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著博陽郡主詩會的結束,陳家十八娘好書的消息頓時傳開了。反而陳家的人倒是聽彆人來說才知道的。陳紹看著遞來的紙上的字,身為嚴父的他也忍不住讚歎。“原來這兩年你精於勤練的是這個。”他說道。麵前跪坐的姐妹們都嘻嘻的笑起來。“是啊是啊,以前我們還笑十八娘在屋子裡參禪呢。”“父親你不知道,那些人以前總是嘲笑十八娘,笑她的詩做的不好,我們早就憋著一口氣呢…”“對啊,詩做的不好又怎麼樣?她們詩做的再好又能好到哪裡去,哪像十八娘能得入翰林的評價…”“是啊父親你沒看到當時她們的神情驚訝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陳紹麵色沉下來。“你這樣做沽名釣譽,失了君子之道。”他說道。沽名釣譽!這話真重。屋子裡嬉笑的姐妹們頓時安靜下來,神情不安。陳十八娘低頭施禮應聲是。“父親,不是十八娘故意這樣的,彆的時候就是去寫也沒意思啊,隻有博陽郡主書有成嘛,所以我們才商量好要一起去的。”“對啊父親,我們可沒想什麼沽名釣譽,不過是想給大家一個驚喜。”姐妹們忍不住說道。陳紹嗯了聲,皺眉。“不可花言巧語。”他說道,“做的不妥就是不妥。”姐妹們應聲是不敢再說了。陳紹低頭看著手裡的字,想到適才詢問陳十八娘婢女說的那些話。寫禿了的筆。無數的紙。染黑的洗筆池,再想到十八娘這兩年幾乎從不出門遊玩,就連逢年過節也沒有懈怠,夜裡的燈總是最晚才熄滅,比家裡的兒郎們讀書還要用功,他的麵色漸漸緩和。少年人,憋著一口氣一鳴驚人,到底是難以抵擋的誘惑。如果沒有這些誘惑,那些艱苦的反複的枯燥的練習大約也難以堅持下來。有利有弊吧。“你習字是為了讓彆人震驚的嗎?”陳紹說道。陳十八娘搖搖頭。“當然不是,我習字是因為愛好。”她說道,“因為愛好所以想要做好,並非是為了他人,隻是為了自己,為了自己的本心。”陳紹點點頭神情再次緩了緩。“日後不可懈怠。”他說道。父親不再生氣了,屋內的氣氛緩和下來。“還有,博陽郡主要把你的字在陛下生辰時獻上去,你要重新再寫一幅字。不用寫詩,抄寫經文便可。”陳紹又說道。此言一出其他姐妹們又都笑了。“父親,你這是嫌棄我們做的詩不好了?”“這還用我嫌棄,你們自己不知道?”“父親,你太偏心了!”“我們也該要後悔了,原先我們才是家裡學問好的,如今要被十八娘蔽名了!”聽著這裡的說笑,從外走進來的陳夫人也不由笑起來。很少見丈夫和女兒們如此輕鬆相處。陳夫人進來,看了陳十八娘的字少不得一通讚歎,女兒們便起身告退。“你上次說程娘子可能進京了?怎麼不見她來拜見?要不找個人去看看?”退出門外的陳十八娘站住腳,有些驚訝的回頭看。“沒有,我前幾日從那邊過問了,說沒在。”陳紹說道。“沒來啊,這一年多也沒個音信,時間久了,都要忘了她什麼樣子了。”陳夫人感歎道。“十八娘。”有姐妹喚道。陳十八娘回過神忙應聲是,含笑跟上來,屋子裡父母的談話便再聽不到了。“她也沒有送書信來嗎?”陳紹又問道。陳夫人搖頭。“出什麼事了?”她問道。“你還記得當初那幾個在她店裡抓到的逃兵嗎?”陳紹說道。陳夫人點點頭。當然記得,雖然是幾個毫不起眼的逃兵,但最終卻關係了西北軍政人事任免,而且還打亂了丈夫的安排,讓陳紹鬱悶了好長時間。“他們中五個戰死了。”陳紹說道。陳夫人大吃一驚。“那,那程娘子她一定不好受吧。”她感歎說道。想當初為了救這五人那娘子可是煞費苦心,可見必然是很在意的。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古來征戰幾人回,可憐無定河邊骨,又是春閨夢裡人,送他們上戰場的那一刻,大家心裡都是明白的。但旋即陳夫人就察覺到不對了。西北戰事頻繁,死傷更是無數,雖然很是令人悲傷,但對於朝廷來說真的是小事而已,最多知道個傷亡數字罷了,不是高級將官連名字都沒人知道,怎麼這幾個小兵的事會報給陳紹聽。“好像他們死後有些糾紛。”陳紹說道,“因為功賞的問題。”將官爭功推責的事並不稀奇,但兵丁死後爭功的事還真是頭一次。“那她會來找你說說這件事嗎?”陳夫人問道。“我不知道。”陳紹搖頭說道。本來這件事他都不該知道的,這種小事根本就不會有人上報的,不過周鳳翔大約是因為記得他提過這幾個逃兵,所以將這件事給他以私信的途徑說了下。但為這幾個死了的小兵去爭功,他這個參政還真是做不出來,真要他來說的話,那就不是單單幾個小兵的功賞問題了。更況且,這是一場大勝仗,是皇帝也是自己渴望許久的也很高興看到的大勝仗。這時候跳出來說一些可能將這件高興的事變成不高興事,真不是頭腦一熱就能做的事,乾係太大。如果程娘子真的來找他。隻怕自己的回答又不能讓她滿意了。想來也有些奇怪。自從救了自己的父親。給了她付了報酬之後,其他的事他們似乎總是處於對立。“老爺,你多慮了吧。”陳夫人柔聲說道,看著丈夫皺起的眉頭,“這種事是沒辦法的事,平心而論戰死的人都是有功的,但怎麼可能人人都封賞,傷心都傷心。難過也是難過,但我想程娘子不會這樣不明事理的。”陳紹搖搖頭。“誰知道,這個程娘子讓人總有些心驚膽顫。”他說道。陳夫人笑了。“就說是你多慮了,她到底是一個女子,能做出什麼事。”她說道。看陳紹要說話,她便忙又接著說。“我知道,你又要說逃兵的事,逃兵的事也不過是湊巧了,為了救人四處求人,也是理所應當。隻是誰想到張江州會把事情鬨大。”何止逃兵的事,殺人放火的事她可也沒少乾…陳紹搖頭。不管怎麼說,他的心裡還是多少有些忐忑。這一次,那娘子真的不會鬨出什麼事嗎?而與此同時,周老爺也正在審問周六郎。“她到底跟你說要怎麼做了沒?”他急切的問道,“怎麼人又走了?”“沒有。”周六郎悶悶說道。“怎麼能沒有呢?”周老爺來回踱步神情幾分憂急,“這要是什麼都不做,你在西北為她做的那些事不是白做了?”“父親,我做的那些事是我的事,與彆人無關,也不是為了誰。”周六郎瞪眼說道。“不管是為了你還是為了她,反正你是得罪人了。”周老爺亦是瞪眼說道,“既然得罪了人,就要斬草除根,不是彆人除了你的根,就是你要除了彆人的根,哪能什麼都不做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斬草除根麼?周六郎吐口氣。對那個女人來說當然是要除了彆人的根。“她到底讓你幫忙做什麼?”周老爺又回到最初的問題追問道。“什麼都沒有,我都沒見她…自從那天之後就沒見她。”周六郎也悶悶的繼續答道。“你妹妹讓秦家的那小子幫忙買墓地,怎麼你反而什麼事都沒有?”周老爺瞪眼問道。這問題我也想知道!周六郎再忍不住跳起來。“還有你妹妹到底去哪裡了?”周老爺又問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周六郎沒好氣的說道,甩手走開了。“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個外人,秦家那小瘸子是她親哥哥呢。”周老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讓周六郎腳步更加加快。這個討厭的臭女人!他才不管她做什麼呢!也不管她去了哪裡!更不會去找秦十三問!雨是清晨開始下的,到午時的時候已經轉急,在青石板路上澆出一片水花,位於京城十裡的一個小鎮裡街上隻有一人急急而行,停在一處有些簡陋的店鋪前。“老板老板打酒。”那人邁進店內,一麵摘下鬥笠一麵大聲喊道。從後邊走出一個乾瘦的男人衝他擺手。“沒了沒了,到彆處去吧。”他說道。來人很是驚訝。“路老四,你這個酒坊開不下去要轉手了嗎?還沒找到下家,就不釀酒了嗎?”他問道。路老四呸了聲。“好好的咒我作甚,我們家的酒賣的好著呢。”他說道,“不是沒有釀酒,是已經賣完了。”賣完了?“你這酒坊的酒還能賣完?”來人更是驚訝。此處臨近京城,京城之中好酒眾多,像路老四這樣的小酒坊,質量上不能跟那些正店的好酒相比,價格上也比官家的酒坊便宜不了多少,畢竟買撲錢也不少,因此生意並不是很好,都是賣給附近的窮鄉親們,很多時候都是半賣半送,從去年就已經說要關門了。“不止現有的賣完了,接下來十天的也都賣。”路老四哼了聲說道。來人看著他如同看瘋子,想發財想瘋了吧。“早說過了我家的酒不摻水,味道純正,你們這些家夥不識貨,如今想要吃,也吃不到了。”路老四看著走出去的人忍不住接著得意說道。來人很快走入雨中不知聽到還是沒聽到,另有人從一旁走進來,這是兩個披著油布雨衣,帶著鬥笠的男人。“老板,酒準備好了吧?”他們問道。見到這兩人路老四臉上的笑如同綻開的菊花。“好了好了。”他說道,一麵點頭哈腰,側耳聽外邊,除了刷刷的雨聲,還有馬車的聲音停在門邊,他立刻上前,“娘子,您請。”他低著頭隻看到一個女子的裙角從眼前緩步而過,待其他人也擁簇而去,路老四才敢抬起頭,看著手中撐起一把油布傘走向後院的女子搖曳背影。這是誰家的小娘子如此嗜酒,竟然要包下這個酒坊以及所有的酒為樂。***********************************推薦:沐水遊《大香師》她隻是個身份卑下的香奴,卻有人慧眼識珠,要送她上青雲。不同的兩個人,相同的一張臉,誰才是真心的那一個?已經三十七萬,可以宰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