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又死人了!”伴隨著彭悅一聲控製不住的尖叫, 一種可以稱之為“恐慌”的情緒在現場蔓延著。那具屍體的頭正好朝著蕭栗的方向, 他能夠看見血跡是如何在地麵上擴散開來,以及頭部那片模糊的血肉由於劇烈的撞擊, 正在控製不住地痙攣著……蕭栗還沒仔細看個明白,也有一隻手輕輕遮住了他的眼睛,隔絕他的視線。他很顯然沒有想到這一茬, 愣了片刻才意識到這是沈蜃之的手,鴉羽般的睫毛抵在對方的手心裡。捂住他眼睛的手顫了顫。先前蕭栗蒙住了小塗的視線, 現在則是沈蜃之在為他這麼做。直到蕭栗把小塗推進她兄長的懷裡, 沈蜃之也拉著他離開了屍體頭部的位置,放下手,迎麵就是青年近在咫尺的臉。沈蜃之握住了他的手指。他這麼說:“擔心你。”“……沒什麼好擔心的, 一具屍體而已。”蕭栗頓了頓, 他轉過身,避開了沈蜃之的視線, 目光轉向屍體那邊。沈蜃之有種溢於言表的高興, 他輕輕地收緊手心,像握住什麼寶物般地握緊了那根手指。在薑臨文的帶領下,其餘的輪回者已經將所有房間都搜了個遍, 其中也包括了那兩名始終躲在屋子裡的白種人,最終通過人數確定了死者是衛凝。衛凝的死,最震撼的是胡總等人。衛凝與他們一同前來,不久之前還跟他們一起活蹦亂跳地聊天,結果就這麼……死了?還死的這麼淒慘?也就是說, 這裡,當真是會死人……之前的陌生人之死帶來的感觸還沒有這麼深,而現在胡總是真的感受到了切膚之痛,他看著嚎啕大哭出來的彭悅,整個人抖的跟帕金森似的。薑臨文以群眾的力量為壓力,把所有人都召集到旅館的大廳。他想通了一件事,如果一直畏懼於惡鬼的偽裝而不去尋找線索,那麼等到死到臨頭的時候,他也未必能夠發現真相。“具體的情況大家也知道了,”薑臨文對著滿大廳的人道,“希望大家能配合一下,說出衛凝死的時候,你們在哪裡,方便排除嫌疑。”其中一名很少出房間的白人用英文口音不屑地反問:“這麼問有意義?難道惡鬼就不能同時出現在兩個地方?”蕭栗說:“不會。”白人嗤笑:“你憑什麼知道?”蕭栗:“如果惡鬼能這樣,那麼這個世界的難度就太大了。它的力量大概率被限製住,最多隻會用一些偽裝的表象來誤導我們。”……比如踮著腳尖走路。這句話他沒有說出來。薑臨文有些怕他們爭吵起來,他連忙道:“不管惡鬼會不會□□,我們都需要更多的線索,所以大家還是說一下情況吧。從我先開始,我坐在後院那邊,在逛論壇,想看看……看看有沒有類似的經驗分享。”鄭億聳肩,他指了指蕭栗和葉則青:“我們三個在一起聊天,在廁所那條走廊。”沈蜃之簡短地說:“我就在大廳。”現在剩下的人總共十二人,胡總等劇情人物三人,輪回者們則失去了那名小胡子駱睨,還剩下九人。胡總:“我、小悅和小若也在一起。”蕭栗掃過他們臉上的神色,留意到彭悅被雨水打濕的連衣裙:“你出去過?”彭悅縮了縮脖子:“是果子不夠了,我又出去摘了一些。”她的裙擺做過特殊的設計,行走起來像層層交疊的荷葉邊,十分凸顯身材,具有風情,但現在卻濕了一大片,模糊了上麵的花邊。胡總點頭為她作證。那名出聲的白人用蛇一般的視線劃過彭悅的裙擺,露出了防備的眼神:“我一直在房間裡。”另一人顯然與他很熟悉,他金發碧眼,頭發是淺金色,搭腔道:“我住在他隔壁,有什麼動靜都會聽到,但一直沒什麼聲音。為了安全起見,我們一直待在房間裡。”這還是這麼久以來,薑臨文等人第一次與他們對話,薑臨文問道:“你們兩位怎麼稱呼?”方才說話的人道:“埃布爾。”之前那人不太樂意說出自己的名字,不過看同伴說了,他也勉勉強強地說:“艾博。”蕭栗有些玩味地問:“你們一直在房間裡?”鄭億和葉則青沒能認出他們,蕭栗卻還記得,這兩人就是白天裡消失在森林深處的那兩名輪回者。埃布爾是個風度翩翩的中年男士,他的脾氣比艾博要好上些許,並不因為蕭栗的問題而怒目相視,他解釋道:“白天有出去尋找獵物,看看有沒有能吃的東西,不過並沒有找到。”在森林深處尋找獵物。乍一聽沒什麼毛病,但細細推敲卻很有問題。——雨天,鬨鬼的山上,森林裡,在這種定語組成的地方去找獵物?這找的怕是死。蕭栗沒有說出來,他簡單地揭過了這一頁:“好。”其他人顯然也不太相信,但埃布爾卻像沒看到那些懷疑的眼神一樣,泰然自若。最後剩下的是小塗與她哥哥。她哥哥自我介紹叫甄子強,是個皮膚黝黑的青年,看起來頗為憨厚,他說:“我在洗衣房那邊洗衣服,我沒帶換洗的衣服,房間裡也沒有,隻能現洗了。”甄子強現在身上穿的衣服還帶點濕,看上去是剛洗的,湊的近了還有一股洗衣粉的清新味道。薑臨文道:“去洗衣房洗衣服?隻有一套的話,一般都是自己手洗吧?”甄子強以為薑臨文懷疑他是惡鬼,他連忙擺手道:“不不不,我隻是不敢待在房間裡了,我都不敢去浴室洗澡,更彆提進去洗衣服了。我是覺得樓下比較安全,就算遇到了鬼也能跑,就順手丟進洗衣房裡,因為大家都在一樓。”薑臨文:“……”這邏輯好奇怪。但眼看著甄子強已經臉頰泛紅,緊張地說話結巴了,他也就道:“我隻是隨口問問,不用那麼緊張。”甄子強這句話倒提醒了蕭栗。這也是他難得在副本世界裡要度過這麼久的時間,已經足足兩天,三天不可避免。他隻帶了幾件衣服,在今天白日已經換了一次,看樣子也得去洗衣房親自動手了。在大人們的討論裡,小塗低著頭,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嚇到了。她穿著簡單的背帶褲,胸前有塊泥土的模糊臟汙,透著土紅色。小女孩把大拇指塞到了嘴巴裡,像嚼棒棒糖一樣含著,她含糊不清地說:“我在後院那邊看雨。”彭悅愕然道:“可是我沒有看到你……”小塗咬著自己的手指道:“大姐姐,我有看到你,我在欄杆後麵。”她的個子很矮,而旅館的回廊上都有一人款的欄杆,如果她真的站在後麵,那麼彭悅看不到她也是很正常的。蕭栗伸手想要拿開小塗的手指,但小塗卻一轉身避開了他的碰觸。甄子強道:“我妹妹一緊張就有這個習慣,我也懶得糾正了。”“……是嗎。”蕭栗說。在小塗一轉身的時候,他看到了小女孩在刻意地吮吸著手指上的某一塊地方。隻是不知道這是她的習慣,還是其他些什麼東西。在小塗說完之後,在場的所有人看起來似乎都沒有很確切的不在場證明——就連抱團的那幾人也是,除了好朋友,誰會相信他們?不存在的。甄子強憂心忡忡地道:“剛才的屍體……是會動?死了之後,就跟駱睨的屍體一樣?”回想起方才死屍走路的震撼畫麵,甄子強仍舊有些心有餘悸。“這樣豈不是說明,被惡鬼殺死的屍體會……複活?”“駱睨的屍體自從那次撞門之後,還挺安靜的,看來赫爾克裡的繩子有用,”薑臨文看著眼前衛凝的屍體道,“不如我們也把它捆起來……?”誰也不知道自己要在旅館待多久,衛凝的屍體顯然不能一直這麼放著。他都這麼說了,其他人也隻能動起來。這次不用蕭栗出手,甄子強忍著惡心,將屍體捆起來拖進了後院裡的某間空房,鎖上了門。林若拿過拖把,麻木地拖洗起了大廳的地麵。在夜色漸深的時候,薑臨文忽地提議道:“我們不如睡在一起?”原先艾博等人已經準備上樓回房間了,這會聽了他的話,又在樓梯上停駐了腳步。薑臨文說:“睡在一起,這樣大家也相互有個照應,也可以看出誰有問題。”思路是好的,但是……誰敢跟惡鬼睡在一起?換個角度想,這樣豈不也是方便了惡鬼下手?艾博什麼話也沒說,留下一個涼涼的眼神,重新和同伴一起上了房間。蕭栗伸手拍了拍薑臨文的肩膀:“不要相信任何人。”他提醒道。*****夜已經深了,其他人都回到了房間裡休憩,旅館大廳已經空無一人。蕭栗抱著白天換下來的那套衣服,提起袖子管,從房間裡出來,來到了甄子強提到過的洗衣房裡。洗衣房靠牆的那一麵並排放著四個洗衣機,最簡單的那種洗衣機,角落的櫃子上放著一袋洗衣粉,已經開了口,用了一大半。窗外的雨依舊沒有停歇,這裡的窗戶沒有被蒙上布料,蕭栗能夠透過它看到外界的夜色。雨滴打在玻璃上,一層又一層,整個洗衣房都泛著潮濕的氣味。——不得不說,某種程度上來講,這旅館還挺貼心,生怕輪回者們住的太久,衣服不夠,還設置了洗衣房這種東西。不過除了少數人,大多數輪回者都會選擇臟衣服穿七天。當然,蕭栗很明顯不屬於此類。他取過一塊抹布,選了一台中間的洗衣機,相對來說乾淨些,將底部擦拭乾淨,隨後將衣服放了進去。然而就在蕭栗放下最後一件外套,準備轉身去拿洗衣粉的時候,有一隻細小的手臂忽地從衣服堆裡伸了出來,直直地握住他的手臂。抓住蕭栗手臂的手細小,冰冷,像剛剛從太平間裡逃跑出來一樣。蕭栗的動作和藏在衣服堆裡的那張臉對視了片刻。那是一隻小鬼,整個人藏在了蕭栗的衣服裡,朝他咧開了嘴。蕭栗頓了頓,他動作迅速地用另一隻手拿過櫃子上的洗衣粉,往裡麵倒了接近半袋,隨後乾淨利落地合上洗衣機的蓋子,按下啟動按鈕。“砰——”起初裡麵在放水,從洗衣機的蓋子上傳來敲擊聲。但很快,洗衣機開始了洗滌,轉動著裡麵的衣物,嗡嗡嗡地震動著。小鬼:“唔唔啊啊啊啊——”頭好暈!水好多!它不想被洗啊啊啊!作者有話要說:說給赫爾克裡bot,我不匿名。【曾經,我是隻快樂的鬼,自由地嘲笑著那些外來者。後來,有一天,我遇到了他,和那位阿姨……現在的我,再也品嘗不到快樂的滋味,我不快樂了,我想哭,嗚。】評論精選1:這樣不是方便你換發型?2:樓上赫爾克裡本人?有本事你上大號。3:我透,還好我本身就沒有頭發,我壓根沒有頭,哈哈哈哈,他沒辦法拿我怎麼辦。4:我想到之前有個鬼怪采訪,問他為什麼要找哭泣的女人來,怎麼不找其他鬼,結果他說看你笑的太高興,下意識就想看看你哭的樣子。5:……這說的是人話嗎?!我真心實意地流淚了。6:難道鬼就不配擁有快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