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第一百零六章(1 / 1)

奉旨吃糖 駢嶼 1773 字 2個月前

翌日清晨, 戴庸服侍荀翊時便覺得有些不對,皇上若有所思不說,且總是有些擔憂的看著自己。戴庸將今日朝堂上的事兒捋了又捋想了又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地方做的不好不對, 值得皇上用這種眼神看自己。在去上朝的路上, 戴庸試探性地問道:“皇上昨晚睡得好嗎?”荀翊聞言,又用那種略帶擔憂的眼神看向他, 欲言又止似的, 說道:“尚可。”荀翊這些年說話都有了自己的體統, 戴庸也漸漸形成出一套關於皇上心情、眼色的大致理論。聽了這句“尚可”, 戴庸便更揪心了:是不是昨夜突然變天,涼到了?還是濕氣大悶的不甚舒坦?戴庸總覺得皇上有心事,但又不敢開口問, 便悶著頭跟在荀翊身後,步入了大殿。今日早朝並不安生,晉國公駐守的南部今日海寇愈發猖狂, 且都是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甚至還掠奪了許多當地百姓,押著他們在船頭作戰。這些百姓不敢回首,因在其身後便是海寇的長矛利刃。可尋常駐兵也不願同室操戈, 率先下手攻擊百姓, 這便形成了僵局。北邊老實了些許時間的外族也鬨騰了起來,隻不過這次他們一改之前一盤散沙的境況,統一結了個盟, 供一位大酋長,如今號稱月族。之前散沙模樣的外族就能折騰這麼些年,幾個部落你方唱罷我登場的打著車輪戰,如今集結在一處,想來是做好了一戰到底的準備。江南還不知怎的鬨起了百年難得一遇的藻災,浩浩蕩蕩的南海裡都是青藻,漁船出不起,甚至就是出去了也打不著魚,再往遠處走海麵浩瀚,風暴難以預測,人時常出去便回不來。原本的富裕魚米之鄉,此刻宛如死海一片。有大臣這邊站出來說道:“怕是這藻災並不簡單。”“正是,百年難得一遇,連史書上的記載都是寥寥。”有人複議道。荀翊高高在上,沉默的看著朝臣一句話一句話的遞過去,偏偏誰都不願當那個出頭鳥先開口。在這個位置上,這樣的一幕一幕他見得實在是太多了——顧左右而言他,話裡話讓人去琢磨他們的心思。荀翊突然想到,自己何嘗不是這般對待寧姝的?若是有話便應當直截了當的說出來,是死是活,也免得旁人揣測自己的心意。“寧培遠意圖造反大逆不道,此等罪狀自然應當禍連九族,可如今皇上將罪人之女護在後宮恩寵有加,他日若是此女生出龍嗣,怎會不念祖父之死?這是老天在給皇上示警啊!為了千千萬萬代的延綿,皇上!不可耽於女色啊!”突然有位老臣沉聲說道,其語氣悲痛沉重,似是就要看到宮破城塌的那一刻了。冠冕的細碎珠子之後,荀翊的眉頭微微挑了一下。“皇上,此言非虛啊!”一旁又有老臣跪在地上:“微臣聽說,那藻災便是在罪人之女寧氏升為寧嬪的時候開始的。”“哦?”荀翊聲音不輕不重,但卻一如既往的沉穩:“此話是從何處聽來?”那老臣連連叩首,顧左右而言他:“皇上!深思啊!皇上切莫耽於女色,影響民生朝政!忠言逆耳利於行,微臣願意用這條命以死進諫!”“愛卿可見過藻災?”荀翊並未急躁。那老臣一愣,回道:“微臣雖未親眼見過,但也聽能聽到江南流民叫苦不迭。皇上,您是天下之主,他們在向您求救呢!”荀翊儘量一字一句的說道:“即便日後她生出皇嗣,那也首先是朕的兒子,是這一國的皇子,其次才是他人的親人。一國之運更非係於一名女子身上,倘若如此,還需用你們做什麼?成,明君賢相;不成,女子為禍,這便是你們的為官之道?那朕給你們俸祿,還不如多請幾個江湖術士占卦便是。”那老臣被荀翊幾句話噎的說不出什麼,跪在地上唯唯諾諾:“可……可這……可這藻災確實……”“確實為何?藻災一日便成?”荀翊問道。“是、是啊。”老臣答道。“又是聽聞?”荀翊又問。老臣:“是。”荀翊沉默片刻,說道:“聽信流言,以此進諫,知否大錯?”老臣愣在原處,眾人亦是麵麵相覷。他們不願看見皇上獨寵一人,有些家中更是送了女子入宮,譬如劉昭儀譬如良嬪陳妃等,之前有介貴妃在上麵壓了一頭便很不甘願了,也是時時進諫,更彆提如今皇上寵愛的寧姝家中都沒人了,豈不是任他們揉圓捏扁?他們也想得好,之前是拿著皇嗣說事兒,後來用寧家造反,現今便是用藻災、用皇上的名聲脅迫,誰知道竟然給了皇上反擊的把柄。荀翊環顧下麵一圈,再不開口,戴庸登刻明白高呼下朝。眾臣漸漸退下,那方才要以死進諫的老臣也都還活的好好的,猛然間,他開口說道:“方才皇上的話微臣想到了!先皇時候難道不是因為外戚弄權,這才使得天下大亂?”同路的大臣略笑笑:“皇上有心便是,你們何必抓著個女子不放呢?”“這還不是為皇上排憂解難!”老臣說道:“難道後世史書上要給皇上留筆汙名嗎?”“你又如何知道這便是汙名呢?”那同路的大臣衝他行了個禮:“皇上是皇上,皇上的家事皇上心裡有數,你們的手啊,伸的未免太長。”老臣說道:“那我家孫女兒如今還在後宮呢,這些年了也沒見著皇上對她如何。你也彆站著說話不腰疼似的,你家鐘兒不也在宮裡?”說罷,他還譏諷一般:“哦,我倒是忘了,鐘妃娘娘身子弱,伺候不了皇上,還不如我家那良嬪娘娘呢。”同路的這位大臣正是鐘妃的父親,荀翊的心腹,他聽了這話倒也不惱:“你以為這樣就是幫了你孫女兒?”說罷,鐘父便自顧自的走了。旁人不清楚,他如何不清楚?鐘妃如今在後宮身子越來越好,之前是托得皇上用藥石吊著,如今卻是托了寧嬪娘娘的福,身子非但大好了,連性情也開朗了許多,不再如之前那般病懨懨了。他身為人父,當初便是將鐘妃交托給了皇上,自己則在暗處鞍前馬後,隻求女兒能活著。這般小小的願望,旁人未經曆過便很難感同身受。所以誰再說寧嬪娘娘不好,就是說自己家小鐘兒的救命恩人不好!————————————————今日寧姝覺得也十分奇怪,良嬪平日裡嫌少主動來她這處主動串門的,今日突然就送了個天藍海棠渣鬥式花盆給她。這花盆內裡是天藍色,表麵則是海棠紅,上層的天藍色還顯在外麵,海棠紅倒是一層深過一層,將整個瓷器呈現出一種層層遞進的過渡感。釉麵深厚,甚至還有些乳濁感,是窯變係的瓷器。寧姝一眼看見便知道這是博物館的鈞窯瓷,傳聞中“入窯一色,出窯萬彩”“夕陽紫翠忽成嵐”的便是它了。她將這花盆翻過來,見上麵寫了個“七”,心裡便愈發篤定,隻等良嬪走了之後再和這花盆聊聊。良嬪在旁笑道:“貴妃娘娘向來不喜瓷器,鬨得這後宮裡人用瓷器的時候也小心翼翼,如今倒是聽說妹妹你喜歡瓷器,毫不畏懼貴妃娘娘的威壓,我們這也輕鬆些。這天藍海棠渣鬥式花盆可跟了我好些年了,平日裡都藏在櫃子裡不敢取出來用的。”“滴嘟滴嘟!”小白喊了起來:“警報警報!有人想要搞宮鬥!”秘葵也附和道:“姝姝彆答她話,傻笑就行,她是來試探你的。”來了!該來的還是來了!寧姝心裡警鈴大作。根據她觀看宮鬥的經驗,良嬪此舉可以分為幾個意思。第一,外麵人都覺得介貴妃這兩日和自己鬨不和,在太後娘娘那裡就尤為明顯了,敵意很重。良嬪這是想趁機以瓷器為由說介貴妃的不是,讓自己和介貴妃關係徹底分崩離析,日後在宮裡成為兩股勢力。至於鶴蚌相爭,漁翁要不要得利就不知道了。第二,良嬪拿著這瓷器是想站在自己這處?這說不準,想要搞宮鬥的人向來不簡單。第三,良嬪這是在試探自己究竟是個傻子,還是個潛在宮鬥行家。第四……第四暫時沒想到,之後和瓷器們在一起商討商討吧。寧姝隻盯著那花盆,拿在手裡愛不釋手,“那就多謝良嬪了。”見寧姝如此順手的接了下來,良嬪臉上的笑意有點僵,隨即說道:“妹妹喜歡便好。妹妹放心,這宮中的姐妹哪個不心向著妹妹?”寧姝抬頭看她:“那你昨天打牌還壓我?”良嬪尷尬一笑:“這不是,平日貴妃娘娘管束我們多有嚴苛,餘威尚在,我哪裡敢公然和她對著乾?之前的趙美人妹妹可記得?可不就是犯在貴妃手上,直接給扔進冷宮了。”寧姝:?她小聲提醒道:“趙美人當日可是誣陷你妹妹我和秦王殿下暗通曲款的。”良嬪:?!糟糕,時間過久把這茬給忘了!良嬪笑的愈發尷尬,隻說道:“姐姐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貴妃娘娘睚眥必報,到時妹妹就知道了。”寧姝沉吟片刻:“那昨天你也壓貴妃娘娘牌了。”良嬪:……你要不要觀察的這麼仔細?昨日良嬪與今日心態有所不同,還和陳妃處於看熱鬨的狀態,那可不就是一會兒幫幫這個,一會兒幫幫那個,恨不得能多看些。誰想到今日祖父托母親帶話過來,讓她想法子讓介貴妃與寧嬪對立。良嬪不知祖父究竟為何要如此,但也想著此時兩人一鬨,加上國事煩憂,皇上定然心生厭惡。在這宮裡,旁人也就罷了,可偏偏她和陳妃最不對付,遇到什麼事情鬨到最後,陳妃說不過自己就會拿位置壓人。倘若能借著這次的事情往上躥上一躥,即便不是貴妃,平起平坐也好。甚至說不準自己占了先機,到時候撫慰皇上,反倒能懷有龍嗣一飛衝天呢。良嬪臉上仍是掛著笑,拉著寧姝的手說道:“妹妹,這宮裡許多事情並非妹妹看的那般簡單。妹妹進宮晚,和嬪妃們接觸也少,並不知道其實際的模樣秉性,還是要多些提防之心。許多表麵上看著的動作,興許也並非是這人本意,妹妹日後時日長了,便曉得了。”寧姝心裡想著:問題我和你接觸的也不多,也不太了解你,彆人不說,我現在就覺得你很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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