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典禮不僅高三年級能參加, 其他高中年級、初中年級的學生都能來。或許是知道這次畢業生代表會是莊深,今年大禮堂裡的人特彆多, 因為位置不夠,兩側的過道都站滿了人。大門口,兩個戴著黑色口罩的男生一起走進來, 不少快看花了眼的女生不由得將目光看去。雖然看不到臉,但兩人高挑的身形和出挑的氣質都令人眼前一臉。正巧遠處傳來一道響亮的男聲:“聞哥!深哥!快來,我們班在這邊!”所有人齊刷刷看向他們。沈聞嘖了一聲:“劉帆這聲音比老徐開了小蜜蜂還大。”緊接著, 旁邊的蔣淮開始起哄:“來來來, 十班的朋友跟我一起恭迎我們的省高考狀元!”莊深在眾人非常捧場的尖叫聲中落座, 周圍期待的人瞬間滿足了:“真的是他!”“啊啊啊我今天沒有白來!”“就等男神上台了,我一定要好好錄下來!”莊深剛坐下, 徐學海很快笑著過來, 跟他又講了一遍注意事項:“待會兒優秀畢業生發言環節, 等領導講話時你就在旁邊準備著, 上去講兩句, 到時候會有人問問題, 不要太緊張,最好多說幾句,大家都等著狀元說話,沾沾喜氣。你的演講稿大概多少字?”莊深回:“沒寫。”徐學海:“……”這孩子還是一如既往地不會搭話。徐學海隻能囑咐道:“也行,你們估計也不愛聽演講, 答題環節好好說。”這次學校選了兩個畢業生演講人, 先上去的是學校第三, 一個非常刻苦的學霸。他正講著自己每天奮鬥到三點,一天三四個小時的艱苦歲月,旁邊蔣淮小聲嘩嘩:“聞哥好歹是第二,之前考試還經常考第一,怎麼就沒被選上去講話?”沈聞說:“他上去和我上去有區彆?我們不分彼此。”“……草,”蔣淮決定閉嘴:“您說得對。”很快到了莊深上台講話。舞台燈光明亮,光線清晰地勾勒出他的輪廓,他麵容乾淨,光是站在那裡就能讓所有人安靜下來,將注意都留在他身上。莊深抬眼,神色淡淡地看向觀眾席,姿態從容,一向冷淡的聲音通化話筒傳進每一個人的耳中。“跟上一位同學比起來,我沒有他那麼刻苦,不過你們如果有相關的學習問題,可以問。”底下立馬有人舉手搶答題機會。一個男生站起來問:“你高二中途去打電競是怎麼想的,不怕成績下滑嗎?”莊深說:“不怕。”那男生故意惡劣玩梗:“一點都不怕嗎?誰給你的勇氣?”底下一堆人起哄似的笑著,嘩眾取寵的男生享受似地跟著笑。莊深卻像是沒聽到一樣:“當你有這種想法時就說明你不夠自信,我不會浪費時間考慮這種問題。”那男生一哽,沒辦法再杠下去,悻悻地坐下,反倒是旁邊的女生們都興奮地壓著嗓子討論。後麵的問題倒是正常多了。“學長,我想問問你考前都是怎麼預習的?”“個人短板的歸納總結,如果有需要的話,我會分享曾經做過的整理。”“謝謝學長!”十班觀眾區,蔣淮忍不住說:“沒想到深哥還有模有樣的,看那幫小姑娘都被他迷成什麼樣了,嘖嘖嘖。”沈聞目不轉睛地看著台上的人,揚唇笑了笑:“他值得。”這時話筒輪到一個女生時,她臉上有些紅,拋出問題:“學長,我想問問你喜歡什麼樣的人?我一直把你當做前進的目標,我還有機會嗎?”此話一出,底下紛紛:“喔——”莊深看著台下,他的目光在女生身上停留了一秒,很快越過她,看向更遠的地方。“抱歉,我喜歡的人就在下麵。”這下起哄聲更加大了:“喔!!!!”“我的初戀還沒開始就結束了!”“學長我願意等你!”莊深輕輕笑了下,很短暫,那張冷淡的臉猶如曇花一現轉瞬即逝,剛才還鬨騰騰的女生們瞬間消音。沈聞所在的位置離莊深有些遠,可沈聞卻準確無誤地捕捉到了他的視線。他們隔著幾百個人對視,仿佛對方就近在咫尺。他在眾人的注視下,淡聲道:“希望大家都能找到屬於自己的路,畢業快樂。”大禮堂在莊深下來後達到了一輪**,甚至不少人捧著紙筆等他下來,看樣子想找他簽名。莊深剛準備下去,看到右側後台,沈聞不知道什麼過來,朝他勾了勾手。莊深腳步一頓,沒往下走,跟著他進入後台。沈聞拉著他的手腕,動作熟練地將人按進了更衣間裡。莊深後背靠著牆,來不及躲閃,夾著薄荷味吻落下來,放肆又直接,沈聞身上的溫度密不透風的染上他的皮膚。直白的親吻帶著炙熱的溫度,細小的水聲格外清晰。幾分鐘後,沈聞才放開,聲音很低:“剛才你看著我說話的時候就想這麼做了。”他說完,又低下頭在莊深唇上碰了碰,才笑了笑:“小狀元,畢業快樂,這句話我說給你聽。”莊深的眼眸清透,除了聲音微啞外看不出情緒的變化:“你和學弟學妹吃醋?”沈聞理所應當道:“我隻吃的你的醋。”他垂著眼,小聲問道:“今天晚上陪我去一趟山上……”他話還沒說完,莊深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他拿出來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陌生號碼。沈聞看到後將撐在他身側的手放開:“接吧。”沈聞打開更衣間的門,莊深聽著電話,表情一點點重回平時的冷淡,嗯了幾聲後將掛斷。沈聞問:“怎麼了?”“我要去一趟醫院,”莊深抬眼,“莊輝業酒駕出車禍。”今天沈聞自己開了車,還是一輛黑色敞篷車,莊深係安全帶的看了好幾眼。車上,沈聞掉轉方向盤,問道:“你知道莊輝業已經破產的事嗎?”“嗯?”莊深正看著風景,突然轉過頭:“破產?”沈聞開車姿勢非常放鬆,懶散的樣子仿佛他是乘客,搭在方向盤上的手看起來都沒用力,不過車子開的很穩。“他投資的項目出現問題,融資太多資金回流難,前不久剛被收購,資不抵債,房子也賣了,身上估計沒多少錢。”莊深隻靜了兩秒,說:“被你家收購?”沈聞笑了笑:“這麼明顯?”莊深看著前方的景色,說:“猜的,你應該不會特意關注這件事。”沈聞說:“我以為他可能會發現,沒想到在巨大的利益麵前,一股腦把資金都砸進來。”他側頭看了一眼:“你打算怎麼辦?他截肢以後的醫藥費也不低。”“把他之前在我身上花的錢還給他。”病房裡,莊深看到莊輝業的時候都愣了下,莊輝業的狀態比幾天前差了不止一點,仿佛一下老了十歲。他臉色極差地躺在病床上,看到莊深時,以前那股高高在上的神情都消失了。引以為傲的金錢與權力都離開了他,甚至連健全的身體都沒有,他沒辦法在這個堪稱完美的小兒子麵前,再咄咄逼人地訓話。莊輝業在自尊下甚至想趕他出去,可他不能,他什麼都缺,他不能扔掉莊深這枚棋子。莊深帶著口罩,落在莊輝業眼裡就是明晃晃的嫌棄,他強行鎮定道:“你都知道了?”“嗯,”莊深長話短說道:“我已經幫你把醫藥費出了,這張卡給你,足夠償還我曾經用過的錢,至少你下半輩子不愁吃穿。”光亮的信用卡躺在床頭櫃上,莊輝業不是第一次應對這種事,額角一跳,耐住心底的煩躁道:“我養你這麼大,你給我一張卡就走?!”莊深神色冷淡:“卡裡的錢隻多不少,就算是義務上要的養老費也足夠,而且你忘了,你根本沒有養過我。”“你!”莊輝業似乎想起身,可剛做完手術的身體不允許他這麼折騰,頓時額頭上一層冷汗,咬牙切齒地看著莊深。莊深最後看了他一眼,留下了最後一句話:“後會無期。”少年關上門,乾淨整潔的病房內一陣冷清。正對麵的牆上,無聲播放的新聞正好播到今年的高考狀元上。這位省狀元不僅成績好,還在高中時就出版過畫集銷量排行前列、作為電競隊的一員為國爭光,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主持人麵帶微笑的解說,底下的文字諷刺般刺痛著莊輝業的眼底。明明這是他的兒子,因為他曾經冷落莊深,現在已經沒有任何理由說出這句話。像是十幾年前砸出去的一拳,跨越時間,最終在今天落到了他的臉上,火辣辣的疼。莊深重新上車後,沈聞突然加大馬力,以允許的最快車速上了公路。耳邊的風疾馳而過,莊深都能聽到明顯的風聲。“你開這麼快做什麼?”引擎聲和風聲中,莊深的聲音都大了幾分。沈聞帶著笑意道:“帶你殉情,可以嗎?”莊深:“……”“開個玩笑,我舍不得,”沈聞:“給你看個好東西。”他轉頭看向開車的沈聞,見他神色很正常,沒有喝了假酒的樣子,才再次確定自己的安全帶。四十多分鐘後,車子停在了山頂,莊深第一次在夏天的室外感覺到有些冷。沈聞打開手機看了一眼,鬆了口氣:“時間剛剛好。”“什麼?”莊深莫名其妙,這地方沒有燈,昏暗而荒廢,微弱的月光打在不遠處的植物上,看起來更為荒涼。不過天地廣闊,倒顯出幾分自在,好似城市的喧囂離他們很遠。“看天空。”沈聞放下手機,突然說。莊深抬頜,這一片天空上有幾顆星星,鑲在廣闊的黑色夜幕上。下一刻,一道更為閃亮的銀白色身影拖著尾巴從天空中劃過。極為靜謐的山間,蟲鳴聲帶著青草的味道席卷而來,流星點亮天空一角,緩緩消逝。大自然的魅力有時候無法用言語描述,莊深在這一刻隻記得心底的暗流湧動,以及劃破黑暗的那道光。“你是帶我來看流星?”莊深看著他問。“不是。”昏暗的視線中,沈聞帶著笑意的眼底映著光。“我是讓流星來看你。”莊深的話卡在喉間。沈聞切換敞篷,打開車內小燈,伸手從儲物箱裡翻找出來個東西:“以後這小本子你收著。”莊深一眼就看到他手上東西,戶口本。他接過,翻開,第一頁上顯示的戶主。姓名是莊深。莊深的手頓了頓。另一張是沈聞的戶口頁。“感動嗎?”沈聞在夜色裡的聲音低沉,又帶著點漫不經心的懶散與不正經:“感動的話,現在可以有點表示。”莊深放下手裡的戶口本,隨後伸手,拉著沈聞的脖子往前。蟲鳴聲愈發放肆,如同一場盛大的祝賀,晚風在樹葉間穿梭而過,飛向更遠的天際。尚未結束的流星雨再次劃破夜幕。曾經迷茫過、放縱過、陷入囫圇、不知所措過。——還好你來了。隻要你看向我,我的世界便漫天星光。-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