詳細的奏章向皇上稟報了,皇上十分高興,誇老爺是個隻做事不要名不圖利的官。大人也算是苦儘甘來呀,以前小的總是勸老爺到上麵走動走動,老爺不聽,小的心裡還不服呢,總嘀咕不送不跑這官帽能從天上掉下來?現在看來,還是老爺說得對,踏踏實實辦事,老天爺總會開眼的。”鄭仁基這才明白自己何以突然被調到京裡來,原來都是這位岑大人幫的忙,他笑眯眯地道:“那還真得謝謝這位岑大人,他三十幾歲就做了中書侍郎,果然是有過人之處!”一家人正說說笑笑的,突然外頭一聲長音:“聖旨到,鄭仁基接旨!”鄭仁基一愣,忙不迭地跑過回廊,來到前院天井,隻見一個宣旨官手捧聖旨站在庭中,鄭仁基上前跪倒大聲道:“臣鄭仁基接旨。”宣旨官看了鄭仁基一眼,展開聖旨大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慕一寬運糧一案乾係重大,特命倉部郎中鄭仁基全權審理,望該員秉公執法,勿徇私情,妥善處置!”鄭仁基老半天沒接那道聖旨,慕一寬的事情他在進京的路上聽人議論過,知道裡頭背景複雜,他怎麼也沒想到一到長安,這件棘手的案子居然就落在了自己的頭上。宣旨官有些不耐煩地問:“鄭大人,你為何不接旨呀?”鄭仁基這才戰戰兢兢地伸手接過聖旨,那聖旨好似重過千鈞,他捏拿不住似的,從他手上跌落下來,眾人臉色均是大變。大家都在手足無措之際,麗琬伸出一隻小手從地上撿起聖旨,用銀鈴般的聲音道:“大人,家父進京途中從馬上跌落,受了傷尚未複原,手拿不住東西,請您原諒。”宣旨官看了一眼這個頭上紮著總角的小姑娘,拉長聲音道:“是嗎?我還道是鄭大人看不起小人呢!”鄭仁基這才醒過神來:“下官豈敢,下官這就接旨。”宣旨官一臉不悅地哼道:“這聖旨沉著呢,你可要拿穩了,彆再掉到地上了!”頒完聖旨,宣旨官離去,鄭仁基望著他的背影,口中說道:“這可是飛來橫禍呀,這慕一寬是什麼人,我有幾個腦袋來審?”唉聲歎氣了半天,也想不出個辦法來,最後,他決定去拜訪一下那位舉薦自己的岑大人,一來表達謝意,二來探探他的口風。鄭仁基找到岑府,遞上名刺,裡頭很快就傳出話來,請他進去。到了客廳門口,岑文本已經手搖一把折扇候在外頭,鄭仁基緊趨幾步上前要行大禮,岑文本忙伸手攔住,一臉平易近人地說自己年齡比對方小,當不得這等大禮。鄭仁基誠心誠意地說:“下官這次奉調進京,全靠大人抬舉,不勝感激,行個禮應該的。”岑文本揮揮折扇道:“你要謝我就錯了,該謝皇上,是皇上讓我為朝廷舉賢的,鄭大人埋頭苦乾了八年,做了那麼多好事,如果再不重用,豈不寒了天下那些儘心儘力為朝廷辦事之人的心?”二人寒暄一番後,岑文本拉著鄭仁基的手,二人一起走進客廳,岑文本問了些洛陽的事,鄭仁基對答如流。岑文本暗想,雖然自己是為了拉攏李世才推薦的鄭仁基,但憑著這個人的本事,倒也真沒有向朝廷薦錯人。說了些閒話之後,鄭仁基轉入正題:“下官剛到長安,朝廷交辦了慕一寬資敵一案,下官對這個人的來曆也有所耳聞,知道他和不少貴戚都有往來,這京城不同州縣,辦起事來牽一發而動全身,這樁案子審將起來,就怕影響朝廷的安定,下官著實擔待不起。思來想去,隻好來向大人討個主意了。”岑文本告訴鄭仁基,這是他給皇上出的主意,連這聖旨也是他替皇上擬的,他看著鄭仁基意味深長地說:“你是替皇上辦差,不要管什麼貴戚。回去把聖旨好好看一看,總之一切照皇上的旨意去辦,為皇上著想就是了——這個差事辦好了,對你鄭大人來說可不是件壞事呀,從此就可以在朝廷裡立住腳了。”岑文本的話模棱兩可,讓鄭仁基一時品不出味來。回到府中,他在房中踱來踱去,反複琢磨著岑文本話中的含義,麗琬坐在一旁的一隻高椅上,晃著兩條小腿,好奇地撫摩著麵前那卷金黃色的緞包文告說道:“爹爹,這就是聖旨呀!”鄭仁基一驚,忙上去一掌拍在女兒的手上,斥道:“彆動它,弄壞了那可是不敬之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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