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千盈實在不知道, 自己該怎麼和竇信然解釋這個烏龍。難道她還能說:“對不起, 其實突然增加的獎學金不是獎學金, 是我哥誤以為我要泡你,你就先當精神損失費收著,願我們的友誼萬古長青……”——聽聽, 這還是人話嘛。葉千盈在心裡設想了一下竇信然可能有的反應,就覺得實在尷……嗯?好像也還好?以自己同桌的人品和氣度,當然不會和自己因為這個誤會而產生隔閡。竇信然的情感並不細膩敏感,他隻是在性格裡有種天生的敏銳, 讓他能夠快速抓住事物的重點和線索。如果上天真給了他點亮了什麼天賦的話,除了商業專精之外, 想必就是那份仿佛與生俱來的、舉重若輕的氣質,不然怎麼能夠解釋, 常人遇到的一個個難題在他的麵前, 都像是熱刀切黃油一般地被輕鬆斬斷。這半年來,葉千盈對自己的同桌已經再了解不過, 最初的匿名資助,是怕竇信然在自己麵前覺得低人一等。但現在, 葉千盈已經可以肯定,她的同桌不會的。竇信然隻會把這份情誼記在心裡,等待著日後報答,同時……同時再給葉千盈的vvip卡打個二點三折,鼓動她儘量消費= =彆問她為什麼知道,她就是有這個自信。所以, 照這個思路看,就是告訴同桌“其實你多出來的獎學金是我哥發你的”,那好像也沒什麼嘛。說不定竇信然一聽“你先當精神損失費收著”這種話,當場就能表演一個喜上眉梢,並且還會進一步問葉千盈,想知道她還有幾個這麼好的哥哥。葉千盈:“……”想到這裡,葉千盈不由得雙手交叉抱起,取暖似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她絕對、絕對不能讓竇信然知道,他的獎學金是自己家資助的!察覺到葉千盈的動作,竇信然有點意外地側頭看了看自己的同桌:“你冷了?”說完,還不等葉千盈回答,他就團了個紙條,半轉過身,一抬手將紙團扔了出去。紙團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一連越過兩排同學的頭頂和椅背,最後穩穩地著陸在教室最中心,也就是坐在第四排的男同學桌上。那個男同學迷茫地抬起頭,就看到竇信然衝他揚了揚手:“班長,把空調再往上調兩度。”說這話的時候,竇信然的袖口正挽起一半,露出骨節分明的手腕以及半段皮膚緊實的小臂,流暢的肌肉線條隱沒在疊卷的袖口之下,力量感在其上若隱若現。瘦猴兒班長肅穆地瞻仰了一番竇信然的肌肉曲線,不假思索地把空調往上調高了兩度,然後又忽然頓住。……不對,都已經熱得卷袖口了,還要空調往上調,誰知道學霸這是什麼毛病?班長的同桌聽到一點模糊的聲音,立刻丟下手裡的英語單詞前來吃瓜。他相當好事兒地問:“怎麼了怎麼了?誰叫你?誰給你傳條兒啊?”“沒人給我傳條,是我可能不太懂學霸的世界。”班長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你說,難道19度還不夠暖和嗎,我看他都熱得快脫衣服了啊。”難道竇信然每次都能考進學年前三的秘訣,就在於他天天都利用教室蒸桑拿,加快自身係統的新陳代謝,以便於用新生的細胞代替老細胞,促進全身血液循環,進而刺激大腦皮層嗎?身為生物學渣的班長在心裡捋了捋這番推理的邏輯關係,覺得自己再沒有寫出過比這更合理的大題答案了。……當天晚上,葉千盈在玄關處把自己的二哥截了個正著。葉皎一邊朝屋裡走一邊鬆風衣扣,他本打算脫了大衣給鄭姨掛起來,一看自己小妹居然守在門口,登時就是眼前一亮。“小妹今天怎麼在樓下啊,是不是想出去玩了?你想去哪兒和二哥說,我晚上沒有安排,哪裡都能陪你去啊。”剛剛解開一半的扣子又被葉皎按順序扣了回去,他心裡大喜:“所識窮乏者得我”戰術果然有用,看,妹妹這麼快就被激起了生活的熱情,這都知道要出去玩了!葉千盈顯然沒能體會到二哥的良苦用心,她正因為葉皎這番聽起來驢唇不對馬嘴的詢問滿頭黑線。“哥,我和你說正經的呢。”“哦哦,你說,二哥聽著呢。”葉千盈踟躕了一下:“我同桌……竇信然那個,你你新給他加了獎學金就加了吧,以後彆再這麼做了。”葉皎的笑容裡頓時多了幾絲未卜先知的意味。看吧!果然是因為這個!還有誰能有他了解自己的親妹妹,就問還有誰!“哈哈哈,行,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葉皎眨了眨眼故意逗葉千盈,“你要是說不想給獎學金呢,那我就把助學項目也取消,怎麼樣。”一聽這種明顯就是激將的發言,葉千盈頓時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你說呢?”下一秒,葉千盈稍稍正色,和二哥強調道:“哥哥,你彆對竇信然來你習慣那套,他是我同學,是我朋友,是我同桌,又不是那種隨便花幾萬塊錢就能一起吃頓飯的偶像組合,上次的事和這次的事,我都不喜歡。”葉皎緩緩地眨了眨眼。“好啊。”下一刻,他就露出了一個燦爛的微笑,滿口都是答應,語氣十分爽利:“行,那我再也不這麼乾了。”葉千盈懷疑地盯著他。“你用這種眼神看我乾什麼。”葉皎顯然覺得好笑,上前幾步攬過葉千盈的肩膀:“走走走,快上樓,哥哥說話還有不算數的時候嗎?”——哥哥說話當然是經常不算數啦。目送著葉千盈回到自己的房間裡,葉皎的臉上浮現出了思索的神色。要知道,前幾天那三個偶像組合才是“妻妾之奉”,那個姓竇的男孩屬於“所識窮乏者得我”,所以小妹乾什麼要把這兩件事連在一起說?他當然知道人家是小妹的同學,正經念書的孩子,當然不可能把這個男生和那幾個小偶像劃成一類人嘛——彆的不說,就說葉千盈和竇信然一起出去吃飯還用錢?他們倆還有那個叫沈瀚音的男孩,都已經一起出去聚過多少回餐了?那小妹還特意強調一下她同桌和男明星不一樣乾什麼?葉皎鳳目微眯,眼神裡透露出一種屬於成人的狡猾。懂了,這是我妹妹不好意思說啊。……第二天下午,竇信然的手機裡收到了一條短信,他點開一看,發現居然是自己助學的聯係負責人發來的通知。“假期邀請我去總集團實習?”他嘴唇翕動,把那幾個小字無聲讀出,在理解這句話代表的意義的下一秒鐘,竇信然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來。作為本地人,他當然聽說過孤輪公司的赫赫聲名,實際上,孤輪根本就是全國業內人員都想要得到的offer。不少名牌大學的學生想要在這裡拿一份實習簡曆都不可得,就更不要說竇信然這麼一個高中生了。“這算什麼,近水樓台先得月?”竇信然自言自語道:“居然還有這麼好的事情,我最近的運氣簡直爆棚了吧。”他在心中深沉地想著:難道,這幾天就是我的“天上掉餡餅”日嗎?作為一個理科生,提出假設以後,果然還是證明一下才比較放心啊。於是,在當天的數學競賽班裡,葉千盈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同桌對馬老師舉起了手。“老師,請給我換一份難度最高的卷子。”葉千盈:“!!!”全班同學:“!!!”就連馬老師也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好家夥,小兔崽子,你這是嫌我出的題難度不夠了!他執教這麼多年,從未聽到過有學生對自己編寫的卷子提出過如此變態的要求!馬老師當機立斷地一拍桌子:“現成的卷子我沒有,你等一會兒,老師現在就給你出。”停頓一下,他也不容置疑地看向了葉千盈:“那,你也跟著做一份吧?”葉千盈:“???”她乾什麼了她,她明明在好好的做題啊。人在課堂坐,卷子天上來,葉千盈真是十分冤枉。要是有可能,她真想問問,自己這是攤上了什麼同桌什麼老師啊。二十分鐘以後,馬老師的卷子新鮮出爐。因為老師の王者之威嚴受到挑釁,這一次,馬老師當真是怎麼難怎麼出,怎麼繞怎麼出,怎麼坑人怎麼出。短短一份試卷,不過四道大題,卻已經可謂集齊馬老師畢生功力的大成。他就像條水滸傳裡的好漢,用搶著付賬般的氣勢把卷子拍在了葉千盈和竇信然的麵前。“做吧。”馬老師自信滿滿地說:“這次保證難!”“……”四十分鐘之後,數學競賽班的同學們紛紛下課。而葉千盈和竇信然……雙雙留堂。又是四十分鐘過去,兩個人的卷子被批改後發了下來。葉千盈看了看自己同桌的成績,連語氣都不自覺地變得沉重了。“朋友,你為什麼要這麼想不開呢?”竇信然把卷子放在自己眼前看了幾秒鐘,這才收回自己的書包裡。他可能這輩子就沒考過這麼低分的卷子,因此乍一看這個分數時,比起失落,更多的感受到新奇。對於葉千盈的問題,竇信然回答得可謂是神色自若。“我就驗證一下自己的猜想,畢竟,數學就是應該有求知精神。”葉千盈:“嗬嗬。”她信他個鬼。
56、第五十六章 (一更)(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