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葉千盈回答道。停頓一下, 葉千盈蹭了蹭鼻尖, 試探著問潘大校：“不會連這都要查吧。”一般來說, 就是審核研究人員的資料，也隻是調查家庭背景和結婚對象，一般是不會調查男朋友的。要說連男女朋友的身份都要進行調查的……這種情況倒也不是沒有, 隻是現在的葉千盈還排不上那個級彆。如果他們真的查竇信然，那就隻能是因為現在的時間點太敏感，而不是葉千盈的身份已經到了連男朋友都要被調查的地步。潘大校也笑了笑，語氣像是開玩笑, 也像是認真的：“看情況。分人。”現在倒還不至於。但如果是葉千盈的話……她未來就很有男朋友要先過政審的潛質嘛。一路車程漫長，就算是軍隊出身, 列隊不言，熄燈不語, 也沒有坐車全過程都不說話的習慣。潘大校作為其中軍銜最大的一個, 同時也作為和葉千盈最熟悉的那個，在路上打開了話匣子, 和葉千盈聊了不少的天。也正是因為這場交談，葉千盈才意識到, 其實在潘大校少言寡語的帥大叔外殼下，其實隱藏著一顆八卦的心。比如說，葉千盈調侃地問他：“要是自己不早點找個男朋友的話，國家會包分配嗎？”潘大校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根據我的經驗，國家不會分配男女朋友，但會有老領導非常熱心地給你介紹。”而且這事還不分男女領導, 就算男領導不惦記著，領導夫人也會想著給你介紹的。從潘大校的表情上看，葉千盈覺得自己看透了什麼真相。比如說，潘大校的老婆是怎麼找到的。同時，潘大校問葉千盈問題的時候，也同樣一針見血。他說：“你交男朋友的事，國家未必管你。但你爸管你嗎？”葉千盈：“……”這、這個問題！她咳嗽了一聲，下意識地找了一口水喝。潘大校嘴角微微翹起，他顧及小姑娘臉皮薄，也不笑出聲，就轉過頭去欣賞窗外的風景。後來他們還零零散散地聊了許多，葉千盈的思維卻總忍不住飄到家庭問題上。——她和竇信然確定了關係，雖然有點讓人意外，但以他們兩個的相處模式，這是早晚水到渠成的事。不過從家人的角度來看，這個消息顯然就有些突然了。按照葉父的放養政策，家裡應該不會管葉千盈交男朋友的事。就是幾年前，自己通過二哥幫了竇信然許多……唔，二哥他該不會露餡兒吧。有空得跟他說一聲，讓他彆提從前學校助學金的事……嗯，至少彆在竇信然麵前提。心裡拿定主意，葉千盈自在地往椅背上靠了靠。越野車裡的其他兵哥哥依舊不動如山地坐著，葉千盈卻隱隱地感覺到一點困意，連頭都一點一點的了。在馬上就要睡著之前，一個聲音突兀地在葉千盈腦海裡響起，一個激靈驅趕走了葉千盈的睡意。葉千盈晃了晃腦袋，係統的電子音劫後餘生地在葉千盈的耳畔響起。“最尊敬的宿主，請告訴我吧，您現在坐上的不是通往教堂的婚車，對吧？”這話顯然調侃意味居多，葉千盈隻當它在打趣自己：“不是，這趟車通往我的閉關地點。”停頓一下，葉千盈反應過來一點不對：“等等，昨天我給竇信然開門以後，你似乎就下線了？”按照葉千盈的習慣，一個整夜裡係統要給她四次日程提示。分彆是副本時間一次，數學時間一次，拓撲絕緣體一次，論文或者圖紙時間一次。然而昨天一個晚上，係統竟然一直沒有冒頭，不知道是不是怕破壞氣氛。“按照我的智能內置設置，在涉及到您**的生活場景中，我會自動下線。”係統給葉千盈解釋道：“就像是您之前知道的那樣……我從來沒在您洗澡或者上廁所的時候打擾過您啊。”關於這個**保護機製，係統以前和葉千盈解釋過。但葉千盈以前真沒問過，談戀愛是不是被保護的**片段。現在她知道了，談戀愛受保護。聽到這個簡略版觀點的係統：“？？？”這個說法……好像有哪裡不對的亞子？——————————葉千盈原本以為，自己會被安排進實驗室裡。借著組長會分派一個研究員過來帶自己，在熟悉一段時間實驗室的環境裡，自己就可以補全手上的數據，然後寫一份報告或者論文交到上麵。等到那個論文或者報告審核完畢，才會有項目相關的主持者來找自己交流意見。這是正常的實驗室流程。葉千盈就算手握完整的電磁彈射技術圖紙，但這是隻有她自己知道的事。在外人的眼裡，她的資曆尚淺，所以需要一段時間來證明自己。所以葉千盈已經做好了當一段時間螺絲釘的準備。但令她實在沒有想到的是，在抵達實驗室的第二天，楊院士就把她請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葉千盈：“！！！”居然這麼快！都不用走流程的！隻能說，大佬的平易近人，實在是超乎葉千盈的想象。到了楊院士的這個層次，已經不必自己下實驗室了。他現在是主持國家級項目的負責人，所以不必在實驗中研究某個點或者線，而是要帶領著自己的團隊，在每一次轉舵的時候，穩穩地把握住接下來的目標方向。但即使身份已經如此地超脫，楊院士的言辭和氣質也依舊沒有任何的盛氣淩人。他的穿著堪稱質樸，桌麵和許多研究者一樣亂糟糟的，亂得讓人甚至有點親切。楊院士對著葉千盈微笑起來，目光裡依舊閃動著求知的天真。“葉同學吧，坐。”他把手中的紙質文件旋轉過來，正好是葉千盈之前交給他的那篇文章的打印版。“有印象沒有？”楊院士笑著問葉千盈。葉千盈也笑了：“是的，是我寫的。”“看這篇文章的時候我就想問你，強脈衝電流下的電樞和發射載荷，你為什麼要這麼改啊？”葉千盈順著楊院士的手指看過去，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當初的思路。“按照原來的設計，因為加速度足夠高，所以很短的導軌就夠用了。但是這種設計會導致散熱問題難以解決。a國在這方麵就做的不好，算是個前車之鑒。他們的數據保密工作做得實在太好，很多需要的東西我都找不到，所以我隻能根據導軌炮的數據進行估計和換算……”楊院士的目光透過眼鏡，不動聲色地落在葉千盈的身上。到了他這個年紀，取得了他這種成就，已經足以做到心仍然熱著，頭腦卻始終冷靜。在傾聽葉千盈思路的同時，他其實也在無聲地觀察著葉千盈。毫無疑問，這是一個極其富有才華的年輕人。楊院士一直喜歡年輕人，喜歡他們滾燙的熱血和科研思路的井噴。在年輕人中，有才華的人不少，有才華並且能有品行相配的也很多，葉千盈隻是其中一員，充其量是顏色比較鮮明的那個。真正讓楊院士對她刮目相看的，是葉千盈在提及電磁彈射時，思路的擴展程度。她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一樣，滔滔不絕地和楊院士敘說著自己的思路來源，偏偏每一句都切在題上，幾乎沒有一點閒篇。在這個過程中，楊院士有故意把話題帶開了一點，但葉千盈依舊很快就重新抓住了節奏。楊院士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其他領域裡也有這份力量，但就他所見，至少在電磁彈射器的項目範疇內，葉千盈有著不符合她年齡和經曆的博學和敏感。——她簡直像是專門為這項研究而生的一樣。不知不覺間，楊院士的表情已經從觀察變為了欣賞。即使沒有老孔把這個孩子的文章拿給他看，楊院士相信，隻要自己有機會見到葉千盈，隻要葉千盈單獨找他說上五分鐘的話，自己一定願意邀請她成為實驗室裡的一員。“……所以綜上所述，對雙排布置立式定子結構的永磁體進行改進，算是最後一步吧。”葉千盈終於止住自己的話頭，有些急促地喘了一口氣。她終於意識到，因為剛剛在大腦高速旋轉的前提下說了太多的話，所以自己連臉頰都激動得有點發燙。——沒辦法，和院士級彆的大佬交流，感覺實在是太不一樣了。無論葉千盈提出什麼樣的猜想和假設，楊院士都能穩穩地墊住。和這樣的人物交談，就仿佛和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輩下指導棋，你不必擔心後麵的事，因為前輩早已考慮到可能發生的情況，一步一步扶著你在走。這真的是……太爽了！爽爆了！葉千盈的思維簡直在宇宙裡暢遊！她本來以為自己是來給楊大佬提供思路的，然而反過來，院士不但吸收了圖紙上的正確思路，而且還在無形中教了她好多！楊院士對著葉千盈寬容地笑了笑，表揚她：“你的這個想法，真是突如其來的驚喜啊。”他以前就想過要做這方麵的改進，隻是想法實施起來有些困難。而眼前的這個學生，她雖然思路還很青澀，在許多理論方麵尚且不成熟，但卻誤打誤撞地給楊院士打開了另一扇新思路的大門。當然，不會按照她設想的方式去改，畢竟按照葉千盈的想法來，錯漏也太多了。但她依舊點亮了楊院士半年以來始終在思考的靈感。聽到楊院士的表揚，葉千盈這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一點不好意思來。“您說哪裡話，是您一直在教我。我出現錯誤的地方太多了。”她原本已經自詡吃透了那張特級品圖紙，然而直到和楊院士這樣的專業人士交談起來，葉千盈才意識到，自己對許多部分的了解還尚且薄弱。是楊院士不動聲色地指出了她的錯誤，重新把葉千盈走進歧路和誤區的知識點扶直。“錯誤怕什麼？每一個研究的起步，都要從不怕犯錯誤開始。”楊院士緩緩地展開一個微笑，皺紋密布的一張臉，卻引領般地發著光：“特彆是年輕人，年輕人犯錯誤，連上帝都會原諒的*。”他對葉千盈伸出了手：“來，葉同學，歡迎你加入我的項目。”停頓一下，楊院士拿起桌上的內線電話，有些孩子氣地對葉千盈眨了眨眼：“你有想要做的研究位置嗎？如果沒有的話，我給你分一個最適合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