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1 / 1)

貞觀長歌 周誌方 1026 字 2個月前

三輛馬車行駛在潼關官道上,一身粗布衣衫的侯君集騎著一匹駿馬,比起便橋之戰時,他要蒼老了一些,但腰板依然筆直。他的身後跟著遲德立等人,都戴著竹編的鬥笠,一看便知是從南方多雨的地方過來的。女兒海棠從第一輛車裡掀開簾子探出頭來說了聲:“爹!你乾嗎有車不坐,非要騎馬呀?”她已經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一張秀麗的麵龐再加上兩年南國生活熏陶出來的靈韻,讓她身上洋溢著一股清新氣息。侯君集扭回頭來對女兒說道:“你爹我騎了一輩子馬,恨不得睡覺都枕在馬鞍子上,這車軲轆上麵晃晃悠悠的,我可坐不來。”丫環靈兒在海棠耳邊說道:“小姐,你常說的那個人——他會來接你嗎?”海棠的臉上飛過一片紅雲,嗔笑著啐了靈兒一口:“呸,你個小蹄子,胡說些什麼呀!”侯君集微微一笑,一旁的義子遲德立卻臉色微變。他們都知道靈兒說的是誰。當年頡利襲擊長安,侯君集冒死出征,李世民親口下令把海九*九*藏*書*網棠接到宮中由長孫皇後照應,不久李承乾從李藝軍中回來,差不多每日都到綺雲宮向皇後晨參暮省,海棠得以與他相識,見得多了,二人心裡便不知不覺地埋下一粒情種。後來,侯君集奉旨出京平丁節之亂,李承乾竟送出五十裡。誰都明白,已經被敕封為太子的他不是在送侯君集,而是在送海棠。一行人正迤邐北行,突然,有人喊了一聲:“大帥,那不就是太子殿下嗎?”海棠急忙從車裡探出頭朝前張望,不遠處一個竹亭外人頭攢動,站著不少官員,而最前麵的,正是她朝思暮想的李承乾。車隊緩緩地向前駛去,來到亭前,侯君集下馬向李承乾行禮,一臉感動地道:“怎敢勞動太子殿下出郭相迎?”李承乾拱手說道:“哪裡的話,將軍連年征戰,十分辛苦,我多走上幾步難道還不該嗎,再說這也是聖上的意思!”話還沒有說完,他的眼睛已經急切地向侯君集身後看去。簾子掀開,露出海棠那張美麗絕倫的臉,兩人目光一碰,海棠有些害羞地將簾子放下來,心怦怦跳個不停。靈兒在一旁說道:“小姐,你看太子手裡拿著什麼。”海棠從簾縫向外看去,李承乾的一隻手裡赫然執著一枝海棠,海棠的目光落在那枝花上,心頭一熱,眼中頓時閃出一絲淚光。她明白這花兒的含義,她在心裡對李承乾說道:“我就知道,你會在這裡等我的。”車隊一路熱熱鬨鬨地進城,到了侯府門前停下來。侯君集下馬口中說道:“唔,咱們到家了。”海棠從車上下來,看著這個已經有些破舊的院子,百感交集。突然,她瞥見幾枝盛開的海棠從牆頭露了出來,便急忙快步進院內,頓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滿院子都是海棠樹,一叢叢爛漫的花兒在靜靜地開放,她將手輕輕伸向一束花枝,又猛地縮了回來,像是不忍去驚動它們。不知什麼時候,李承乾已經悄悄走到她的身邊。海棠也不去看他,低聲道:“都是我走後你栽下的?”李承乾應了一聲:“嗯。”海棠問:“你乾嗎要栽下這麼多海棠?”李承乾柔聲道:“你難道真的不明白我是為誰栽下它們的嗎?每年春天我就會到這裡來,站在花叢中,好像四麵都是——你!”海棠聽得感動,幸福的眼淚從她那雙大大的眼睛裡滾落下來。“海棠,海棠!”一個清脆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二人回頭一看,是安康公主小鹿般跑了進來。海棠滿臉驚喜:“安康妹妹!”兩人緊緊抱在一起又蹦又跳,當年海棠在宮裡時,剛剛失去母親的安康也正好由長孫皇後撫養,那段日子兩個女孩子都正承受著喪母之痛,同樣的遭際讓她們很快成為了死黨,分開這兩年,可把她們彼此想念壞了。李承乾倒被冷落在了一邊,安康明白哥哥的心思,卻裝傻充愣,向他做了個鬼臉。李承乾在心裡一個勁兒地罵著這個死丫頭不知趣,硬是賴在了他和海棠中間,可他這個做哥哥的又怎麼能把這樣的話說出口來?這時院外更加熱鬨,安康是跟著李世民的車駕來的,天子駕臨是何等的大事,侯君集和眾家人都跪倒在地上,侯君集眼含熱淚高聲喊道:“臣叩見吾皇,吾皇萬歲萬萬歲!”李世民忙牽起侯君集的手道:“君集啊,快起來,快起來!你們也都起來吧。”侯君集站起身來,嘴裡說道:“皇上啊,臣沒去覲見您,您倒先來看我了,這不折殺為臣了嗎?”李世民爽朗地笑著說:“朕想你啊,等不及了!走,裡頭說話。”李世民邁腿欲行,目光落在侯君集的行李上,一輛馬車的篷子已經揭開,露出四隻壇子,旁邊站著個其貌不揚但身材魁梧的大漢。李世民認得那是侯君集的義子也是當年飛虎軍的猛將遲德立,他走過去拍拍遲德立的肩膀,然後揭開一隻壇子的蓋子聞了聞問道:“你義父還是那麼點兒家當?”遲德立垂著手,畢恭畢敬地回答道:“回皇上,便橋一戰,八百飛虎軍隻有十一人活了下來!從此,義父將俸祿幾乎全省了下來,撫恤舊部家人。都四年了,他平日裡飯桌上擺的就是四樣鹹菜。”李世民回頭看著侯君集,麵露感慨之色:“哎,你這個人啊,讓朕怎麼說你!”侯君集一臉平淡地道:“都是跟著臣從家鄉出來的子弟兵啊,這個債臣不還誰來還?”二人進得廳堂落座,李世民先向侯君集問了些襄陽平定丁節的情況,接著便轉入正題,說起自己和李靖等人商定的平胡方略,最後就提到了飛虎軍來。李世民告訴侯君集,自己以左衛大將軍的名義召他回來執掌禁衛軍,實際上隻是一個幌子,真實的想法是想請侯君集再編練一支飛虎新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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