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蜃之本來以為蕭栗會拒絕。或者生氣地打他一下,不管怎麼樣都好。但沒想到的是對方還真思考了一下,隨即他聽見對方冷冷清清地道:“好啊。”蕭栗說完笑了一下,黑眸仿佛落了九霄外的雪花,襯著他的神態,無比動人,他平常總是喜歡跟人保持距離,一旦得到他的主動親近,就像天邊的雪主動飄落在了你的手心裡。廚房的光線昏暗,沈蜃之沒開大燈,隻有頭頂吹油煙機的那盞夜燈亮著盈盈的光。沈蜃之握緊他的手,用力地擁他入懷裡,將這朵雪花摘了下來,染上情愛的色彩,變得溫暖而柔軟。——沒錯,雖然相處時間還很短,但沈蜃之已經發現了蕭栗私底下不為人知的那一麵。或者說,除了在副本上的事他足夠有興趣之外,蕭栗對其他生活上的事都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甚至還帶了點沒長大的稚氣。其中包括了衣食住行各個方麵,比如他從來都是隨手拿到什麼穿什麼,不考慮場合和搭配,再比如沈蜃之不在的話,他寧願選擇定外賣,也不會自己下手去做一頓飯。要是問起來,那就能得到蕭栗理直氣壯的答複:“現在外賣這麼發達,沒必要。”究竟是“沒必要”還是“懶得做”,這結論有待商榷。不過沈蜃之對於戀人私底下的這些小毛病毫無異議,反而更加享受這種自己每天給對方做飯的尋常夫妻感,當然,不是現在。現在的沈蜃之正圈住蕭栗,將他抵在了廚房門與牆壁的拐角之間,他用高挺的鼻梁來回磨蹭著少年精致的臉,眼眸沉沉地問:“那現在可以開吃麼?”他幾乎等不及蕭栗的回複,就忍不住吻住了對方。起先還是溫柔的,到了後來,沈蜃之的動作總是不自覺地就變得更加……更加凶狠。蕭栗終於尋到了一個合適的形容詞。那種感覺,就仿佛下一秒就要世界末日,而沈蜃之隻剩下這一個吻的時間與他告彆,因而格外地用力,想要直接把他吞下去。每一次他都是這樣。“好了,好了,”蕭栗任由他親了一會兒,才用力拍拍對方那張俊美的臉,“先喂飽我,再喂飽你,嗯?”沈蜃之不太高興地看著蕭栗離開他臂彎的範圍。蕭栗正準備去盛鍋裡的茄子,他還沒怎麼動作,就聽見青年還帶著低啞的聲音道:“那個不能吃了,放下,我重新做一道菜。”“不用了。”蕭栗搖搖頭,“有點鹹而已,吃之前弄碗白水。”………一頓飯吃完以後,沈蜃之看樣子還惦記蕭栗說的“喂飽他”,洗碗的動作明顯提升許多,蕭栗本來還想幫他,在他險些砸了一個碗傷到手指後,就被青年給趕回來了。他擼了會兒貓,轉頭聽見陽台上傳來熱鬨的朗誦聲:“顧總又一次看到了從前的顧夫人,隻是比起以往的高雅端莊,她的打扮變成了結婚前的少女,穿了一身俏麗的小短裙,而她的身邊,竟然還有另一名男子對她做出曖昧的行為!”“顧總這下可忍受不了了,他怒發衝冠,目眥欲裂,恨不得直接閃現到對麵那女子的麵前,對她大聲質問!顧總當即叫司機停下車,前去捉——”蕭栗就是在這時候推開陽台的門。話筒被打斷了朗誦,無辜地漂浮在空中,和麵前那本罪天手稿一同轉向蕭栗。蕭栗:“你怎麼突然又想讀這個了?”傅子歌:“就待在陽台又不能看電視,隻能拿它消遣消遣。”而罪天也從一開始的激烈反抗、羞恥不已,到現在的麻木不堪,某些時候已經能從傅子歌的朗讀中得到了一些樂趣。比如說,如果傅子歌讀的慷慨激昂,那代表罪天的這一章就是成功的,如果傅子歌有氣無力,那一章就很平淡,無法打動讀者,那麼罪天就會進行修文,這兩隻鬼互相打擊著打擊著倒成了一對搭檔。“為什麼不看電視?”蕭栗讓開一條距離,不解地問。傅子歌躥高了些許,往廚房裡瞅,在確認廚房的門關上了後,才小聲道:“我有點怕你男朋友,他比我看到過的那些副本裡的鬼還要可怕,看我的時候很……很……”他斷斷續續地說。自從沈蜃之搬過來以後,傅子歌就把根據地從沙發換成了陽台。因為在某天晚上,蕭栗穿著睡衣濕漉漉地出來,直接一屁股坐在他旁邊的時候,沈蜃之看他的那一眼好像想讓它當場魂飛魄散,嚇得話筒當場滾進陽台。傅子歌沒說下去,他可憐巴巴地問:“他會一直住在這裡?”蕭栗安撫他:“嗯,你得習慣他。”“但是我覺得他想殺了我。”傅子歌惶恐地說,“不說是我,應該還有一切接近你的生物……”蕭栗在和不在,沈蜃之完全是兩個人。“不會的,”蕭栗握住話筒,放置在沙發的老位子,輕聲說,“他不會惹我生氣。“傅子歌重新滾進沙發的縫隙裡,感受著久違的柔軟,慫慫地說:“真的?”蕭栗衝他點頭。話筒很相信他,傅子歌放心地打了個滾,重新看起了那檔被他錄下來的綜藝節目。****夜色降臨,夜幕籠罩了大地,遠方的居民樓一棟接一棟地亮起了燈,淅淅瀝瀝的小雨拍打在玻璃窗戶上,卻沒有把那股蕭瑟的濕氣帶進屋子裡,被隔絕在外。沈蜃之做完家務,習慣性地就往蕭栗旁邊一坐,伸手想要摟他。蕭栗沒躲,他靠進對方懷裡,乾脆轉而躺在青年的大腿上,將目光從眼前的電視上挪開,仰頭看著沈蜃之。礙事的發絲從少年的額頭滑落,完整地露出他精致的五官,眼尾好似棲息著一隻蝴蝶,在每次睫毛扇動中,振翅待飛。沈蜃之被蠱惑了般地伸出手,碰觸蕭栗的睫毛。蕭栗中途握住他的手。沈蜃之勾起唇角:“不是說要喂飽我麼?”“那得視你的回答而定。”蕭栗捏了捏男人的手。沈蜃之笑意漸深:“行,你想問什麼,知無不儘。”蕭栗沒去看他的臉,他看向客廳頭頂的吊燈,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有大大小小的光暈從那盞吊燈上四散開來,落到地麵。“你是什麼神?”良久後,蕭栗開口問道。一提到這個話題,沈蜃之反握住他的手,他看起來比提問的蕭栗還要忐忑不安,一幅生怕蕭栗離開他的樣子:“……我出生的太早,起先一直在沉睡,前些日子才醒過來,沒有封號。”“封號?”“嗯,像倪克斯,黑夜就是她的封號,我不常出來,所以沒有封號。”沈蜃之語氣平緩地道。蕭栗在他大腿上翻了個身:“繼續。”他沒有問具體的問題,沈蜃之隻能從自己的常識裡挑一些他認為蕭栗會感興趣的東西:“那些有封號的神,除了主神,基本都不太強。欺詐就是,他每天無所事事,在每個世界裡來來回回地跑,都是為了作弄人類。”……倒是不忘給“情敵”上眼藥。蕭栗哭笑不得,眼看著沈蜃之都快說成欺詐之神的批.鬥.大會了,他連忙叫停:“我不關心欺詐。”沈蜃之停了下來。蕭栗注視著他:“我在裁決監獄的圖書館裡看了一段話,上麵說,神曾經也是鬼。”“的確是。”沈蜃之道,他的外表看起來與尋常人類一模一樣,甚至比他們中的某些人還要像人類,他給膝蓋上的戀人耐心地講解起神靈的由來,像在說一個與他無關的故事,“在最初的時候,天地混沌,支撐著冥河深淵,然而恰逢天地劇烈,冥河傾翻,深淵墜落,混沌碎裂,無數鬼怪傾巢而出。”冥河傾翻……蕭栗聽到這裡,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進入副本時看到的天邊幻影,那就是無數黑影從一條天空之河中跑了出來。“它們中的強大存在,抓住這次機會,吞噬了碎裂的混沌,打撈起冥河的幻影,脫胎換骨,成為了神。”“神曾經是鬼,自然也需要規則之力滋養,因此他們借用混沌的力量,利用秩序構建出了副本輪回,也正因如此,他們可以從一個個世界裡獲取需要的力量。”蕭栗認真地聽著:“那現實呢?”沈蜃之沉默了一會道:“現實是一口井,它是混沌曾經支撐世界的拐點,導致神靈的力量無法擴散至現實。”正因如此,現實才可以存活到現在。“現在保護它的屏障在一點點削弱,直到井口被冥神的力量徹底挖掘開來,就會有一隻手落入井中。”井。蕭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就像罪天世界裡出現的描述,而如果真到了那一步,現實就會走向亞特蘭蒂斯的命運。那邊的話筒聽了他們的對話,被嚇到了,哆哆嗦嗦往蕭栗身邊滾了一圈。沈蜃之察覺到它的動作,忽地轉頭看向那隻話筒,他還未開口,蕭栗就抬起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不許說話,對他們好一點。”“我不喜歡你對他們好,”沈蜃之低低地,語氣裡好像帶點委屈地說,他像一頭對主人撒嬌的大型貓科動物,“你對他們比對我還好。”“你們不一樣。”蕭栗想了一會,給出這樣的回答。沈蜃之眯起他那雙淡色的眸子,充滿威脅地問:“哪裡不一樣?”好像如果蕭栗的回答不能令他滿意,他就直接撲倒對方。蕭栗說:“他們是朋友,你是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