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千盈當然沒有絲毫意見。即使陸院士是研究所的負責人, 他也不能說加就在研究所裡當場憑空開辟出一個小組。不過他既然敢給葉千盈這個話, 便是心裡有了成算。在陸院士的默許下, 葉千盈開始先一步挑選自己的班底。這種事總得兩廂情願才行。葉千盈平時和同事們的關係都不錯，要說平時值班搭把手，隻要能做到, 大家都是願意的。但換組開荒是大事，事關前程，也不是人人都敢賭上一把。在同組人裡，葉千盈心裡倒是有三個相中的人選, 但在問過之後，隻有一個女同事考慮一晚, 答應了下來。除此之外，就是葉千盈的師兄自願加入了這個新的小組, 還有葉千盈之前幫忙的其他組的同事, 四個人共同構成了最開始的骨乾力量。最基層的初級實驗員可以直接抽調，寒暑假的時候還可以讓唐教授手下的學生過來幫忙。葉千盈對於這個倒是不慌。新的小組百廢待興, 有了核心人選以後，缺少的人員倒不是最要緊的工作。對於葉千盈來說, 當下來講最重要的事情……是她要對自己的新組員們灌輸出一個概念。一個全新的、事關馬約拉納費米子的觀測和利用上，等待著在摸索中一部部成熟的概念。她拉下隔間的小白板，對著自己麵前的三個新組員笑了笑，拔開了馬克筆的筆帽。“這是第一周，我們先上課。”“接下來的時間裡，我們每兩個月一次小結, 半年一次大結。如果實驗流程都能控製在預計之中的話，最多兩年半的時間，我們可以取得最重要的成果。”“下麵……讓我來從頭說起。”——————————但凡有過“開荒”經曆的人都知道，“開荒”的前兩個月裡，但凡能睡上一個晚上的安穩囫圇覺，那都是老天格外喜歡你。要是再慘一點，運氣再不好一點，底下的人手人心再不齊一點……這段充滿折磨的磨合期，延長到半年也完全在情理之中。不過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充滿了痛苦和挑戰性的開荒經曆，對葉千盈來說倒是渡過得非常平穩。一來，是因為她特彆知道自己需要乾什麼。在整個研究所裡，葉千盈就如一個臨考前已經背下來全部參考答案的學生，恐怕連陸院士都沒有她對於自己的目標更加篤定清晰。二來，就是因為這個新成立的小組人少，地方小，事少好管。一個研究所裡，低頭不見抬頭見，組裡的人自然都是互相認識的。他們能答應葉千盈和她出來開荒，至少都願意買葉千盈的麵子。大家都不是難相處的人，所以也沒有某些學術環境下勾心鬥角的同事關係。一般來說，開荒時總會遇到許多手忙腳亂的外務，以及每個人領域範圍的轄管。但也不知道葉千盈的腦袋是怎麼長的，所有的一切到了她的手上，似乎都和四兩撥千斤一樣的輕易。有些時候，師兄和同事們懷疑，葉千盈的心裡可能有一本非常清楚的指導教科書。即使麵對的是一個少有人接觸的領域，葉千盈心裡的教科書也清晰地劃分出了實驗結果的邊界，讓一切還沒有開始之前，就已經被葉千盈穩操勝券。在接受了葉千盈單獨的一周授課後，大家對自己加入新小組的行為都感到了安心。如果領導你的人，在你做事之前，就已經做了比你還厚十倍的功課，心裡有著比你多上十倍的預案，你也會這樣的安心。那是一種知道自己身後有一個可靠隊友，明白自己麵對的所有難題都會有人願意為之托底的放心。而在共事了一個月之後，所有人都變得信心滿滿。因為他們親自感受到了，在葉千盈的分配和帶領下，自己究竟走在了一條怎樣的道路上。——他們要成功，他們要研究出成果，他們要一起拿獎！————————其實，即使是葉千盈自己都想象不到，她本人在研究所裡何其的出名。年少成名的數學天才少女，奇跡一般地跨了科目，又在被不同小組借調的過程中無形中展露了自己的本事。提出她的名字來，至少能讓半個研究所的人都服氣。即使是對葉千盈最為檸檬的人，都得在聽到“葉千盈”三個字的時候，又是酸溜溜又是感慨地承認她的能乾，再不服氣地補上一句找麵子。“要是把我借調到那麼多組輪換，我時間久了也能那麼厲害……就是他們不調我唄。”一般聽到這麼臉皮厚的話，大家都要大笑一場，善意地對說話之人嘲諷一番。人家為什麼總有人借啊。還不就是因為葉千盈根本不用“時間久了”，她都不需要教，直接就是那麼厲害嘛。半年以前，陸院士賞識葉千盈，甚至委命她單獨開荒一個小組。許多人嘴上不說，但其實心裡也有幾分冷眼旁觀，等著最後結果的意思。……年輕人嘛，有才華有闖勁兒是好事。他們沒人否定葉千盈的能力，但這麼大的一個擔子，讓她自己一個人挑，是不是有失考慮了？甚至有少部分關係戶心裡還升起幾分幸災樂禍。平時他們沒少被拿來和葉千盈比較，現在眼看她步子邁大了要扯到蛋，他們心裡怎麼可能不高興。然而……一個星期過去了，葉千盈那裡沒出亂子。大家都表示，萬事才開個頭呢，不急。就是做個編織活兒。也沒有一開始就錯針的道理呀，現在當然不會有問題。一個月過去了……葉千盈那裡也沒有出亂子。許多人底氣已經沒那麼足了。他們強撐著一口氣，語氣篤定，但心裡已經開始隱隱發虛——沒事，現在才哪兒到哪兒啊，葉千盈畢竟還是年紀淺，理論薄，底子差。要是她真遇到問題，咱們可都得過去幫個忙啊。緊接著……emmmmm，半年過去了。隻要是人長了眼睛就能看出來，葉千盈的小組已經走上正軌了！除了一開始就跟著她開荒的四元老之外，葉千盈上個月的時候又調去了兩個熟悉的實驗員。她組裡還有幾個分配過去的初級實驗員，一開始聽說要開荒，心裡都不太樂意，如今卻都已經適應了日常工作的節奏，一張嘴就是“葉姐厲害！”“葉姐超厲害！”所有人：“……”等等，你們比她大了整整四五六七歲，張口閉口叫姐，你們也好意思？做人不能這麼無恥啊！這十來個人以葉千盈為穩定的核心，如今已經成為一個密不可分、可以自發運轉的可靠團體了。如果不是被特意點出，大家甚至都想不到，葉千盈帶隊的小組，竟然是半年前才剛剛成立。在這一次事件後，每個人都不得不發自內心地承認——寒光閃閃的錐尖，果然無法被隱藏在布囊之中。也許真的有人生而不凡。就像是網遊裡大家都在專心致誌地打boss，有人帶了極品裝備，有人練了一身等級。但隻有葉千盈……她是個氪金玩家，她開掛！這位同事出場就是滿級不說，裝備樣樣極品，還自帶頂級跟寵。——她還是個全職業！簡直在破壞遊戲環境平衡！唉，有才華的人，真是可以隨便任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