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晉國公府兩個人目瞪口呆,終於“囂張”了一把的柳夫人心情大好,拉著柳非羽在鋪子裡買了好些東西,趾高氣昂的走了。晉國公夫人回神,低聲罵道:“她有什麼好得意的?她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寧姝進宮得了聖寵,可不是和她女兒成了對手,她竟然還在這兒高興?要高興也應該是我們高興!日後寧府這就起來了。”蘇淵聽這話,抿緊了唇。他曾想,自己的婚事定然不會落入朝野結黨鬥爭,誰知道如今非但如此,竟還要靠寧姝來抬身價。原本是英雄拯救小可憐青梅的故事,怎麼就突然變了模樣?柳夫人出了鋪子,臉色卻霎地陰沉下來,對柳非羽說道:“皇上身邊無人,那日卻獨一份的賞了你,原本以為讓你入宮是好事兒,卻沒想到竟是晚了一步,被人搶了先機。這寧姝先前與晉國公府有過婚約,被人換了之後竟能這般快的就另攀高枝,想必也是壽宴上發生的事兒,心思手段皆不容小覷。非羽,日後你在宮中可要千萬小心。”柳非羽“嗯”了一聲:“母親放心,女兒曉得。”柳夫人在丫鬟的服侍下上了馬車,挑起軟簾向外看了一眼:“真是說巧不巧,那不是寧府那對母女嗎?晉國公府那女人也是可笑,定然想著寧姝若是入了宮,寧府這就氣勢大了。可倒也得想想,寧府這對母女這般欺辱人家,人家願不願意讓她們沾光。”柳非羽跟著向外看去,好看的人壓根不會在意比自己醜的,她早已經不記得寧柔長得什麼模樣了,隻憑借記憶裡的大概掃了一眼。果不其然,這就看見了一抹素白纖細的身影——在柳非羽的記憶裡,寧柔就是個小可憐,稍戳一下就得哭著去告狀的那種。寧姝少出門,寧柔沒什麼印象,壽宴那日也是她第一次正眼看這兩姐妹。“瞎。”柳非羽簡單明了的為蘇淵下了定論。馬車緩緩起步,柳夫人放下簾子,說道:“身為女人,尤其是進了後宮,總是要有手段綁住皇上,這點非羽你卻要好好學著這寧柔。見了這般柔花,風一吹就要散架了,誰見了能不想去護一護呢?”柳非羽沉默片刻,問道:“那母親,同是風雨,路旁的小野花和門外盛放的牡丹,母親要護哪個?牡丹雖看著華貴,但卻不經風雨摧殘,小野花看似孤苦,卻未必不能轉日再綻放花蕾。”柳夫人被問的一愣,稍過片刻後歎了口氣說道:“道理誰都懂,但到了那個時候,誰還記得家中仍有牡丹呢?”————————————————“不不不,還是穿那件能顯身材的。”側殿之內,秘葵認真的指導寧姝選衣裳。午膳過後稍歇了歇,太後娘娘這便叫寧姝跟著一起去禦花園裡遛彎消神了。小白表示不讚同:“當然是穿這件碧色帶小毛領的,太後一看就喜歡,可可愛愛的女孩子。無論是委屈還是開心,心都要化了。”秘葵:“不行!姝姝去哪裡都要豔光四射!”小白:“閒逛又不是選秀,穿那麼亮乾什麼?老人家都喜歡規矩的女孩子。”兩個瓷吵得不可開交,寧姝最後妥協,裡麵穿著秘葵說的那件顯身材的,外麵披了件素色帶毛圈的大氅,胸前用盤扣係的嚴嚴實實,算是同時滿足了他們兩個的要求。到了正殿,太後早已經等在外麵了,寧姝連忙走上去:“民女遲了,娘娘贖罪。”太後上下打量著她穿的衣裳,眉頭有些微蹙:“怎得穿的這麼素?待晚些讓她們給你量下身子,做幾件新衣裳。看看這寧府怎麼回事兒,這大氅的花飾前年我就見柳家的姑娘穿過了。女兒都是嬌客,節儉儉在男孩子身上就是了。”袁嬤嬤在旁應下,又說:“娘娘,時辰不早了,咱們快寫去吧。”寧姝有點奇怪,聽袁嬤嬤這話,感覺太後好像著急趕著什麼事兒似的,不就是普通的去禦花園遛個彎兒嗎?她不敢問,自然就不知道太後確實著急。方才內侍來傳話,說皇上去了禦花園,太後一聽立刻打算帶著寧姝趕過去,她得親自看看皇上和這寧姑娘之間到底是怎麼著。這寧姝也不好一直都呆在自己側殿,到時候也借個由頭問問,到底是先給個選侍還是直接上個貴人頭銜。帶著這樣的想法,自然覺得寧姝穿的太素了,恨不得即刻把寧姝塞回殿裡換一身壽宴上那麼明麗的衣裙。太後覺得自己為了皇孫,真是操碎了心啊。寧姝懵懵懂懂跟著太後禦輦朝著禦花園去了,待到了禦花園才發現此處還挺熱鬨。太後不是獨一份兒趕著來的,還有兩隊小輦在外候著,見了太後一個個都規矩恭敬行禮。袁嬤嬤這便開口為寧姝答惑:“這兩個小輦,一個是趙婕妤的,一個是劉昭儀的。”皇上後宮人數不多,稍稍掰掰手指就能數過來,一個貴妃,兩個妃,一個嬪,兩個昭儀,一個婕妤,還有美人貴人才人各一個,選侍零,加起來正好十個。袁嬤嬤耳朵上的瓷珠子老實了一路,突然開口道:“趙婕妤這些年勢頭比較足,直接從貴人跳級升上來的,劉昭儀已經三年沒挪過窩了。”秘葵藏在寧姝袖子裡,好奇問道:“那趙婕妤有點厲害啊,不是說皇上不行嗎?莫非她有什麼特殊手段?”瓷珠子答道:“哦,去年她跑到禦花園攔皇上,想要表現一下,結果台階滑,她直接在皇上麵前摔了個狗啃泥,又嚇又氣哭了。摔倒的地方被人發現有一處近日人工碰過的痕跡,一調查發現青磚被宮人動過,裡麵挖空了藏了些在宮裡四處偷拿的東西。皇上給她記功一件,升了婕妤。”寧姝:……這升級的手段未免也太特殊了吧!瓷珠子補充道:“當時本來沒想跳級的,正好婕妤位置空著沒人,太後說升成婕妤聽著好聽點,至少每個位置都有人掛名,這才升的。”“那……劉昭儀?”秘葵小心問道。瓷珠子:“劉昭儀啊,劉昭儀大前年發現太後木桌劈刺兒了,就升了昭儀。但是她運氣不太好,這些年都沒再發現其他的桌子椅子劈刺兒,就沒再升位份。但現在內務府時常請她去看看呈貢的東西質量有沒有問題。”寧姝:趕成在宮裡當娘娘還能兼職的?秘葵聽到這裡,狠聲問道:“那貴妃一定是有過人之處咯?”瓷珠子答道:“貴妃啊,貴妃沒什麼過人之處啊,就是一路平平穩穩的升上來的,人也不愛出門不多說話,挺和藹可親的,大家都覺得不過多久,貴妃就能成皇後了。”秘葵這才“哦”了一聲,八卦心起:“看來這宮裡還是有人正常的。哎,小珠子打聽個事兒,聽聞你們皇上身體不太行?”瓷珠子:“沒有吧,皇上身體好著呢。每日早睡早起,十分養生,也甚少生病。”秘葵:“不是這個不行,是那個不行!”瓷珠子立刻維護起來:“胡說!外麵都是風言風語,咱們皇上隻不過在男女之事上克製,精力都留在處理朝政上。每個月肯定還是會掀貴妃牌子的。”瓷珠子非常有宮廷女官的氣勢:“你們隻要記得,在宮裡謹言慎行,切莫動不該動的心思。這宮裡便是為皇上一人的,個人的那些小心思小伎倆可都要收起來,彆無端端的添煩。”秘葵小聲對寧姝說:“她這是把姝姝你當成皇上的女人了,宮裡的老嬤嬤們都有這個怪習慣。看來這個貴妃不得了。不過貴妃都挺不得了的,你想想當年太平公主和婉兒那麼厲害,結果呢?被李隆基給收拾了。收拾也就罷了,還以為多厲害個人,結果還不是拜倒在楊貴妃裙下?”兩人說著,就看見一個衣著樸素的女子從禦花園裡疾步走了出來,臉上掛著兩行淚,嘴裡嘟囔著:“之前明明看到這裡的亭子木樁劈縫了,好不容易盼到皇上來了,結果內務府竟然昨天給修好了!”經宮人提醒太後在前麵,她猛地停住腳步給太後請安。太後也聽見那出話了,有些啼笑皆非:“劉昭儀啊,你畢竟是後宮的女人,怎麼就把精力放在這些邪門歪道上呢?”劉昭儀心裡更苦,這對母子怎麼回事兒?!自己之前試圖勾搭皇上,在水榭裡跳舞,結果皇上看了一眼轉身就走,還說讓自己把精力用到正地方。自己恰巧發現劈刺的木桌,皇上就給自己升了位份。如今自己都這麼努力的找劈刺了,找了三年了!太後又說自己邪門歪道,還讓不讓人活了!劉昭儀抹了把淚,太後看看身旁的寧姝,不由得歎了口氣——也怪不得皇上要在宮外找人,後宮裡的這都什麼情況啊?她擺了擺手,不耐煩道:“快回去收拾收拾。”劉昭儀走了,太後拉著寧姝的手,說道:“當年劉昭儀也挺機靈的,誰知是裝出來的,傻。”當時太後看中劉昭儀就是那一身柔弱無骨的舞姿,又會獻媚,想著接到宮裡來,誰知道現在成了宮內產品質檢員。一想到這個,太後就覺得憋氣,宮裡缺內侍宮女嗎?她連自己本職工作都做不好,竟還想著和下人搶活兒乾!寧姝跟著太後往裡走,轉過一圈水榭,聽見前麵隱隱有人說話的聲音。隔著九曲回廊,水汽蒸騰看的不甚清楚,隻能看見個挺拔的人影站在山石的那頭。下雨了,池麵上響起了玲瓏的滴打聲,水幕沿著瓦痕斷斷墜下,落在已枯的蓮葉上,合不攏半個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