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薑枳杠何遇時,腰挺得筆直,話也說的硬氣。可真走到了家門前,心卻是慌的。就是因為對父母的愛意太有信心,所以才怕他們會為了她,哪怕真的到了不救濟就活不下去的地步,也強裝沒事,堅決不用女兒的幸福換取平安富貴。還有,父母既然不會逼她嫁給何遇,那究竟會發生什麼事情,才能逼迫她按照書中的劇情線和何遇訂婚呢?這一次會像是破產那樣,無論如何也規避不了嗎?薑枳帶著疑問,走到了家門前。門鈴在一周前就被上門討債的按壞了,她按了兩次無果,便敲響了門。“叩叩――”該小區的是1998年建成的房屋,20年的房齡暴露了各種問題,漏水漏電且先不說,還不隔音。敲門聲剛響起,門內就傳來了‘叮叮哐哐’的聲音,極其響。連提拉拖鞋,由遠到近的聲音,也一清二楚,“記得,隻說何家的事情就好!千萬不要讓她察覺到彆的。”“知道!哎,你去哪裡?”“我去找一款最貴的麵膜貼上!你也知道枳枳多敏感,被她發現我皮膚變差,肯定會偷偷掉眼淚。”……薑枳:“……”估摸著是薑母貼好麵膜了,薑順堯才打開門。一米八多的大老爺們,開門時都能看到側臂鼓出的肌肉,卻圍著奶白色的小熊圍裙。反差感巨大。薑枳卻一點都不意外。雖說從她出生起,家裡的生意就已經步步高升,光住家傭人就五個。可那時候的薑枳就想過,如果有一天沒了傭人,需要他們親手做飯,那個人肯定是父親,而不是母親。他才舍不得讓妻子碰涼水。“回來了?怎麼這麼晚,是不是坐公交回來的?”薑順堯拎過女兒的行李箱,上下晃了晃,不滿道,“這麼重,為什麼不打車,最多也就50塊。”公交車那麼擠,又需要轉乘三次,也不知女兒是怎麼拎著這麼重的行李箱上下換車的。薑父心酸,又不想被薑枳發現,說了句:“鍋裡還燉著剁椒魚,我去盯著點。”然後便皺著眉頭離開。薑母戴著麵膜躺在沙發上,甕聲甕氣地和她講:“就是呀枳枳,不過才50塊,該花的錢還是要花的,不能省。”薑枳難得一見的乖巧,不頂嘴,隻是老老實實地坐到薑母的身旁,挽著她的手臂撒嬌。“你們才是呢,該省的不能省。”“我們沒有省,你看媽咪的臉,”薑母驕傲地指指上麵敷著的麵膜,“一張可比你一次車費要貴哦。”薑枳笑笑,沒有拆穿。晚飯很快就端上了桌,剁椒魚頭、可樂雞翅、青椒土豆絲、蒜薹肉絲、再配上一鍋香氣騰騰的臘肉燜飯,真是讓人食指大動。薑枳一口氣用了半碗飯,像隻饜足的貓,舔舔嘴唇誇薑父:“老薑同誌,可以啊你,色香味俱全不說,還花樣豐富,沒想到你做飯手藝比李姐還好。”李姐是薑家破產前的廚師。“那當然!”薑順堯沒說話,薑母嶽冉倒是驕傲地挺起了胸,語氣裡也滿是炫耀,“你爸爸娶我之前,一直是一個人居住,三餐都要親自動手。彆說做菜了,他還會修理燈泡,通下水道,連桌椅櫃子他都會做!”明明是那個年代裡,大部分男人都會的技能,在‘沒見過世麵’的嶽家大小姐眼裡,則成了巨大的閃光點。薑枳很高興父母恩愛,她裝作受不了地嚷嚷:“行了行了小嶽同誌,知道你老公厲害,彆秀恩愛了,這麼香的飯不讓吃,反而一把把給我喂狗糧,乾嘛啊。”見薑母哼了一聲,薑父笑著搖搖頭,給她夾了一個雞翅。“趁熱吃,涼了就不好吃了。”薑家有規矩,為了不耽誤消化,公事私事大小事,都要放在飯後說。薑順堯洗完碗,將圍裙脫下掛在一旁,露出了和臂膀肌肉不相稱的圓肚皮。他坐在沙發上,給薑母與薑枳各推過去了一杯茶,而後直入正題。“枳枳,這次讓你回來,就是要談一下何遇的事情。”果然是他。薑枳點頭道:“您說吧,是什麼事兒。”“你不在的時候,他來過家裡多次,每次都是提訂婚的事。”薑父呷了口茶,搖頭,“我還沒有表態,是因為我覺得這件事情不妥,我認為你們訂婚的事兒還為時尚早。”“好。”薑枳點點頭,“那就不訂婚了。”薑父吹茶葉的動作一頓,詫異地看了眼薑枳,又對一旁的薑母挑挑眉――‘這就同意了?’薑母也擠眉弄眼地回他――‘是啊,怎麼這麼聽話,以前不是但凡跟何遇沾邊的事兒,她不是哭就是鬨嗎,還一口一個遇哥哥的。’可真是奇了怪了。薑枳對著這對兒在她眼前眉目傳情的父母眨眨眼:“還有彆的事兒嗎?”“……”薑順堯咳了聲,“沒了。”“害……就這事兒啊,在電話裡說說不就行了嗎?還非得見麵說。”薑枳笑吟吟地用胳膊肘捅薑父,“說實話吧老薑同誌,你就是太想我了,想見我對吧。”男人被女兒的胳膊捅了好幾下腰,癢得他眉頭直跳。半輩子嚴肅死板的他差點在此刻破了人設。幸好妻子及時將女兒的手拉走,救了他一命:“是是是是,太想你了。來坐到我這裡,讓你爸給咱們倆削個蘋果吃。”薑父薑母不答應薑枳和何遇訂婚,是因為薑家現在破產了,嫁進何家算高攀。他們擔心女兒因此被人輕看,被婆家欺辱了,受了冷眼,卻因為沒錢而沒底氣打回去,那他們可接受不了。自己寵出來的寶貝閨女,絕對不能在彆人的手上被糟蹋了。而薑枳和何遇分手的事兒,不僅何家不知道,連薑家父母也不知道。他們一直覺得女兒很愛何遇,還以為這次的訂婚是這對兒小情侶一齊的意思,所以才擔心,如果他們說了不同意,薑枳又哭又鬨該怎麼辦。沒想到薑枳這樣乾脆的同意了。但兩人非但沒有省心,反倒更擔心了,這麼喜歡何遇的女兒怎麼一點情緒都不鬨?這不正常。薑枳也在擔心,她想知道父母為什麼不同意和何家訂婚,也想知道接下來會遇到什麼難題,才能逼的她在這種情況下不得不嫁給何遇。三人都帶著沉重的心事,自然誰也無法入睡。午夜,小區的每一戶幾乎都滅了燈,隻剩寥寥幾窗還透著光,從那昏黃不明的光亮來看,應該是台燈或落地燈。大屋臥室的對話,傳到了躺在小屋床上的薑枳耳中。“冉冉,你會不會後悔嫁給我?”這是薑順堯的聲音。“你在說什麼鬼話呢?”嶽冉聽上去有些生氣。“當初你的追求者那麼多,名門大戶、學者歌星,隨便拎出一個都比我強上千萬倍,可你卻選擇了我。”薑順堯似是有些感慨,“我當時在你父母麵前發誓,一定要讓你過上比在嶽家還要好的日子,沒想到不僅沒了錢,甚至……甚至連女兒的婚姻幸福都保證不了。”“你在說什麼鬼話啊?”嶽冉又重複了一遍,“你以為我當初跟你在一起,是圖你有誌氣嗎?是圖你聰明嗎?我對你可是一見鐘情,看到你第一眼就想嫁給你了,那時候的我怎麼會了解你的誌向和會否賺錢?”說白了,嶽小姐當初願意下嫁給薑順堯,就是圖他模樣俊俏而已。這點薑枳知道,從小嶽家人就給她講這個故事。‘彆看你爸爸會賺錢,當初可是個窮小子,是你媽說,隻有嫁給他才能生出最漂亮的孩子,哭著喊著非他不嫁,你姥爺才沒辦法,掏了所有家底給你爸當事業的啟動資金。’薑順堯歎了口氣。嶽冉問:“怎麼了?當初破產時也沒見你這麼感慨,是發生什麼了嗎?”薑順堯道:“催債的又打電話了,他說一周內再不還上錢,就又要上門了,而且很可能要鬨到枳枳學校去。”“那不行!”嶽冉斬釘截鐵地說,“絕對不行,那枳枳就在彆人麵前抬不起頭了!”她焦急地問:“那個湖南菜老板,就是你發小,不是問你借了五十萬加盟嗎?他現在有錢嗎?能還嗎?”“……”提到這個,薑順堯更覺得對不起妻子,話出口都十分艱難,“他的妻子需要換腎,孩子又得了白血病,我昨天去上門看了,是真的,他已經累得沒人樣了。”他頓了頓,又說:“不過他說了,以後每頓飯都可以去他那裡吃,記賬,不掏錢。”嶽冉停了幾秒,歎氣:“算了,睡吧,還債的辦法明天睡醒了再想吧……”人人都有辛酸事,哪個在世間活的都不容易。既然還不上,就算了,逼死人家也拿不到錢,更沒必要去數落老公了,當初借錢的事情她也是同意了的。反正不管怎麼樣,他們都不會犧牲女兒幸福的。大屋的對話到此結束,而薑枳,她從聽到‘催債上門’的事兒就愣住了。懊悔和自責淹沒了她。是啊,雖然父母沒有跟她說過,但動動腳趾也能想到,破產怎麼可能不欠債呢?薑家現在根本不是要考慮重新站起來那麼簡單。他們甚至還身負巨債,連欠款還沒還清。她好像明白了,那個會促使她順著劇情線和何遇訂婚的原因。
6、破產第六天(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