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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觀長歌 周誌方 1163 字 3個月前

長孫無忌點點頭,又讚道:“封大人真是把中山郡王放在了心坎上呀。”接著他一指檄文道:“我剛從承慶殿來,皇上讓我跟您說說這檄文的事兒呢。”封德彝雙手捧起檄文:“皇上是讓大人來催要檄文的吧,我這就給他送去。”長孫無忌搖了搖頭道:“可惜呀,這樣的錦繡文章,卻用不著了!”眾人均是一愣,望著長孫無忌,長孫無忌說:“李靖軍還沒回到潼關,那頭已經有人把李藝的腦袋送過來了。唉,可惜呀,這麼好的文章!”說著長孫無忌轉身搖頭晃腦地走了出去,中書內省裡頓時響起一片七嘴八舌的議論聲。封德彝心頭一陣發緊,忙疾步出弘文殿暗派自己的心腹去打聽事情的原委,過了半個時辰,心腹回來了,告訴他說,原來是長孫無忌早就買通了李藝的部將楊岌,突然起事殺了李藝,燕遼軍已經平了。封德彝著急地問:“那中山郡王呢?”那個心腹說道:“餓得還剩一口氣,叫楊岌抬進宮門了,皇上見到皇長子這副模樣,動了慈念,當即就下旨,立他為太子。”封德彝如遭雷擊,他這才明白,自己提著腦袋去李藝軍中做說客,為的是算計長孫無忌的外甥,到頭來自己卻著著實實地被長孫無忌給算計了一回。他的精神遭到了一次沉重的打擊,不久就患病倒下,拖了半年,便一命嗚呼,封德彝這個響當當的名字很快就從大唐的權力舞台上消失了。芳草連天,李世民領著長孫無忌等人將範鑫送到郊外。範鑫一拱手:“皇上、長孫大人,你們請回吧,已經出城十裡了。”眾人停下來,李世民拉著範鑫的手道:“範鑫呀,朕真是舍不得你走呀,沒有你的奇計良謀,現在長安隻怕早就是一片瓦礫了。可是這麼個大功臣,卻還要受到謫貶,唉,朕這心裡呀——不說這些了,你在雲中、馬邑已經和胡寇打過多年交道,如果再在綏州待一陣子,該可以想出一個破解頡利鐵騎的法子了吧?”範鑫撲通跪倒:“皇上!臣一定會記住您的囑托的。”接著他站起身來躍上馬,正要揚鞭離去,李世民突然喊了一聲:“範鑫,在朕的心裡,你可不是什麼綏州刺史,你是大唐的兵部侍郎!”範鑫怔住了,揚起的馬鞭停在了半空中,一顆碩大的淚珠從這個漢子深陷的眼眶裡滾落下來。這時,旁邊傳來一陣人聲,一群百姓正扶老攜幼地從南邊的野徑走了過來。李世民問:“這些人都是乾什麼去的?”有人說道:“回皇上,都是到口外討活計的。”李世民臉一變,心裡像是被什麼紮了一下似的,長孫無忌看出李世民的痛苦,他厲聲對那群百姓斥道:“大膽,不知道朝廷明令人丁私自北遷是要充軍的嗎?來呀,將他們統統抓起來送到京兆尹官署去!”隨行的侍衛們拔刀欲動手,眾百姓一齊跪倒一片哭聲:“大人饒命呀。”範鑫在馬上說道:“長孫大人,這些百姓好生可憐,您就放過他們吧!”長孫無忌怒言:“今天放了一村,明天豈不會走上一縣!”接著,他再次對侍衛們發話道:“你們還愣著乾什麼?”眾侍衛上前拿人,百姓們連連央告,李世民再也看不下去了,喝止了侍衛,讓百姓隻管離去。長孫無忌還想說什麼,李世民止住了他,歎了口氣道:“百姓何罪之有?要論罪隻能怪朕這個天子養活不了他們呀!”百姓們哭號著離去,風吹起滿天的樹葉,李世民臉上滿是惆悵,他的目光落在旁邊一個巨大的土堆上,那是漢武帝的陵寢,陵前立著一根石柱。李世民臉一變,說道:“這是根拴馬樁,是新立的,隻有胡騎會這麼乾!他們居然將栓馬樁立在武帝陵前!武帝驅甲三十萬,宣威朔漠,封狼居胥,將匈奴逐得無處藏身,朕呢,卻要向頡利納貢,眼看著自己的臣民四處流落——朕真是無顏麵對他呀!”這時眾人背後傳來一個聲音:“有誰天生是佛呢,佛都是修來的呀!”李世民回頭一看,身後站著一個僧人,帶著三個弟子。僧人接著說道:“很久以前,終南山中有一棵樹被風刮倒,寺裡的僧人將樹抬回來,鋸成兩截,一截請人雕成一尊佛像,剩下的做了地板。有一天啊,地板很不高興地對佛像說了,我們本是同一棵樹,為什麼你成了萬人景仰的佛,我卻被人踩來踩去?你知道佛像怎麼回答?它說了,你隻見到我今天被萬人景仰,沒見到我當年渾身上下挨了多少刀斧呀!”李世民似有所悟,他問道:“大師是——”僧人回答道:“貧僧玄奘。”李世民反複玩味著這個寓言,目光久久停在玄奘的臉上。突然,他跪了下來,向玄奘恭恭敬敬地叩了一個頭。眾人被這一幕驚得目瞪口呆,李世民已經大步走向戰馬。長孫無忌跟在李世民後麵,一頭差點兒撞在那根拴馬樁上,他對一個侍衛下令道:“回頭跟京兆尹說一聲,差人把這根拴馬樁搬走,立在這裡辱及先人,成何體統?”李世民一回頭道:“不,留著它!這樣好提醒朕不要忘今日之恥,總有一天朕要將它立到頡利的大帳前!”從這一天開始,這塊記載著恥辱的石頭就一直壓在李世民的心頭,他勵精圖治,推行了一係列強國方略,唐朝開始了被後人稱作“貞觀之治”的一代治世,國家漸漸從長期戰亂的陰影中走出。而懷著一統宇內抱負的頡利也沒有閒著,他用儘心機清除異己,加強自己的統治。南北的兩個巨人都在苦苦礪劍,等待著一劍刺向對方咽喉的那一刻。到了貞觀三年,他們的劍又一次撞出了火花。春天的一個夜晚,李世民正在承慶殿裡批閱文牘,突然像是聽到了什麼,豎起耳朵道:“承天門外怎麼好像有馬蹄聲?”在一旁侍候的宦官王德驚訝地說道:“奴才可什麼也沒有聽見呀。”正在這時,外麵傳來岑文本的聲音:“皇上,有緊急軍情。”王德看了李世民一眼,露出吃驚的神情。李世民說道:“你進來吧!”身著紫袍的岑文本走進殿來,三年時間裡,他隨侍在皇帝的身邊,青雲直上,已經是正三品中書侍郎,與位列宰相的中書令隻差一級,與六部尚書平級,但身處要津,地位遠比六部尚書顯赫。走到皇帝的書案前,岑文本低頭躬身行了個禮,口中說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這道八百裡加急的邊報上說,我軍打下雲中了,梁師都死於亂軍,隻走了他的大將孫達。三年了,整整三年呀,北邊這十幾家叛臣,這最後的一塊硬骨頭,到底叫咱們啃下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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