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桑坦特利亞, 首都“在這麼重要的日子裡, 我隨便穿著這套軍裝, 合適嗎?”在鏡子裡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打扮, 商銀河有點不確定地問了一句。“合適, 怎麼不合適?”作為同樣穿著軍裝、不過卻穿的是桑坦特利亞的特色軍裝的人,莫布羅湊近了來, 看著鏡子裡的商銀河,笑嗬嗬地打趣道, “呦, 你可真帥氣!”經過了各種深入交流與談心之後,莫布羅和商銀河已經有了非常不錯的私交。兩個人都知道對方是思想非常有深度、眼光非常長遠的人, 又是利益共同體。這段時間相處下來, 在公事之外,他們已然真正有了幾分真摯的感情, 聊天也隨意了起來。“你也不差,”商銀河轉過頭打量了莫布羅一下, 禮貌地稱讚了一句——憑良心說,莫布羅這樣打扮一下, 還是挺帥氣的,“不過,我們真的不需要穿更正式一點的、比如西裝領帶一類的衣服嗎?”“你乾嘛那麼慎重?”莫布羅有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覺得,沒必要到穿西裝這個地步吧?”今天是莫布羅的斧頭幫正式盟誓的日子。經過一段時間緊張的打草稿、試運行、不斷修正, 他們總算搞出了一份比較正式的《斧頭幫幫規》,會在今天正式公布。這個俗稱為《斧頭幫幫規》的東西,其實還有一個私下裡的稱謂——莫布羅喜歡叫他《超凡者公約》。但是,任何一個能被稱為“公約”的東西,總是需要許多人和許多勢力的認可的,一個非洲小國弄出來的小小幫規,居然現在就敢叫公約,豈不是徒惹人發笑?所以,這份文件最終的對外名字,就是《斧頭幫幫規》這樣一個看上去非常可笑的稱呼。然而,商銀河卻知道,在這個看似極其滑稽的稱呼之下,這份文件卻有著極其強大的生命力和影響力。這份起源自幫規的東西,最終會從桑坦特利亞蔓延開來,在現在國際世界上暗流湧動的超凡者浪潮之中被普及,最終成為真正的、名副其實的《超凡者公約》。站在未來的視角上看,這是一個多麼重要的文件啊;而這份文件第一次被正式公開、正式運行的日子,又是多麼應該需要鄭重對待啊。然而,站在現在的視角,大部分人都會對這樣一份《斧頭幫幫規》不屑一顧,就連這份文件的主要起草人莫不落實,看上去也沒有太在意的模樣。也難怪現在商銀河的鄭重其事和莫布羅的隨心所欲,形成了一種鮮明的對比了。“曆史,真的是一件很有趣的東西。”凝視著鏡子中穿著軍裝的自己,想著他在[世界風雲]裡看到的那些記錄和現實中真實存在的經曆,商銀河突然蹦出了這樣一句話。“沒錯,曆史真的是一件很有趣的東西。”莫不如跟著說道。但是他話語裡的含義,卻與商銀河完全不一樣。“我一直對華國的文化很有興趣,中國有一句古話叫做‘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在華國上下五千年的漫長的史書裡,很詳細地介紹了所有的王朝變革的過程,”莫布羅擠到鏡子前,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曆史總是在不斷重複的,一切現代史都可以在那些遠古的曆史中找到相似的案例。”莫布羅雖然之前嘴上說這是一件小事、他完全不在意,但是行動上似乎並不是這樣。比如那整潔到沒有一絲褶皺的軍裝、比如再三被梳理的頭發,似乎還是能透露出他的那麼一點點內心的慎重與焦慮的。沒有哪個偉人是生來就偉大的。所有的王者都是在千錘百煉的磨難之後,才最終坐上了王座。現在還稚嫩的霍布羅,隻能說是一個還帶著理想主義的領導者,稱不上什麼王者,更稱不上什麼偉人。他還會為這“斧頭幫幫約”的公布而感到激動不安、心懷忐忑。他絮絮叨叨地說著自己的想法,這既是梳理著自己的思路,又是在表明著自己的誌向,更是在平複自己的心情:“華國的曆史記載了很多王朝,有長有短。不過,你知道一個王朝的根基是否堅固這件事情,是從什麼時候定下來的嗎?”“什麼時候?”商銀河有點驚異地挑了挑眉,沒看出來,莫布羅對華國的曆史研究得這麼深入,都可以聊這種話題了。“是從王朝建立的時候,是從一切剛剛開始的時候,”莫布羅一邊說,一邊有點神經質地重新整理了一遍衣服的褶皺,“你知道東漢的皇帝劉秀嗎?”“當然知道。”光武帝劉秀,可是東漢的開創者,搞出了一個曆史上大名鼎鼎的光武中興。不過,他在網絡上最知名的事例,還是那一場疑似位麵之子的劉秀和疑似穿越者王莽的正義之戰。史書記載,在昆陽之戰中,天降隕石流星,直接砸得王莽的軍隊四散潰逃。於是,被網友們戲稱為大魔導師的劉秀,就這樣率領著不到三萬的的雜牌軍,戰勝了王莽的四十萬精銳大軍。——三萬對四十萬、氣運加身、天降流星。要知道,都不敢這麼寫啊!“劉秀在起兵的時候,借助了諸多世家門閥的力量,”莫布羅低著頭和袖子上的一個褶皺對抗起來,他一遍又一遍地試圖撫平袖口的皺痕,“這直接奠定了東漢這個朝代的製度基調,奠定了世家門閥的強大,導致後來皇帝不得不借助宦官的力量和世家對抗。這更是最終引發了黨錮之禍,乃至在一係列變故後,鑄就了三國這樣一個時代。”“劉秀之後,世家大盛,從三國到魏晉南北朝,基本上都是世家清談的天,”莫布羅終於放棄了和他的袖口對抗,他抬起頭看,重新看向了鏡子中的自己,“而追究這些曆史所有一切的根本,其實就在劉秀借助世家起兵、真正複興東漢的那個時候。”“你對華國的曆史,研究得很深入啊。”聽到這兒,商銀河不由得刮目相看。學漢語也就算了,對華國的曆史研究得如此深入,這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莫布羅常常說他是中國通,沒想到他能中國通到這樣一個地步。“華國的曆史,是值得世界上的所有政治家鑽研的東西,”莫布羅正色回答道,“華國的每一個朝代的特色,其實都在開國的時候確定了。東漢借世家門閥的力量起事,注定了世家門閥在東漢朝代的重要地位;宋朝的太祖杯酒釋兵權,注定了宋朝是一個重文抑武的國家;還有清朝的滿漢糾紛等等……所有的製度最開始的那一小步,都是製度形成的最關鍵時刻。”“所以,”商銀河笑起來,“其實,你也覺得這一次斧頭幫幫規公布,是很關鍵的事情,應該認真對待?”“沒錯,”莫布羅終於對著鏡子整理完了他的衣服和頭發,“在白紙上作畫,是最輕鬆的。現在,所有相關的製度還都是一片空白,我可以在上麵肆意妄為、隨意作畫。”“但是等到白紙上麵已經有內容了,再想糾正就很困難了,”莫布羅盯著鏡子裡的自己,“製度的既得利益者會成為極大的阻礙——你看華國曆史上所有的變法,成功者寥寥無幾,什麼吳起變法、張居正變法、王安石變法、戊戌變法等等,凡是想要變革現狀的,有一個算一個,全是失敗的。也就隻有商鞅變法還算成功,隻可惜商鞅最後被車裂而死——嘖嘖,我可不要有這樣的結局。”說到這裡的時候,莫布羅已經不是在對商銀河說話了。他是在和鏡子中的自己相互對話,是在和內心深處略帶激動而惶恐的自己對話。“我會要創造一個偉大的製度,”他對著鏡子中的自己說,“而這個偉大製度的起點,就是現在這個毫不起眼的《斧頭幫幫規》。”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語,又仿佛是在說服鏡子中的自己:“在白紙上作畫的第一筆,一定要慎重才行,我已經儘可能地做到完善了……至少,我給改進留下了很大的餘地。”當莫布羅這樣自言自語的時候,商銀河就在旁邊靜靜地看著他。有的時候,商銀河覺得自己是曆史大潮中的親曆者,會為所有的波瀾起伏而產生情緒變化,或者興奮、或者激動、或者沮喪;但有的時候,他又覺得,自己的視角是如此的高高在上。仿佛他正在用神靈一般冷漠的目光,平靜地注視著這世間的風雲;又或者,其實兩種視角都存在……商銀河一個晃神,終於從那種奇怪的分裂的狀態恢複過來。他看了一下手表,提示道:“走吧,時間快到了。”這句話一下子把莫布羅叫醒了。莫布羅慌忙看了一下表,趕緊從鏡子前離開:“走走走,千萬彆遲到。”他們一起匆匆出了門,來到了斧頭幫的大本營。商銀河坐在特邀嘉賓的座位上,看著台子上的莫布羅,正用著表麵上非常鎮定的模樣,對台下的幫派眾人們宣講道:“兄弟們,我們斧頭幫,現在已經是桑坦特利亞排名前三的大幫派了,已經不再是原來那個隻有小貓兩三隻的小組織了。”“一個幫派,應該有著它自己的規則。今天,我就來向大家宣布,我們斧頭幫的規則,也就是《斧頭幫幫規》……”