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有兒女的人,遇到這種事,想來都是心裡不好受。屋中夫人們陪同感歎,年輕女子們則沒那麼多感慨,依舊低聲交談。“如此,真是菩薩保佑。”“不是菩薩,應該是真人。”“到底是真人還是菩薩?”“一會兒來了,問問就知道了。”說到這裡,屋中的人紛紛向外看。“怎麼周夫人去了那麼久,還不過來?”她們皺眉問道。“該不會又想到什麼拿喬的法子了吧。”也有人低聲撇嘴說道,“周夫人如今可是越來越與咱們生分了。”“人家如今可是跟陳相公夫人來往的人呢,咱們…”這種話低低的零星的在座談中響起。周夫人人不在那間屋子裡,也已經猜到有人會說,何止這麼說,這些日子自己隻怕早已經成了所有人家茶餘飯後的閒談。“已經按著你的規矩了,不用讓你去彆人家,都來咱們家了,還要如何?”她難掩怒意的說道,“嬌嬌,你是故意消遣舅母的麼?”幕帳之後,臥榻之上,女子側臥無聲。坐在屋子裡待親長的婢女,原本臉上含笑,聽了這話拉下臉來。“夫人,我家娘子,可真沒那麼多精神消遣誰,我家娘子做事有一是一,不妄言不虛談,”她說道,沒有惶恐不安,反而也不高興了,“我家娘子每日必小憩片刻的。您又不是不知道。”當然知道。第一天進門的時候。這小憩就讓她在雪地裡凍了一時呢。“這小憩,每次可都是這麼巧啊。”周夫人冷笑道。“這世間事本就因巧而成,無巧,我家娘子今日也不會在夫人麵前。”婢女亦是似笑非笑說道。周夫人氣急拂袖而去。“夫人,夫人,要怎麼跟等著人說?”仆婦急忙忙跟在身後低聲問道。“能怎麼說,睡了唄。”周夫人沒好氣說道。仆婦小步緊跟。“可是,可是。那怎麼行。”她說道,“那她們可是要認為夫人故意拿大的。”是啊,你家的孩子,你是主母,來了客人,卻不喚孩子來見,反而說什麼睡了,就是真睡了也得叫起來啊,是你這個主母沒規矩,還是故意擺譜啊。周夫人握手咬牙。“怎麼就招了這麼個禍害進門!”她咬牙說道。看著近前的廳堂。她真不想進,但偏偏無法。果然門拉開。看著她身後空空,在場的夫人們臉色有些怪異了。“看,我就說吧。”還有低低的聲音若有若無的響起。周夫人隻當沒聽到,坐下來。“不滿大家說,這孩子身子到底沒好利索。”她僵著笑說道,“才吃了藥,就耐不住昏睡一刻,大家稍等片刻。”在座的人看周夫人的神情古怪。“跟陳老太爺診病時,就如此身子不好嗎?”一個年輕夫人含笑問道。周夫人麵色僵硬。“那時她在陳家住著,我倒是不知。”周夫人答道,亦是含笑,“這倒要問問陳夫人。”這年輕夫人丈夫的品級是比周老爺的高,但再高也還不夠去陳夫人跟前這樣說話,便想來如此說我,也沒那麼便宜。憑什麼她要受這種氣!不過,到底是壞了她人前一向爽朗不拘小節和善的形象。這都是因為那小賤婢招來的麻煩,偏偏都算到自己頭上了!兩個夫人之間不算友善的言語往來,讓屋內的氣氛稍滯。“時候不早了,家中孩兒還小,我先走一步了。”那年輕夫人毫不猶豫的起身,說道。她這一起身,屋中也有兩三人起身,餘下的人看著周夫人,麵色顯然也不好。周夫人雖然端坐,但麵色自然也不好看。如果這就走了,那算是結了仇了,本想是結善緣,誰想會成這樣。門外響起仆婦的聲音。“夫人,半芹姑娘說,娘子醒了。”屋內走動的起身的諸人都愣了下,周夫人也咬了咬牙。真是,巧啊。不待她說話,那年輕夫人還是走到門邊,仆婦們忙拉開門。“我家孩兒想必也要醒了,那就下次再來請教程娘子吧。”她不鹹不淡的說道。門前婢女抬起頭。“夫人是來見我家娘子的?”她開口問道。聲音清脆,相貌嬌俏,正是大戶人家最得體的婢女形容。“你家娘子,不好見。”年輕夫人還犯不著跟一個婢女客氣,直接說道,一麵邁出門。“夫人,自去見就是了。”婢女笑嘻嘻說道。周夫人暗道一聲不好,坐直身子。“半芹,無禮!”她沉聲喝道,“晚生後輩,怎能讓夫人們去見?”婢女含笑施禮。“隻是,夫人們見我家娘子,其實也是問診吧。”她說道,含笑看著站在廊下正要起身而去的年輕夫人,視線的餘光也看著室內聆聽的夫人們,“我家娘子說,病者私事也,不便於外人談,還是大家閉門相坐細談的好,委實不敢是為托大。”可不是,大家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誰好意思真的當眾問診病,少不得一一再相邀,還真不如直接去見了那娘子,閉門細談的好。年輕夫人笑了,披上鬥篷,抬腳就走。“如此,你帶我去見見你家娘子。”她說道。婢女笑著應聲是,又衝屋內周夫人恭敬的施禮告退,這才轉身帶路。屋內頓時氣氛歡喜起來。“我們也去。”那些起身的說道。“先彆急,一個個去嘛。”有人主動安排說道。於是又說起誰先去誰後去。說說笑笑。很是熱鬨。作為女主人的周夫人倒被晾在一旁。我家娘子說,病者私事,要閉門相坐細談…周夫人的耳邊回蕩那婢女的話,麵色越來越難看。你家娘子說!你家娘子說!你家娘子什麼時候說過!這世上怎的有如此說謊不臉紅的賤婢!她們怎的如此大膽信口雌黃!“周夫人,下次再有這種話,可要早點跟我們說,免得大家誤會。”有人在一旁轉過頭,看著周夫人似笑非笑道。周夫人隻覺得喉頭一緊。忍不住連聲咳嗽起來。周家的門前的馬車依舊絡繹不絕,但周夫人會客廳堂裡的卻空了。一開始還有人想著過來跟女主人周夫人打個招呼,但隨著越來越多的人直接去見程嬌娘,再加上程嬌娘果然似是身子不好,每日見的人不過數人,便客氣的推辭了。“身子不好,無法集中一心,診不準不如不診。”這話說的委實客氣又合理。“便是那京城的太醫們也不是時時刻刻都能問診的。”“對對,西城的那個仙姑,要問事也隻是上午…”“….嗨。程娘子又不是仙姑….”“….跟仙姑也差不多,也診脈。也不施針,隻是在內聽,這世上的病單靠聽就聽出來的,那豈不是跟仙姑神漢們一般了….”“…對啊,不是說嘛,程娘子是李真人親授的弟子呢…”聽著身後兩個仆婦的低聲說話,走在前邊的夫人不由停了下腳。“夫人,還去見周夫人嗎?”仆婦忙問道。“我適才見,已經好幾個馬車來了,不敢再耽擱了。”那夫人略一遲疑,最終說道,“我們去見程娘子,反正也不是要周夫人診病….”見了她也沒用,反而耽擱時候,算起來,因為這位周夫人,耽擱的時候還少嗎?所有人心頭閃過這個念頭,當下都點頭,再不猶豫徑直向程嬌娘的住處而去。周家最熱鬨的地方換成了程嬌娘的院子。程嬌娘的院子裡站著好些仆婦,廊下也跪坐著人,再看屋子裡也是人,上茶添水的丫頭都有些轉不開身。“這屋子也太小了。”有夫人審視四周,一麵掩嘴笑,“老陝周這麼有錢,可是不應該。”這話傳入周夫人耳內,少不得又是嘔的一口氣上不來。周老爺樂滋滋的走進室內,看到周夫人正依著憑幾,由兩個丫頭伺候著吃什麼。屋子裡有濃濃的藥味。“大正月裡,你吃什麼呢?”周老爺皺眉問道。“吃藥。”周夫人沒好氣的說道。“好好的亂吃什麼藥,你又怎麼了?家裡來了這麼多客,你怎躲起來吃藥。”周老爺說道。“那麼多客,倒不用我費心。”周夫人咬牙說道,將藥一口咽下,滿嘴發苦。“你是當家主母,怎能不理會周到?”周老爺說道。“有人比我這個當家主母還理會周到,我何必再去找麻煩!”周夫人越說火氣越大,將藥碗重重的擱在幾案上,發出砰的一聲。丫頭嚇得哆嗦一下,俯身垂頭不敢看。“她到底是我周家的女兒,你亂撒什麼脾氣?”周老爺皺眉,看著老妻。要說這些女人們,見識就是短,總愛盯著眼皮下的那一句話一個禮。“她做好人,憑什麼讓我做惡人。”周夫人說道,想到這個就一肚子委屈。怎麼想都覺得憋氣,自從這女人進門,她這個長輩就越過越狼狽。怎麼會如此呢?“她做什麼了?”周老爺皺眉問道。周夫人被問的怔怔。是啊,做什麼了?好似什麼也沒做…….但偏偏就是這什麼都做,讓她卻步步錯事事錯。錯也不知道錯在哪裡,應對也完全無方。這個跟正常人完全不同的女子,看上去癡癡呆呆,細究卻油膩滑順,就好似抓不住也摸不著一般。真是想起來就憋氣。周夫人掩著胸口,一陣劇烈咳嗽,丫頭們忙上前拍背扶胸亂哄哄。“你到底怎麼了?有病家裡現成守著嬌嬌兒,讓她給看看不就好了。”周老爺說道。不說這話還好,說了周夫人更是氣悶,咳嗽連聲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就是,就是因她在家裡住著….”她攥著手握著衣領,漲紅了臉喊道。才氣病了我…這句話到底沒敢喊出口,一來無稽之談,二來周家主婦,被一個外甥女欺辱至此,說出口,隻會徒惹人嗤笑而。“你也彆急了。”周老爺說道,“等嬌娘給她們診病得成,名氣日增,她一個子女到底在家中,外麵看來還是你的臉麵,是咱們周家的臉麵。”周夫人伸手撫著胸口,麵色難看。“但願,如此吧。”她說道。從這女子踏入門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沒一刻停了忐忑。總覺得一事不平一事又起,一層一層一件一件,最終掀起大波浪,讓他們周家再不得安穩。“來人。”周夫人猛地喊道,“派人去江州一趟。”仆婦們不解。“這時候,去江州?”她們問道。“去,程家打聽打聽。”周夫人說道。“打聽什麼?”仆婦更不解。“打聽…”周夫人手握住絹帕,咬牙說道,“打聽這個傻子所有的事,我看看,她在程家,難道也是如此的……麻煩嗎?”**********************三千六百字,抱歉,今日還得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