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千盈花了千分之一秒的時間原諒了自己的同桌。作為道歉的禮物, 她毫不客氣地收下了竇信然專門為她定製的、如今已經是紀念品的vvip卡。竇信然把那張價值十元巨款的精致卡片交到葉千盈的手裡, 同時也不忘記對她殷切的叮囑一番。“用卡的話要先充值現金, 你是vvip客戶，充一千就能送一千。要是你改變主意想購買服務，或者你願意給我介紹客戶, 都可以按照這張卡的折扣來，如果心動的話，千萬不要錯過啊。”葉千盈：“……知道了知道了，你等下輩子吧。”端詳著那張標了會員號, 還做了燙金設計的“黑金卡”，葉千盈發自肺腑地覺得, 像是竇信然這種人，隻要他願意, 無論做什麼都能出頭的。哪怕他去做個洗頭小弟, 想必也能在一年之內當上店長，兩年之內開設分店。要是給他十年時間, 葉千盈多半會在某個時尚節現場遇到一個被稱作“竇總”的男人，作為某個商業界白手起家的新興之秀。當然啦, 竇信然才不會去做洗頭小弟。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所以他目前還是個刻苦讀書，努力學習，一邊拿獎學金一邊順便在同學身上掙點小錢錢的“竇哥”。即使又被葉千盈拒絕過一次，招攬生意的夢想徹底泡湯，竇信然也不以為意。他非常大度地擺了擺手, 當做自己沒聽到葉千盈的用戶差評，重新抓起筆埋頭去趕他的五份物理練習冊。至於那個贈送給葉千盈的提醒，竇信然隻是點到為止。葉千盈沒有說，她接下來打算怎麼應對彆人對她的懷疑；竇信然就更不會去問。眾所周知，世上有一條真理叫“一個不夠就再來一個”。比如竇信然，如果十五班一個市場不夠他掙足奶奶的醫藥費，那就在高二的闊佬班裡再開闊一個市場。又比如現在的葉千盈。一下子飛升成全年級第一，考試成績被同學懷疑不真實怎麼辦？很簡單，那就再考一個聯考第一給他們看看。【叮——您有新任務等待查收。】“任務內容：考試不代表您的全部努力，卻能最快地檢測出您在這段時間的學習中增長的實力。請宿主在接下來的四中聯考中取得優秀名次，證明自己的能力。”“任務獎勵：如在聯考中取得第一的名次，宿主則獲得任意恢複進度條10%，積分100000。如在聯考中取得前十的名次，宿主則獲得任意恢複進度條5%，積分30000。如在聯考中取得前一百的名次，宿主則獲得任意恢複進度條1%，積分5000。”“為了宿主未來想要抵達的那個目標，您不該被自己的短板絆住腳步。高中水平的物理、化學和生物，都是您分內應該掌握的知識。因此，本次任務不分科目，隻以總排名評估任務結果。請宿主合理安排自己的時間和學習內容，在每一次考試中都表現出最好的您自己。”隨著係統的電子音一起一伏，展現在葉千盈麵前的光屏上也出現了大片相關的文字。著這一次的任務內容，葉千盈露出了一個近乎於沉思的表情。大概是因為每門科目不再單獨計算，要以總成績來評定成敗的緣故，這個任務的一等獎給得相當大方豐厚，10%的恢複進度條就更是散發出閃耀的光芒。不過，這一次，葉千盈的大部分心思並不在那誘人的恢複進度上。“差了好多。”看著光屏上的那一串串數字，葉千盈不由得喃喃道。從第一到前十，隻不過是九個名次的差彆，恢複進度條卻折了整整一半，積分獎勵就更是隻有三成。至於前一百……那甚至都不能被算作獎勵，隻能說是個象征性的安慰獎了。葉千盈若有所思地盯著光屏上的墨字，手指在桌麵上輕輕劃動，做了一串隻有她自己才能看明白的計算。“我本來以為，這樣的任務會有個緩衝地帶。比如前三名的獎勵是一樣、前五名的獎勵又是另一樣……”就像是之前數學初賽的任務那樣。結果係統一下子來了個落差極大的分段三級跳，簡直是在考驗接受任務的人有沒有一顆大心臟。係統發出了一聲極其人性化的沉吟擬聲：“唔……宿主您要聽實話嗎？”一聽它這麼說，葉千盈的好奇心頓時湧了上來：“實話怎樣，說來聽聽。”她就不信這個邪了，難道係統的語言係統，還能比現在更加不中聽嗎？事實證明，還是能的。係統一開口就把葉千盈的所有心理活動全部斃掉。它非常認真地告訴葉千盈：“宿主你看，這就是吃肉、喝湯和咽屎的區彆啊。”葉千盈：“……”漫長的沉默以後，葉千盈艱難地開口道：“雖然如此，但倒也不必……”“之前給您發布的那個數學初賽任務，是您剛剛激活了‘大國重器係統’的新手保護期。”係統沒有嗬護葉千盈脆弱心靈的意思，一字一句由它的電子音說來，竟然帶著一種異樣的嚴肅。在耳邊聲音的影響之下，葉千盈的神色也漸漸地轉為沉思和凝重。“我的話讓您覺得不動聽嗎？但現實遠比我給您發布的任務更加殘酷。倘若您是某一定理的開山者，便可隨心所欲地在這個領域裡大加征伐，可假使您晚了一步——哪怕隻是第二個呢，作為無數後來者一員的您，也同無數隻能為這項定理查缺補漏的後來者沒有區彆。”“十九世紀的上半葉，幾乎每個生物學家都在研究物種的進化與起源。在馬爾薩斯的啟發下，達爾文和華萊士在不同的時空和地點，全都得出了物競天擇這一相同的推論。然後，您也知道的，現在隻有達爾文的名字和進化論緊密相連，至於華萊士——抱歉，人們對這個名字的唯一印象可能就是炸雞快餐加盟店了。”“……”其實假如一個人肯仔細聽來，那他就會發現，無論電子音合成的多麼精細，其中總會有一種難以形容的非人之感。但於葉千盈耳中，係統的聲音卻不讓人感到恐懼。這或許是因為，在它說話的時候，情緒裡會透出一股由心而發的平靜。“宿主您仍處於成長之中，您需要更多的積分，更多的助力，所以您仍能從前十或前一百的名次中獲得獎勵。但在不遠的將來，您麵對的將隻有‘做到’或者‘沒做到’兩個選項。我感到抱歉，可這本來就是人生的一部分。”不會有優容，不會有憐憫，更不會有網開一麵。因為科學就是這樣的理性，殘酷，以及美麗。係統的語氣適時地變得更柔和也更篤定。畢竟，它一切行為的最終目的，都隻是想幫助葉千盈變得更好，而不是想要恐嚇自己的宿主。“我的宿主，您要做天邊唯一的明月，您筆下的數字和方向會引領著時代前行，世上沒有第二顆可以與您並列的雙子星。”“而這所有的一切，則需由無數個第一作為構建的基石。”係統的電子音即使停頓也極富質感，像是一個意味深長的點頭，“不要放縱自己，不要寵愛自己，也不要停下腳步——為了這個時代，為了您自己，也為了您是我的宿主。”“……”聽了係統的這一席話，葉千盈不由陷入了短暫的靜默。係統檢測著自己宿主的心跳。一下，一下，又是連著的兩下，從平靜到劇烈，卻是每一下都和她的心意一樣堅定。常人在聽到一番令人熱血沸騰的言辭時，多半會抒發一下自己此刻的激動心情。大家或者發個朋友圈，或者和好友吐槽一番，亦或者在空無一人的臥室裡，歡呼著來一段無人欣賞的手舞足蹈。等這些無所謂的閒事做完，那股突然升起的興奮勁兒宣泄出去，那股熱血好像也就懶洋洋的淡了。從頭到尾三分鐘燃燒的熱情，不比打一針雞血更加有用。然而，從葉千盈閉上眼睛消化掉係統的激勵，再到她睜開眼睛握起眼前的筆，這期間葉千盈的動作一氣嗬成，甚至沒有多浪費一秒鐘。像是無需經過思考一般，正確的選項如同流水，順滑地出現在葉千盈的筆尖下、她眼前的紙張上。在某一個時間段裡，她落下答案的速度，甚至和一旁抄寫大題結果的竇信然同速。對於葉千盈氣質上微妙的些許變化，天天和她朝夕相處的竇信然顯然也有所察覺。在下午某節被占用為小測驗自習課裡，趁著交卷的短暫間隙，竇信然和葉千盈搭上了話。“你決定了？”這個問題問得有些沒頭沒腦，卻是對此刻葉千盈狀態的最好詮釋。在竇信然看來，自己的同桌看起來就像是已經決定好了什麼。她如一根蓄勢待發的弓弦，正野心勃勃地預備著參與一場未知的戰鬥。竇信然問得短暫，葉千盈的回答則更加簡短。“嗯。”她鄭重地點了點頭，對著自己許下了承諾。第一名。她要考第一名，不隻是為了這一次10%恢複進度條的任務獎勵。這一次的考試，她要拿第一。下一次的考試，她也要拿第一。而在未來，在人生的考試裡，在科學的大道上，隻要有一絲可能，葉千盈也要努力得到第一的位置，比其他對手更強，也比他們更快。畢竟，隻要努力就能夠達到的目標，葉千盈沒有必要任它從自己的手指縫中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