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學家發現了有利於從無生命物質誕生生命的自然條件，甚至在實驗室裡直接創造出了生命源質, 米勒模擬實驗就像是凡人涉及神靈造物領域的第一步；天文學家演示了行星形成的原理與常見性, 無可辯駁地確立了大批的恒星擁有行星係的事實, 哈勃望遠鏡發現了無數全新的恒星與行星；人們在火星上發現了疑似生命存在的痕跡, 人們在研究自身中確認了生命進化的規律, 於是，各門學科眾口一詞：生命演化在宇宙中應該是常見事件。然而, 這個結論，卻被事實打了臉。沉默的宇宙, 似乎不存在任何非人工的痕跡；無數的觀察, 找不到任何外星人存在的證據。陸宴遲深深吸了一口氣。他決定重頭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首先，能確定的是：事實肯定正確, 因為事實才是一切的根基。如果理論和事實相悖, 那麼錯誤的一定是理論而不是事實。陸宴遲翻出了一張草稿紙，慎重地寫下了“理論錯誤”四個字。在事實正確、部分理論有誤的認知基礎上, 他開始思考一個問題：究竟是哪些理論出現了問題？是有機化學生化合成、理論生物學，還是演化生物學、行星學、天體物理學？又或者, 更進一步，這些人們從觀察自然中獲得的理論, 其實從根基處就存在著極大的漏洞？人類科學的萌芽，人類科學的根基，源自於觀察自然、總結規律。那麼，所謂的“自然規律”，真的是宇宙最初誕生的規律嗎？自然和人工, 究竟有什麼差彆？陸宴遲在紙上寫下了“自然和人工”五個字。隨著科學的進步，宇宙的年齡和大小多次被地球上的科學進行了修改。這種修改的方向大致上都非常相似：宇宙的古老和規模總是被低估。最近，科學家們給出了又一次對宇宙年齡的預估，這次他們認為，宇宙的精確年齡應該是138.2億歲。而宇宙之中出現的第一代恒星，應該在120億年前。如果在第一代恒星出現的時候，也就是120億年前，宇宙中就出現了第一代文明的話，那麼，這個也許繁榮了幾十億年甚至上百億年的文明，究竟會是什麼模樣？科學界曾經有人提出了大膽的假設，認為類星體、脈衝星也許是強大無比的宇宙文明活動的表現。不過，哪怕是這樣誇張的假設，似乎也顯得過分簡單了。簡單計算就可以發現，地球如果按照目前速率持續發展，隻要再過幾千年，就可以達到這種極端“天體工程學”活動的水平——在精神係超凡能力的加持下，也許這個時間甚至可以大幅縮短。那麼幾千年之後呢？持續時間延長數百萬倍的文明，究竟會做些什麼、擁有什麼樣的偉力？人類文明發展不到萬年，地球的自然界就已經徹底變了模樣，征服自然、改造自然是人類文明最值得自豪的成功；而發展了上億年的文明，他們的“征服自然、改造自然”，究竟會進展到什麼樣的程度？……可以改變那些我們認為天經地義的“自然規律”嗎？陸宴遲的目光盯著草稿紙上“自然和人工”五個字，不禁再度陷入了沉思：所謂的“自然”和“人工”，究竟有什麼差彆？萬物由原子構成，這是自然；光速恒定，這是自然；宇宙膨脹，這是自然；力是相互作用的，這是自然；萬有引力，這是自然……高樓大廈平地起，這是人工；航天飛船，這是人工；互聯網絡，這是人工；衣服裝飾，這是人工；高鐵汽車，這是人工……如果深度追究“自然”的概念的話，自然，應該就是那些人工無法改造的極限。但是，當人工的改造能力達到了一個無與倫比的地步，那些“人工無法改造的極限”，還會是極限嗎？在這種時候，所謂的“自然”，和“人工”又有什麼差彆？宇宙已經擁有了138.2億歲的年齡，在這樣漫長的時光中，那些先驅的文明，為什麼不會改造所謂的自然規律？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我們今天所觀察到的宇宙，會不會是一個已經被彆的文明規劃過、改造過了的宇宙？陸宴遲被自己的想法驚呆了。這是無比大膽的猜想，這幾乎完全否定了人類過去上千年間對物理、化學、生物等等諸多領域的探索，這簡直就像是把科學直接扔進了廢紙堆！他畏懼地看著桌子上的草稿紙。草稿紙上現在隻有九個字，其餘的地方都是大片大片的空白，但是在陸宴遲的眼中，它卻像是一個魔鬼，正獰笑著看著自己、誘惑著自己，帶領自己向地獄走去！——不，不能再推演下去了，這是魔鬼的領域，這注定會讓你粉身碎骨、萬劫不複！——但是、但是、但是！我真的……我真的……很想繼續推演下去啊！一個成功的科學家，永遠不會缺乏對未知領域的好奇心。好奇心是帶領他們走向勝利的火炬，也是帶領他們步入地獄的魔鬼。陸宴遲在原地呆呆坐了一會，實在無法克製住自己的好奇，他宛如被魔鬼附身了一般，情不自禁地繼續在草稿紙上落筆。這一次，他寫的是“改造”。如果百億年前，某些高等文明就真的已經存在了，那麼他們會怎麼改造我們的宇宙呢？首先，隻要宇宙存在，隻要恒星依舊在演化，那麼新的文明就必然會出現。為了保障老的文明的地位，為了防止新的文明對他們產生威脅和挑戰，那些古老文明對宇宙的改造，必然需要最大程度地限製這一種情況發生。那麼，怎麼樣的宇宙改造，才能保證他們的地位？[靈感爆發]超凡狀態的加持，讓陸宴遲直接得出了第一個答案。他在草稿紙上鄭重寫下了“光速限製”四個字。再明顯不過了，光速，就是最直接、最簡單的限製方式。在現有宇宙中，超越光速所需的能量趨向無窮大，這使得宇宙中的信息傳遞和位置移動都有了不可逾越的極限。如果不是白霧異變的發生、超凡時代的到來，如果不是空間超凡能力所帶來的維度突破，那麼，地球哪怕再發展個上萬年，說不定都隻能把自己的腳步具現在銀河係之內。想到這裡，陸宴遲直接出了一身冷汗。他忍不住想到：當初白霧異變的發生，究竟……究竟是因為什麼呢？科學界、網絡上對白霧異變發生的原因，早就有了幾百幾千種不同的解釋，可惜的是，在陸宴遲看來，所有的解釋都是沒有任何根據的胡思亂想，明顯都帶著生搬硬湊的痕跡。他以前對這種短期內找不到原因、甚至找不到任何解決思路的問題，向來不太感冒。然而，現在，陸宴遲第一次認真開始思考起了這個問題。可惜的是，由於沒有根據，哪怕開著[靈感爆發]超凡狀態，他都找不到絲毫線索。想了一會，陸宴遲乾脆放棄了這個問題，重新把目光投到了草稿紙的“改造”二字上。光速的限製，僅僅隻是一個開始。站在古老文明為了保障自己利益而改造宇宙的論點基礎上，第二個有明顯改造痕跡的現實就呼之欲出了。在“光速限製”的下方，陸宴遲在草稿紙上神色嚴肅地寫下了“宇宙膨脹”四個字。宇宙學的研究常常遇到各種顛覆想象的現象，而宇宙膨脹就是其中之一。已知宇宙不需要任何物質來支持它的膨脹，而且天文學家更是提出：當今宇宙膨脹的速度已經遠遠超過了光速。這些事實看上去匪夷所思，而它們背後更可能有著宇宙改造的秘密。畢竟，隻有在永遠膨脹的宇宙中，才能保證哪怕新興文明層出不窮、也永遠不會大批量相互接觸、相互結盟。利用膨脹的宇宙分隔層出不窮的新興文明，利用光速設立屏障，在這樣的基礎上，文明之間就不太可能進行交流溝通，因為各文明之間無法進行即時有效的交流溝通，就使得任何一個文明都不可能信任彆的文明。如果一個文明想與與鄰居說話，那麼，他所得到的消息就一律是過期的，從得到的時刻起就過期了。比如你對一個人說了一句話，卻要等8年多以後——這是以光速在離太陽最近的恒星來回所需的時間——才能得到回音，那你就不可能信任他。所以，宇宙中沒有機會形成對抗的集團，去搞陰謀、建立地方權力中心、聯盟、串聯等等行為。缺少交流的文明隻能在沉默中緩緩發展，試圖依靠自己本身來提升科技的高度。但就是這種沉默的獨自發展，都似乎有些問題。陸宴遲忍不住想到了《超凡時代：遠方之眼》中的那些暗示，那些被高懸在空中的遠方之眼吞噬的文明氣泡，那些被吞噬清理一空後又重新生長出來的文明……他用力晃了晃頭，擺脫那些隻要想一想就令人心生絕望的猜想。“這……”看著眼前的草稿紙，陸宴遲忍不住苦笑起來，“這還真是魔鬼的猜想啊……”他深吸了一口氣，拿起桌上的紙，毫不猶豫地放入了旁邊的碎紙機。在“哢嚓哢嚓”的碎紙機運作聲中，這張隻寫了幾個零碎的單詞、卻隱藏著魔鬼奧秘的草稿紙，被徹底粉碎成了不可恢複的碎片。作者有話要說：注：1、本章部分內容來源於斯坦尼斯拉夫·萊姆的《宇宙創始新論》，它也是對費米悖論的一種大膽解釋。我當初正是因為看了這個，才興起了寫本文的想法。我希望我闡釋清楚了_(:3∠)_2、晉江怎麼又上熱搜了，我好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